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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靈媒者,人的靈魂。美國有一件真人真事,有個七歲的男孩擁有超能力,當他集中意念的時候,他可以將物件憑空消失,這些物件有大有小,集中意念的時間也有長有短,當這些物件消失後,人們再也找不到,但突然之間,它們又會回到原地,沒有半點偽裝痕跡可尋。”

  “後來這個男孩的父母將孩子送到醫院治療,掃描腦電波後發現,男孩的腦電波磁場是一般人的幾十倍。美國軍方本打算聘用男孩為特工,但是孩子的父母堅持讓孩子成為普通人,他們給孩子配了一種能退化磁場的耳機帶在頭上,一年之後這種神奇力量消失了,孩子的腦電波也與常人沒有區別。對這件事,科學家的解釋是,孩子用了自己的靈媒,將物件搬去了另外一個星球,或是,另外一維空間。”

  這則報導我看到過,當時爭議的焦點是孩子有權享受平安的一生,而不是成為軍方竊取機密的一個工具。“我聽說東南亞有個非常有名的招魂師,是台灣人,那個大師稱自己能與千年之前的靈魂交流,他還做過一個試驗。他請催眠師讓他與志願者同時入夢,志願者的耳機與他的耳機相連。試驗的結果是,有些志願者聽到了受冤的靈魂悲泣訴苦,有些志願者聽到了意氣豐發的靈魂豪邁大笑,有些人甚至還聽到冤死的犯人行刑時的悽慘嚎叫,那些人醒後都說夢境真實如身臨其境,讓人魂不附體。”大哥繼續舉例說明,我忽然想到這樣一句話:身既死兮神以靈,子魂魄兮為鬼雄,那些生前出眾的人物,他們的靈魂也應該是與眾不同。

  “身既死兮神以靈,子魂魄兮為鬼雄。”大哥與我心靈相通,我想到,他也說出這句。“這是大詩人屈原的詩,說一個人的生前如果是英雄人物,他死了之後,靈魂也是靈魂中的英雄。李豫其人,他的靈魂的確可算神以靈,為鬼雄。如果說是他的靈魂將我們搬移到另一個空間和時間裡去,你能不能接受?”

  嗬!我倒抽一口冷氣。“靈魂穿越?你是不是這個意思?你意思是,我們在祁連山我前世的墓里被李豫強大的靈媒轉移到了一千兩百年前的大唐?”

  “準確說是靈魂穿越前世。我還覺得,這個就是我們不會變老的原因。我聽說你第一次醒過來時是從馬上摔下來,昏迷了三日三夜,我那時也是在轅門前墜馬,僕固懷恩都以為我死了……”大哥仔細端詳我臉,而我正打量著他,我們十年容顏不改,如果說靈魂穿越……我忽然覺得自己觸到了一個轉折,或許真正的郭氏兄妹本雙雙在此劫中遇難,而命運註定我們此時穿越前世,重續前生。

  “這叫……往生?重生?或是,他生?”大哥蹙眉措辭。

  忽地,大嫂猛地醒來,“誰在外面!”她睜眼就叫。

  我們一下安靜,只聽艙門輕聲打開,門外無聲無息站著一個雪人,那人摘帽脫氅,跨步進屋。他立我面前,一身大裘便服垂我腳邊,袍角新雪委地,頃刻化去。我一點點抬頭,看到無旒纁里,金飾玉簪,看到組帶為纓,色如其綬,看到繒表青襟,上繡日、月、星辰、山、龍、華蟲、火、宗彝……“我是李豫,珍珠。”他蹲下身,與我平視。

  “李——”大嫂一聲叫,大哥手快捂住她嘴。

  “無妨,稱我李豫即可。”李豫輕放一隻包裹於我腳邊,包裹層層黃綾打開,裡面是一襲三翟,褘衣、鞠衣、鈿釵禮衣。所謂三翟,是遵從周禮定製,命婦著翟衣,太子妃著褕翟,褘衣、鞠衣、鈿釵禮衣乃大唐后妃冕服!

  “今日我要見你,我想請你,許我他生!”李豫直言要求。

  “你大嫂曾說,時光始終予人,不自知,還予求,忒心貪。我是心貪!今日見過你,明日我既回長安,此生……此生無緣,來生何用?我不要來生,我要他生!他生,你還是那顆落了廣通渠里的珍珠,我還是那個撈起珍珠的大唐李豫,今生無緣,他生重來,珍珠,許我他生!”李豫扶我肩膀站起,他一腳踏了那支碳棒,腳底一碾,地下畫了深黑一道,正是畫在“祁連山古墓”五字下。

  “答允我!珍珠,答允我!你可知我早在祁連山建了座墓,你大哥告訴我你們由千年之後而來後我立刻派人在祁連山開山建墓。我登基後,冊獨孤妃,封太子李适、韓王李迥,再封昇平公主、華陽公主,如此,沈珍珠也好,獨孤清河也好,他生重來,即便我再犯錯,我……我不會再……”李豫雙目潤濕,狠狠熬住。

