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廣晟笑得神秘悠遠。

  朱高熾大權在握,就急急忙忙趕太子朱瞻基去鎮守南京,隨即躊躇滿志準備廢后廢太子,然而,他自己的年號“洪熙”才用了五個月,他就非常突然的病重駕崩了。

  前後連起來算,他在位只有區區十個月。

  朱高熾的死非常突然,太子朱瞻基從南京趕往北京奔喪。遠在樂安洲的漢王朱高煦以為機會到來,預先在路上伏,截殺朱瞻基。

  但讓所有人震驚的一幕發生了:朱高煦父子在山東空等了數日,從南京到北京本該路過此地的太子朱瞻基,竟然早早出現在北京父皇的靈柩前,順利繼位了!

  他到底是會飛,還是會一日千里的妖術呢?

  朝臣們也是驚詫難言,北京城裡甚至流傳著一個傳言:朱棣寵愛孫子,早就給他預設好秘密班底和暗衛,以防自己歸天后,朱高熾為難他,也是這批人幫助朱瞻基從海路走搶先到北平繼位的。

  還有人說,是錦衣衛的沈廣晟帶領手下暗中幫助朱瞻基的。

  甚至市井之間有更離譜的傳言:朱瞻基其實是朱棣跟兒媳生的兒子,朱棣怕朱高熾對他下手,暗中留下高手,朱瞻基帶著這群高手秘密回了北京,殺死了名義上的父親朱高熾,所以才能悠閒從容的在靈前繼位。

  各種傳言,只怕要在歷史上流傳許久了。

  不過漢王那邊傳來的消息卻是,漢王本來興致勃勃要造反,現在一下子萎靡不振了,成天醉酒,嘴裡還念叨著“姓沈的小子騙得我好苦”!

  朱高熾和朱瞻基父子都是大氣厚道的皇帝,至少表面上是這樣,對這個成天想著篡位的弟弟和叔父,各種賞賜反而更多,頗有“安慰你受傷的心靈”之意。

  朱瞻基登基之後,宮中漸漸平靜下來,那些皇位之爭漸漸被人淡忘了,人們津津樂道的話題,換成了胡皇后與孫貴妃的明爭暗鬥,以及張太后到底偏心哪個兒媳婦。

  論尊卑,胡皇后才是原配正宮,但論起淵源,孫貴妃才是當初內定的太孫妃,據說當初她連朝服宮裝都做好了,若不是欽天監胡言亂語什麼“後星在齊魯”,朱棣也不會心血來cháo改換太孫妃的人選。

  論起親近和才德,胡皇后只是山東小地主家的女兒,而孫貴妃是張太后的娘家親戚推薦的,父親是飽學大儒不說,自己也是在內書堂讀書多年,跟朱瞻基可說是青梅竹馬,同窗友愛。

  張太后的態度曖昧不明,今日替胡皇后撐腰訓斥後宮,明日又喚孫貴妃來家宴談笑,這兩方越發斗得暗cháo洶湧。

  宮廷之中,本來就是一出出好戲連番上演,你方唱罷我登台,觀眾們入戲之下,也漸漸把先帝時候的一切都淡忘了。

  這是宮裡,朝臣之中,卻是流傳了另一個駭人聽聞的故事——

  翰林院的一個普通小官,也就是前錦衣衛指揮使的父親沈源,據說被冤鬼索命,變得瘋瘋癲癲,每日都在狂喊著“你別過來,我逼你為妾是為了你家那一大注財產,我也是窮得沒辦法了”之類的言語,夫人王氏本來盡力遮掩,但某一日卻不幸得了卒中的急病,每日只能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宛如活生生的殭屍一般,侯府里亂糟糟的沒人管事,這些傳言才流傳到世面上。

  有很多朝臣出於對錦衣衛沈廣晟的幸災樂禍,把這事傳得滿城風雨,沈源夫妻名聲掃地,濟寧侯府也越發衰敗了。

  至於原本被人唾罵的沈廣晟,卻是從此離奇消失了,有人說他辭官跟紅顏知己一起離開了,也有人說他早就已經被今上秘密處決了。

  “所以你之前投靠朱高煦的種種行為,都是朱棣默許和授意的?”

  “是啊,說實話漢王這種人,一而再再而三被人騙著玩,也算是活寶一個了……我估計他今後還是會孜孜不倦的繼續謀反作死的。”

  “不知道朱瞻基的忍耐限度在哪,或者,下一任皇帝會不會有這麼大氣量忍耐這個’造反篡位專家‘。”

  如郡笑嘻嘻調侃道——漢王這種人,也算是奇葩的極致了。

  “你這次假裝投靠漢王把他騙了個徹底,又在海上保護朱瞻基順利到達北平繼位,立下如此大功,將來英國公那個位置也十有八九是你的,這樣全部放棄,真的不可惜嗎?”

