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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她還敢這樣理直氣壯地說話,沉錦心頭震怒,半眯了眸子狠聲道:“你是誰你自己心裡不清楚麼!”

  兩個面貌相同的女人爭執起來,一個光華璀璨,一個蓬頭垢面,如今那個蓬頭垢面的居然自稱是皇后!諸人心下好笑,立侍在一旁的陳公公更覺得荒誕,上前幾步,手中的拂子指著沉錦,高聲喝了句大膽,“哪裡來的瘋婦,竟然敢冒充皇后娘娘!”說著便招呼一旁的御林軍,“愣著做什麼,還不將她拿下!驚了君上同娘娘的聖駕,罪該萬死!”

  話音方落,左右的御林軍連忙應個是上前,沉錦凜目冷冷環視一周,“誰敢動我!”

  幾個男人被她的聲音震得愣了愣,居然真的沒再往前。她合了合眸子,重新抬起來望嚮慕容弋。由始至終,他都不曾說過一句話,靜默地立在那女人身旁,間或目光掃過她,以一個君王的姿態,高傲得如天上的明月。

  眼底的淚珠子在打旋兒,教她咬了牙死命咽了回去。事到如今,她已是百口莫辯,唯有他是最後的寄託。她凝望他,抿抿唇,竭力穩住喉頭不發抖,沉聲一字一句道:“君上,我才是沉錦,我才是你的念娜,你不信我麼?”

  極輕的字眼,抖落進枯冷的風,像是一吹就能散開。她問得小心翼翼,口吻中甚至是帶著幾分乞求的意味。這樣的境況,根本沒有任何人相信她,放眼整個大胤宮,他是她的夫君,是她唯一的親人,眼下所有的希望都在他身上了。

  真或假,生或死,都在這個國君的一句話。

  風似乎在剎那間止住了,周遭太靜,死寂一般,甚至連一根針落地都能聽見。她屏息凝神去等他的回答,不知過了多久,慕容弋徐徐開口,輕描淡寫的一句話,震碎了這難耐的靜默。

  他面色如常,看不出喜怒,只是看她的眼神再沒有了從前的憐與愛。他將目光從她身上移開,沒有半分的流連,像極了許久前那次初見,轉而落在了另一個女人身上。他唇邊勾勒起一抹寵溺的笑,柔聲道:“如何處置,但憑皇后說了算。”

  “……”

  原本以為自己會哭,會淚如雨下,會肝腸寸斷嚎啕大哭,然而卻並沒有。沉錦唇角輕輕揚起,居然挑起了個淡淡的笑。尋常的公主自幼驕傲金貴,她卻不同,她是脆弱的,甚至是不堪一擊的。

  平日裡一點芝麻大點的小事便能讓她哭個沒完,這時卻一滴淚也流不出來。

  從前聽人說心死,總覺得是一個虛無縹緲的詞,她只覺荒誕得可笑。心如果死了,人還能活麼?然而就在方才的一瞬間,她參悟透了這兩個字,頓悟了其中真諦。

  瑰巍的大胤宮中煙火沉浮,夜風帶著一絲涼意,從她面頰上拂過去,撩亂耳後的一頭青絲。

  呵,白泊奚……不,蕭公徹,她的好司業,下得這一局好棋,費盡心機千辛萬苦尋來這麼個與自己一模一樣的女人,可真是一顆好棋子,能以假亂真,騙過了寧毓,騙過了壽兒,甚至還騙過了慕容弋!

  額角忽地抽痛起來,沉錦腳下踉蹌跌倒在地,撐了撐手想要爬起來,卻似乎再沒了力氣,因抬起雙手摁住頭,身子瑟縮著蜷起,抱作一團。

  見此情形,蘭宗懸著心總算落回了肚子裡。皇子再三交代,慕容弋是個難纏的角色,輕易不好糊弄,提醒他們千萬謹慎。如今看來,皇子的功夫沒有白費,這齣真假皇后的戲碼落了幕,顯而易見,這一局是皇子贏了,且贏得漂亮。

  “皇后”眸光微動,略思忖,雙手纏上今上的臂彎,婉聲道:“君上既然將這女人交給我處置,就先回未央宮等我,可好?”

  今上微微沉吟,並不反對,修長的指尖從那張光潔如玉的面頰上撫過,頷首道了個好。說罷便欲離去,繞過“皇后”時微微側目,朝蜷縮在地上的女人投去極快的一瞥,卻在眨眼間又收回了目光,提步朝前,頭也不回。

  今上移步,“皇后”面上的笑容漸漸斂盡,轉過身來淡淡看一眼周遭的御林軍,“此女來歷不明,本宮要親自審問,將這個太妃押回孤巷,退吧。”

  眾人不敢有微詞,諾諾應是,架起那渾身污垢的太妃退了下去。那瘋女人仿佛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嘟嘟囔囔地回過頭來喊沉錦,“姐姐,姐姐!你答應帶我見君上!怎麼說話不算話……”

  聲音漸遠,後頭的話便在聽不清了。未幾,整條長街上的人散盡,唯有涼風平地吹過。蘭宗提了宮燈緩步上前,彎下腰,燈火照亮青石地上佝僂著的女人。她眉頭緊蹙,狠狠摁著太陽穴,似乎正承受著極大的痛苦。

  他低低嘆息了一聲,心頭有些感慨。那日在松風園,若不是她拼命阻攔,殿下便能得手除去慕容弋,她也不至遭這份兒罪。因搖頭低聲道:“娘娘這又是何苦呢?同殿下反目成仇,撈著什麼好兒?”

