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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輕易破境之後,才知無妄沒有惡意。

  ‘佛魔一念間’,不是勸他回頭是岸,而告訴他,‘天羅九轉’確實是魔功不假,但練得好了,也是佛法。

  成佛成魔,無關功法,全因人之本心。

  “師兄,方才禪定境中,你在何處?”

  “你我分隔兩境,我與無妄大師對掌,破境而出,便與大師在一旁說話,看你破境。”

  殷璧越想自己拿劍累死累活的劈,師兄一掌就能破境,真是人比人氣死人。隨即意識到一件事,試探著問,“所以你全都看到,聽到了?”

  “聽到什麼?”

  “……沒什麼。”

  洛明川神色不變,沉穩如故,“師弟說喜歡我,就要與我在一起。是這句麼?那自然是聽的真切清楚。”

  殷璧越當時覺得自己帥炸,但他永遠帥不過三秒。更何況現在被洛明川一本正經的調笑。立刻面上微燙,轉移話題,“大師跟你聊什麼了。”

  “大師說了觀在世時打破靈修與武修的屏障,又由佛入魔,可稱萬法皆通。而莫長淵修魔道之前,便已學貫百家。是故我要通悟天羅九轉,讀點佛經大有益處。”

  洛明川拿出一卷線裝書,殷璧越低頭看去,“《雜阿含經》。”

  他想起興善寺里與淨海對弈時,聽過這佛經中的一個故事,不禁唏噓。讀著同樣的佛經,卻修得不同的佛法。

  又或者佛法是同樣的,只是每人選擇不同而已。

  “大師還說,師弟有慧根,日後不想練劍了,可去皆空寺修佛。”

  “待東陸事了,皆空寺自然要去,總要親自登門致謝。”

  洛明川笑道,“師弟學佛可以,可不能出家啊。”

  殷璧越低下頭去,“你我已有道侶之實,只差一紙婚書,哪家佛寺收我這種六根不淨之人。”

  他發現師兄此時氣息放鬆,心境舒暢,可見無妄一談也有所開悟。罷了,只有師兄心情好,多調笑幾句又怎麼樣。

  出了城便是海岸,海浪沖刷著礁石,回聲連綿。

  洛明川忽而停下來,拉起殷璧越的手,“師弟,走了。”

  毫無防備的腳下一空,殷璧越下意識抓緊了身邊人,然而冷風呼嘯也僅在一瞬。

  瞬息之後,他們已在高空之上。

  少了層層濃雲遮蔽,星子格外明亮,仿若觸手可及。

  “師兄竟可以駕雲了,什麼時候的事?”

  “就是剛才。”

  殷璧越不再多問,他想起師父說的,不用掐訣,境界所至心念一動,說走就走。

  感嘆道,“以前是師父帶我飛,現在是師兄帶我飛,我什麼時候能自己飛呢。”

  洛明川忍著想把他拉進懷裡揉一把的衝動,笑道,“很快。”

  穿過茫茫夜霧,波瀾壯闊的海面在腳下飛逝向後。

  他們乘奔御風,向著未知的未來奔去。

  第95章 2016跨年快樂。

  容濯不欲將戰線拉的太長,以致回援不及,因此與北陸互不進犯,西陸的滄涯山也交由抱朴宗對付。而十萬魔軍兵分三路,一支留在東陸駐守,一支向南陸去,一支向中陸去。這其中除了魔道十二宮的弟子,還有荒原上掙扎謀生的散修。幾乎是集合了整個東陸的戰力。

  這些人沒什麼忠心可言,卻在東陸殘酷的競爭環境中懂得戰鬥,更沒有道德包袱。一旦因為利益結合統一,著實可怕。

  不止滄涯山眾人想不通容濯是如何在短時間內收服如此多戰力,又是什麼樣的利益,讓十二宮拋下嫌隙,其餘幾大派也甚是費解,唯有掌院先生窺見得幾分端倪,隱約算到是某種契約的力量,只是他如今重傷未愈,境界大損,卜算之法再難施展。

  各方再不解也沒時間細想,因為魔軍已經近在眼前了。

  出行時船隊浩浩蕩蕩,一眼望不到邊際。皆是十二桅四層大船,船體遍刻符紋魔陣,更有境界高深者分水御風,行於海上,乘風破浪。偶有海獸被魔息驚擾,也是避之不及。

  往南陸去的那支魔軍,渡海時做了萬全準備,且未曾遭遇任何阻截,頗有些出師得利,一帆風順的志得意滿。

  因此自踏入南陸開始,便有大意步入陣法陷阱之中。然而人數眾多,領隊者並不在意這等不痛不癢的傷亡。一路上城鎮村莊皆是人去樓空,只見惱人的陣法,不見半個人影,隊伍里人心浮動,恨不得立刻能殺一場,出一口鬱氣。

