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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真的是……是為我……哭了?”鍾旭咬住自己的嘴唇,緊緊抓住了他的手臂。

  “你那麼難過,我怎會無動於衷。”他嘆了口氣,“但是,我沒有別的選擇。”

  兩行滾熱的液體從眼眶裡奔騰而出。

  短短一句話,足以抵消心中所有怨氣,所有疑慮,所有絕望。

  “騙了你那麼久,我道歉。”他捧起她的臉,溫柔地以手指揩去湧出的淚水,“身為冥王,位高權重,維護冥界的穩定是我最大的責任。准冥王,你也一樣,將來不論發生什麼,都要謹記這一點。”

  “你呢?你究竟要做什麼?”

  已是淚眼迷朦的鐘旭,心裡突然湧上了不好的預感。

  “我?!”他的手指停止了運動,從她的臉上輕輕滑下,“鎮天印是鍾老鬼的精魄所化,要徹底修復並讓它有足夠的能力抵擋任何程度的攻擊,除了用上我的精元,別無他法。”

  似霹靂,似驚雷。

  震得鍾旭的耳朵嗡嗡作響,整個人搖搖欲墜。

  “兩百年前,我以靈力修補好裂開的南方部,但是對於整個鎮天印來說,花上再多的靈力也是治標不治本。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封印全盤崩潰之前,找到合適的人選接替我,然後……”

  “然後你好安心去修補那個該死的封印?對不對?”恍然大悟的鐘旭搶過話頭,激動得口不擇言。

  司徒月波不語。

  這算是默認?!

  兜了那麼大一個圈子,謊上加謊,計中有計,最終的目的,卻是這般簡單。

  然,這“簡單”的背後,意味著什麼?!

  體力並不匱乏,甚至是充沛的,但是,為什麼還是無法擺脫被掏空,被榨乾的感覺?!

  難受異常,一如當初揮劍自刎時,無法控制的悲愴。

  連站立的力氣都快散盡,唯有抓住他的雙手,始終堅持,不肯放開。

  “來這邊坐下。”長時間的沉默之後,司徒月波拉著她,坐到了花園前的一張長椅上。

  木質的椅子,很硬,皮膚所接觸到任何地方,都是冰涼一片。

  “很冷嗎?”司徒月波覺察到她的微微顫動,又用力握了握她的手,“像塊冰一樣。”

  像是沒聽到,鍾旭不答話,眼神木然地看著別處。

  見狀,司徒月波搖搖頭,伸手把她攬進了懷裡,默默地用自己的溫度將她包圍起來。

  熟悉的氣息,有效地喚回了鍾旭漂游在外的神思。

  “你……確定要這麼做?”她仰起臉,眼睛已是紅腫不堪,“你會……會消失的!”

  “害你們老祖宗造成如此大失誤的那隻惡鬼,你知道他後來怎麼樣了嗎?”司徒月波習慣性地繞著她的頭髮,將話題扯到了十萬八千里外。

  鍾旭愣了愣,搖頭,心煩意亂地應道:“我如何知道,難道你們沒有把他就地正法?”

  “當時,被他趁亂逃到了人界。”司徒月波淡然說道,“事後我派了不少人手去追捕他的下落,卻總是被他逃脫。這個狡猾的逃犯,在人界蟄伏了數百年,暗自蓄積力量,當他自以為冥界已經放棄對他的追捕時,他終於按捺不住,跳出來四處興風作浪為禍人間。”

  “啊?”鍾旭不由驚嘆,“那惡鬼居然如此能耐?”

  “沒有及時除掉他,是我的失職。”他深深嘆了口氣,繼而嘴角一揚,“不過,不知是巧合還是宿命,他最終還是栽在了你爺爺手裡。”

  “我爺爺?”聽到他居然提到這位從未謀面的親人,鍾旭頓覺詫異無比。

  “是啊。”司徒月波點點頭,“至於這段舊事,說來話長,以後讓你爺爺奶奶親自告訴你吧。總之,僅僅這一隻脫逃的惡徒,便惹來了天大的亂子,如果冥界所有跟他一樣的鬼物都跑了出去,會怎麼樣?”

  會怎麼樣?

  她當然知道會怎麼樣。

  “明白這一點之後,你認為我還可以有別的選擇嗎?”說罷,他又自嘲般地笑道:“人類不是總說當官不為民作主,不如回家賣紅薯嗎?!呵呵,雖然這話放在我身上有點勉強,不過,既然做了冥王,該承擔的責任,理當一肩挑起,推脫不得。”

  話已至此,她還能說什麼呢?

  換作自己,也定會作出與他相同的舉動罷?!

  責任,責任,什麼都是責任!

  多可恨的詞語!

  可是,恨又如何呢?該做的,終究還是要做,沒有任何藉口逃避。

  複雜而矛盾的心情海嘯般撲來,將她淹沒得徹徹底底。

  如果,他不是冥王,那有多好……

  鍾旭的臉,緊緊靠在他的胸口上,淚水無聲無息地淌下來,沾濕了他的前襟。

  “傻丫頭,有什麼好哭的呢?”司徒月波捧起她的臉,亦嗔亦笑,“做了冥王,並不代表著要你永遠守在冥界,你可以在兩界自由來去,可以變化成任何生物,可以體驗完全不同的經歷。像我,除了人類,還曾化作飛鳥,走獸,螞蟻,等等等等,多有趣。不過,始終還是做人類比較有意思,雖然辛苦一些,卻總有許多意外的收穫。”

  “螞蟻?”鍾旭吸了吸鼻子,以為自己聽錯了,如此渺小的動物,怎能與他聯繫上?!

  “很多年前,我的確曾化成一隻微不足道的螞蟻。”他撇撇嘴,“不過在一個月內我被人踩死了七次,後來便作罷了。唉,對於‘渺小’的生命,人類總是不太在意的。”

  呼風喚雨,生死在握的冥王,竟有這樣“不俗”的經歷,想像他變成螞蟻在地上爬來爬去的樣子,鍾旭啼笑皆非。

  這個小小的插曲,到是觸動了她的又一樁心事。

  “我想知道,你的本來面目是怎樣的。”她直起身子,草草擦了擦臉,“跟你這麼久,我不能連自己的老公長什麼模樣都不知道!”

  看了那麼久的一張臉,司徒月波的臉,其實並不屬於他。

  如果就要分開,那麼這就是她對他最後的要求。

  “太久了……”他撓了撓頭,“我自己都不太記得自己長什麼樣了。”

  “你……”鍾旭被他的回答噎得說不出話來,哪裡有人會糊塗到把自己的模樣也忘記的?!

  “這些都不重要了。”他輕輕摁住她的肩頭,慎重地說:“未來的時日,你要好好學習如何做一個稱職的冥王,至於要做些什麼,自會有下屬一一呈報給你,剛開始可能會覺得比較繁瑣,日子久了,便熟悉了。啊,還有,這件東西,你收好了!”

  話音剛落,他的手掌一翻,一卷畫軸從天而降,穩穩落在他手裡。

  “這是……”鍾旭盯著他手中的東西發楞。

  “現在是將軍射月圖。”他將畫軸遞到了她面前,“以後便不是了。”

  “這張畫怎麼在這裡?”鍾旭遲疑地接過畫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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