  “千劫在,後身緣,恐結他生里。”我緩緩念出那行刻在山上的冰字。

  “你……”李豫一震。“我答允。”我向他微笑,毫無含糊。“珍珠。”他目中滾滾滑落,猛然轉身,他推門衝出,一口風雪裹著斷續,“然諾重……須記……”

  門開雪大,遠處那片茫茫,那個踉蹌的身影甩開身後簇擁,雪間跌爬,湮沒皚皚。他生重來,這個驕傲的男人強忍淚水要我答允他生,可是我們都知道,沒有那支釵,他生之諾,只是一個美好謊言。

  “那支釵不在了。”我捋了捋發,明知這樣,大哥仍是伸手擼了把。“我在想,這一生我們生老病死後,也許現代的我們,只是在那座墓里做了場夢而已。如果夢醒,他生重來,再次穿越,如此循環往復,六道輪迴……”他激凜打了個冷嗝,大嫂下榻關門,一轉身,大哥攔腰抱她往外走。“子儀!哎!好冷!呀!”大嫂格格瘋笑,大哥撲她在雪地里翻滾。“你好瘋……好好,他生就他生,哪生都嫁你……別撒我雪……我還手了啊……”他們笑聲瘋聲慢慢遠去,我扶著艙門走出,將那件褘衣冕服拋入石羊河中,冕服沾雪飄零,再不能辨。“世間最珍貴的不是‘得不到’和‘已失去’,而是手邊的幸福。”我對著那片茫茫說道。

  最後一夜,如此過去,第二日清晨史朝義下馬到船前,我踩著一面冰湖慢走向他,他搶來抱我,一口咬下我捧在懷裡的大蘋果。“這蘋果是迥兒叫朝英帶來,你一隻,我一隻,甜不甜?”我舉高,他再一口咬下,然後噎住。“朝英來了?什麼時候的事?”他扭頭去問李歸仁,不用問,迎面朝英閔浩夫婦已走來。“昨天來的,她們一家團圓,你又走得匆忙,沒見著面。對了,她說有事找你……”我沒來得及說完,向北一聲號角嘹亮,史朝義咽了聲口水,擼了擼頸子。

  那聲號角之後,一隊馬隊破冰踏雪,由飛揚雪霧中穿湖而來。馬隊為首一人,橫披裘氅揮舞裸露粗膀,奔到近前,那人翻身下馬騰騰衝來。我下意識就往後退,那人實在力大勢沉,冰湖在他腳下嘩嘩開裂吱嘎。“大王。”史朝義放開我迎上前去,他謙卑一躬,那人張開蒲扇大掌,“砰”地掐住他頸,隔空輪臂。“朝義哥哥——”我驚呼叫他,史朝義腳前頭後倒飛,好在李歸仁迎他去勢,雙臂交叉格住,史朝義腳尖一點,借力彈回落地,又立到那人面前。“國師答應八月既歸,如今幾月?十月啊!國師好大膽子,居然戲弄本王!”那人哇哇大叫,他一叫,我注意到他一張扯耳大嘴,視線往上,寬鼻朝天,再往上,瞪眼銅鈴,再往上,絡腮鬈胡,勼勼黃髮……兩個字——好醜!“舅舅。”史朝義改換稱呼,再施一禮,那醜人再張大手,如法炮製掐住史朝義輪臂就甩,動作快得我沒見他舉臂只見他臂上精結肌肉抖動。這回去勢更快,閔浩格臂擋住,史朝義腿穿臂而過,雙腳腳尖勾住他臂,大喝一聲反向飛回,重新立到那人面前。“臭小子搶個老婆都搶不回,還有臉喊我舅舅!”醜人又罵,這回我學了乖,不待他張手就向上一拋懷裡的蘋果,那人大手一翻,沒抓人,抓著了蘋果。“這女娃?你老婆?”那人邁前一步,史朝義後退一步擋我身前,我小心仰頭看他,“國王舅舅。”我笑靨如花叫他,這般長相的室韋國王,居然會有史朝義這樣的外甥!

  “師傅,唐軍來了!”閔浩叫了一聲,史朝義挽我眺望,遠處,雄鷹大旗迎風張揚,鐵甲翎根軍隊開道。“是回紇,這是回紇旗幟。”史朝義牽我走向岸邊營帳,那雄鷹傲然的白旗正是回紇旗幟,葉護來了,還有……李豫,他並未走。

  李豫與葉護策馬大旗下,馮立進前宣旨。聖旨嘉賞僕固懷恩、路嗣恭、鐵摩勒等救駕驍勇,僕固懷恩以功遷河北副元帥,加左仆she,兼中書令、單于、鎮北大都護,路嗣恭以功遷朔方節度使。崑崙奴俠義天下,代宗皇帝以長寧公主之女為小長寧公主,下降南海鐵摩勒。

  “汾陽王——”馮立高聲叫道,大哥飛起一腿,郭旰撲通跪地出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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