  就在這種情形之下,魔軍開始翻山,來到了‘兩難關’山道口。

  雪夜裡風過山林,簌簌之聲不絕。

  山道極為逼仄,換了以往,免不了要開山劈石,拓出一條坦途。 但這條山路兩側皆是萬仞絕壁,若只開拓底部,恐致根基不穩,有山崩之險。何況山體是堅固的花崗岩,破壞起來費時費力。十餘里山道只得依次通行。翻過這條山脈,就是葉城,流民多半聚集之地。

  領隊者也有些不耐了。他的神識飄散蔓延,凋敝的山林,枯枝殘木,紛紛落下的雪幕。唯獨沒有陣法的痕跡。

  想來也是,要炸毀如此堅硬的山岩,沒有兩三月的布置,哪裡能僅憑陣法做到。

  “全軍快速通過。”

  聲音不大,卻蘊含充沛魔息,穿過風聲,每個人都清楚的聽到。

  隊伍進入山道,蜿蜒如長龍,沒有人說話,四野俱靜。一切很順利。

  或許是覺得這安靜有些反常,領隊者身著黑袍,站在一處山岩凸起處向下俯視,幾乎融於夜色之中。越看神色越慎重。就在這時,他感覺腳下的石岩,極為細微的顫動了一下。微不可查,幾乎令人以為是錯覺。

  “撤退!——”

  “轟——”

  已經遲了。話音淹沒在轟鳴震耳的爆炸聲中。

  “啊——”

  土石滾落,鮮血迸濺。

  天地氣機驟變,整個兩難關,以地崩山摧之勢,狠狠砸下!夜色中煙塵滾滾,直衝雲霄。

  事發突然,山道中的魔修來不及出手,修為低弱者甚至來不及呼救,便埋葬在亂世煙塵之中。活命者不明形勢,人心惶惶,各自奔逃,甚至開始互相殺伐。

  早在第一塊山岩落下時,為首者便飛身而起,一掌劈向山體。這一掌劈的是一位著潑墨山水袍的弟子,那弟子手中劍齊根沒入山岩之中,隱有金光閃動。青麓劍派山擅明攻不擅隱匿,能瞞過這位魔道強者到現在,已實屬不易。

  此掌落實,陣缺一門,以劍意構築的爆炸陣法自然破除。為首者甚至察覺到了其他幾人的藏身處,漠然的想著取八人性命也只需一掌。

  時機還是遲了一步。忽有一劍橫來,斜斜刺出,輕巧如雨絲翻飛。

  一道淒寒的劍意衝破煙塵,顯出持劍的人影來。是一個神色沉穩的青年。

  十餘里的山道還在依次崩塌,範圍不斷擴大。

  僅是煙塵,便可扶搖直上十餘丈,千里之外也看得真切。可見山中是怎樣一番慘烈景象。

  程天羽立在窗前,怔怔看著,不可抑止的生出惶然,“不是說好只炸山道,炸完就跑麼!”他聲音哽咽,“這動靜……分明是半邊山都塌了。鍾師兄他……”

  宋棠閉了閉眼。

  整個南陸都看到了煙塵,就像開戰的訊號。

  很多人都隱約猜到那裡正在發生著怎樣一件事。

  *******

  神兵當前,為首者終於顯出幾分鄭重。他的黑袍在風雪煙塵中翻湧如海,澎湃的魔息從四面八方湧來,匯聚他指間,凝萬鈞之力,向劍鋒劈去。

  對方僅是抬手,鐘山就毫不猶豫使出了最強的劍。

  狂暴的真元猛烈的燃燒著,他的劍也似燒了起來,以至於劍身所至,雪花被頃刻融化,發出‘刺啦’的聲響,化為白霧和水滴。

  恰猶如漫天風雨。

  有多少風雨,就有多少劍。

  風雨圍城,本來就是攻城的劍。

  一人可作萬人敵。

  昔日重明山下,他尚需天時地利,借得風雨之勢。現如今,以他的劍道造詣,出劍便成風雨。

  這般百年難逢的天資,放在以往的太平年歲,可稱同境無敵。

  可惜命運向來不公平,今夜之戰,劍道造詣與天賦,遠不足以彌補天塹鴻溝般的境界差距。

  黑袍人突然開始說話。即使山石轟鳴如雷,他的聲音也能清楚的被鐘山聽到,“我有時候真不知道你們這些名門正派是怎麼想的,好好的成聖潛質,非要來這裡找死。”

  語調冷漠,言語也讓人心生絕望,

  “還是說,你們都以為只要有大義在手,便不惜一死?”

  此時說話看似是廢話,但他很明白,只要對方的道心稍作動搖,手中劍就會遲疑,會慢。

  然後便會被很快殺死。

  即使是一腔熱血想逞英雄,但畢竟如此年輕,畢竟是生死,誰能不遲疑?