  沉錦的面色慘白如紙,聞聲只是冷冷一笑,“原來蘭公公也是大周的走狗。”說著稍稍停了停,譏諷道:“怎麼?公公的殿下不敢在沙場上同君上一較高下麼?盡使些下三濫的手段,令人不齒。”

  “娘娘太不識好歹。”蘭宗面色一沉,眼底的神色也冷下去,“若非殿下還顧念昔日舊情,娘娘以為自己還有命說這番話麼?”

  呵!舊情?

  她聽了咧開唇大聲笑起來,雙肩不住抽動:“周七皇子害我至斯般境地,難道還要我對他感恩戴德?舊情,真是天大的笑話,我同周國的七皇子哪裡有半分的舊情!”

  “不識時務。”

  蘭宗嗟嘆,徐徐直起身子漠然地俯視她,“梁國公主,事到如今,我也沒什麼可隱瞞的了。此番留你性命,全因七皇子對你余情未了,殿下有言,若你願意,他會既往不咎,還像過去一樣待你。”

  “……”她抬起頭,不可置信地望向那少年,“荒唐,我已是大胤皇后,是慕容弋的髮妻,你的七皇子怕是瘋了吧!”

  一旁的少女卻掩口嗤笑:“皇后?髮妻?我不妨告訴你,你的君上如今被我迷得神魂顛倒了——每日我放在他茶中的萬蠱露,他可是喝得一滴不剩呢。不出十日,他便會神智失常,再過不久,便是七竅流血暴斃而亡的下場!”

  “……”心疼得像是能滴出血來,沉錦死死咬緊下唇,十指在地上緊緊收攏,劃下幾道暗色的血痕。

  是時蘭宗又道,“哦,對了。還有一件事奴才得好心提醒公主,待慕容弋一死,周國便會興兵伐胤。七殿下說過,若您心甘情願同他成婚,大周便同梁國結同盟之好,若不然——”他聲音一沉,冷笑道:“公主可得好好思量。”

  是時那少女緩緩走過了過來,在她身旁略蹲下身子,含著笑去扶她起來,“瞧蘭公公說的,把公主嚇成什麼樣了,這可是咱們未來的七皇妃呢。”

  “……”

  察覺到掌心的異樣,沉錦驀地一驚,抬起眸子詫異地看了一眼那少女--

  她往她手裡塞了什麼?

  第六十四章

  沉錦眸光微閃,目光死死望向那面貌同自己相差無幾的少女。那女人也將好看向她,極快地朝她遞了個眼色,右手收攏,發力握了握她的手。

  她心中詫異,側目看一眼旁邊的蘭宗,面上只不動聲色,心念一轉狠狠將那女人推了開,口中厲斥:“滾開,別碰本宮!”順勢往後一倒,將掌心裡的東西掩入了廣袖。

  少女冷哼了一聲,拂了袖子徐徐立起身,“敬酒不吃吃罰酒。”目光復又望向蘭宗,唇畔勾起一絲艷麗的笑容,“慕容弋將她全權交給我處置,蘭公公,咱們怎麼料理她?”

  蘭宗伸手撫了撫光潔的下頷,略沉吟,徐徐道:“慕容弋如今已對你深信不疑,自然不會顧念她的死活。昨晚我收到殿下的飛鴿傳書,信上說,殿下今夜子時便會潛入爻京,將這女人帶回大周。”

  聽了這話,沉錦的面色霎時一片慘白——蕭公徹今夜子時便會入宮帶她去大周?她心頭大為惶然,若被他帶去了大周,她的前路無疑一片淒風慘雨,敵國的皇后,生或死都在周人的一念之間!

  她怒不可遏,嚴聲威脅道:“七皇子未免太過天真!大胤宮中有御林軍數萬,他若敢來,定是有來無回的下場!”

  “這就不勞公主操心了。”蘭宗輕笑,“殿下既然敢來,自然便有全身而退的法子。我勸公主還是多為自己考慮,如今這座禁宮的皇后不是你,放眼整個大胤,哪裡是你的容身之所?七殿下是真心喜歡公主,公主千萬別再執迷不悟。”

  “你給我住口!”她滿心惶駭幾近絕望,真是一張三寸不爛的好嘴,巧言令色,滿口胡言!若不是蕭公徹,她怎麼會到這樣的田地!因赤紅著雙目恨道:“要啥要剮悉聽尊便,何必多費口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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