  鐘山沒說話,又斬了一劍。這一劍是淒風冷雨,劍嘯淒楚。劍鋒下的魔息屏障隱有溢散之態。

  出乎意料,他的道心波瀾不起,冷靜如故。

  因為來到這裡看似是他的選擇,選了有‘生死兩難’之稱的兩難關,事實上他沒有選,他認為自己該來,便來了。

  該他去做的,他就去做。

  這沒什麼可熱血的。

  隔著萬里大陸及浩淼無邊的海域,在中陸一馬平川的地勢上,魔軍行軍極快。雖然層出不窮的海上阻截損傷千餘人,仍無法改變大軍前行之勢。

  雲陽城外十餘里的荒野,今夜的雪停了,風還不止。

  三十位學府弟子們趕在兵臨城下前布置完畢,開始回城。

  這支隊伍中,境界最高者也不過破境期。殫精竭慮半月,每人都面如土色,然眸光堅定,神智清明。

  有人覺得氣氛太慘了些,開始說話,“我入學那年貪睡,每逢晨讀遲到,點書齋張先生總是打我手心,讓我抄書,有一次罰我繞著學府跑了十二圈。那時我邊跑邊想啊,等我出人頭地了,第一件事就是來炸學府。什麼鬼地方,規矩太不人道了。”

  同窗們配合的笑起來,另一人接話,“張先生哪算罰的重,還是教五陸通史的李先生規矩最多,罰我秋天掃後舍樹林落葉,掃不乾淨不能走,氣的我當時就想炸學府。”

  他們熱烈的談論起舊事,發現無論是再勤勉好學的學子,都曾有想炸學府的某個時刻。

  忽然有人故作感傷,“今夜可能是我們人生中唯一一次炸學府的機會了,為什麼要放棄啊!”

  隊伍里鬨笑一片。

  笑完了便有人開口,“因為這是我們的地方。就算它有千般不好,哪裡輪的到外人碰它一糙一木?”

  “不錯,誰來炸它,我先炸誰。”

  “更何況現在回想起,千般的不好,也都成它的好處了。”

  他們回到城中,與其他歸城的小隊匯合,兩位教習先生清點了人數。城頭守衛開始換班。一切有條不紊。

  新換上的這批學子,大多是修行者。所有人全神貫注,凝望著視線盡頭,地平線上的煙塵。安靜的等待著。起初煙塵微弱一線,瞬息便成洶湧之勢。

  是魔修大軍到了。

  掌院先生負手立在藏書閣的飛檐上,前幾日他閉目臥床。今夜不知用了什麼方法,精神矍鑠,如脫胎換骨。

  他看著雲陽城外,廣袖輕拂。破風之聲乍起,去的卻不是他的石印,而是一支箭。

  速度快到極致,幾乎要打破空間屏障,箭簇迎風自燃,落在荒原上,整個荒野燃燒起來。風助火勢,氣焰滔天。

  無數學子低呼出聲,卻沒有人高興的太早,畢竟黑夜漫長,這只是一個開始。

  精通煉丹的教習先生調配燃料,百餘弟子們半月來不眠不休,在雲陽城外的荒野上,畫出了一張巨大的,綿延十里的燃符。

  紋路雖精,只得其形仍尚不足以令天地氣機改變,掌院先生便印一滴心頭血於箭身,燒起這把烈火。

  這一夜,九州燃烽火,萬里江山被次第點亮。

  兩難關的風雨,濂澗山下的刀光,雲陽城的流火箭矢。凝固在多年後的傳奇之中。

  第96章 大乘真的是一個美好的世界。

  北陸今年的冬天格外冷,幾場大雪下起來沒完沒了。

  臨近年關,底下郡縣官員沒有趕著往皇都走動,進獻奇珍異寶,而是老老實實的各司其職。至於皇都里的百姓們,該看的熱鬧照樣看,小到市坊雜耍,大到新帝登基的祭天禮;不該看的熱鬧就躲著,比如那些高門大戶里又被帶走了哪幾個貴人。

  一切與以往沒什麼不同。

  宮城御道上雪是積不住的,掃雪的宮人們很勤快,時刻都是低眉垂眼的忙碌模樣。

  只有青磚fèng里殘留的暗紅血漬,證明那滿城鮮血火光的一夜不是錯覺。上朝的臣子偶然望見,不禁遍體生寒。

  凜冬之變後,朝堂迎來了殘酷的大清洗。風聲鶴唳,人人自危,不管暗地裡什麼心思,明面上還得全看帝王的意思。

  在朝野上下眼中,自先皇離世,陛下氣息節節攀升,修為進境說一日千里不為過。就連性情也越發的天威難測了。

  陛下近幾日在問道閣里靜思不出。如果不是這件事情無法拖延,全仗陛下決斷,今日無論如何也不敢有人前去聞道閣求見。

  魔修渡海入中南兩陸,北陸是否參戰,就是眼下最大的大事。

  殿裡點著香,青煙縹緲。鮫紗帷幕低垂,影影綽綽的顯出一個人的背影。

  他不時走動,姿態有些散漫。

  段崇軒在帷幕後看烽火。

  不是萬里之外的戰亂烽火,而是他手中的長槍烽火。

  ‘末法時代’之初,群雄割據,開國太祖皇帝取親自天外流火鍛造長槍,南征北戰百年,一統北陸。

  其他大陸上的英雄或梟雄們,或是沒有野心,或是力有不逮,所領勢力皆成二元對峙,或三足鼎立之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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