  “世上功名利祿很誘人,可跟你比起來,卻是不值得一提……”

  碼頭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等船的四人正在閒聊。

  如郡跟廣晟成雙入對情意綿綿,一旁聶景和唐賽兒大眼瞪小眼,男的羞澀儒雅,女的慡朗精明,因為不熟悉,都不知道跟對方說什麼好,於是只好用眼睛四處看。

  “藍寧聽到你活著的消息也想從邊城趕過來跟我們走,不過被郭大有堅決制止了——她肚子裡有了,根本不能亂跑的。”

  這個消息讓如郡喜上眉梢又惆悵,同伴加上好友不能來送別,總是一種遺憾,好在只要活著總能再見的。

  “如瑤也想來,不過被那姓蕭的小子攔住表白了,說要娶她為妻——這人之前一直眼瞎,迷戀我那裝腔作勢的妹妹如珍,現在終於明白了一回。”

  廣晟冷哼道——他的胞妹如珍終於如願,嫁給一個年近四十的侯爺做了續弦,雖然老夫配少妻,但如珍終於得到了她夢寐以求的誥命和侯府夫人的地位,也算是求仁得仁了,只是前頭原配還有子女留下,如珍估計又要一番內宅爭鬥。

  “只是他想娶,如瑤還未必嫁呢,她想做女醫行走天下——這兩個人還有得磨呢!”

  廣晟繼續絮叨,“我的部下里,李盛也要來送別,婆婆媽媽的哭個不停,真是煩人……我讓他別來了!”

  廣晟雖然在罵人,那種深情厚誼卻不是假的!

  “剩下的故人里,就只有紅箋了,不過我想她現在的日子一定也是熱鬧非凡!”

  廣晟冷笑著說道——對於這個喪心病狂的蛇蠍毒婦,他這次絕不會有任何手下留情了——事實上,她現在在宮裡的日子一定是生不如死。

  他去向朱瞻基告別時,後宮那一片陰風慘慘鬼氣森森,女子的哭號悽厲猙獰,也分不出哪個是紅箋的聲音。

  朱高熾駕崩,他的嬪妃除了皇后之外,就必須殉葬——宮裡的宦官會把妃子們帶到“淨屋”,用白綾一一賜死,更讓人毛骨悚然的是,屍體就那麼晃晃悠悠吊在半空中,後到的妃子看到這一幕,當場嚇瘋的不在少數——瘋子也必須不折不扣的殉葬,這習俗其實並非漢人傳統,而是元蒙留下的,但既然洪武皇帝詔令這麼辦,也就成了國朝慣例。

  紅箋當時披頭散髮被拖出來,一身素衣紅色腰帶宛如厲鬼,哭哭啼啼被拖得滿身傷痕,廣晟冷眼看著,只覺得這個女人咎由自取。

  紅箋被押進“淨屋”後,事情還發生了戲劇性的變化——朱高熾的皇后,也就是當今太后張娘娘深恨她這個敬妃,堅持要她殉葬,但張家畢竟是英國公府上,讓功臣之女殉葬實在也是說不過去,於是在英國公夫人的苦求,以及她姑姑太貴太妃的斡旋下,紅箋在一天後被赦了,但按照太后的命令,她必須被關在冷宮裡,從此伴隨她的不再是綾羅綢緞錦衣玉食,而是瘋癲的女人們,冷水冷饅頭和餿飯。

  第三百六十六章 淑世(大結局)

  這對掐尖要強了一輩子的紅箋來說,簡直比死還難受。

  廣晟搖了搖頭,不再去想這個女人,一旁如郡也沒有追問——僅有微薄的親情早就被紅箋折騰完了,聽到她要被關一輩子不能再出來害人,她已經沒有絲毫憐憫之心了。

  不遠處的海面上,有大船即將靠岸,他們將先乘船去泉州,再改換海船遠洋,隨後去呂宋,去廣袤的南洋——世界之大,他們要好好領略!

  “聽說朝中大人們熱議,要銷毀海圖,禁止三寶太監七下南洋這種事呢!”

  有海商在憂心忡忡的說著。

  “那些文官又要出什麼餿主意呢,禁止出海那不成了井底之蛙了嗎?”

  如郡嘆息道。

  “太孫,不,該稱呼他皇帝了,雖然熱愛兵戎,但從小是受儒家文臣教養的,文臣們的話他挺聽得進的,既然有這風聲,估計是真要禁海了。”

  廣晟也不無唏噓,“今後的人們,只怕真要漸漸做井底之蛙了。”

  “偷偷下海是禁不絕的,不是每個人都乖乖做青蛙。”

  唐賽兒插嘴道。

  “這說得也是。”

  廣晟不禁失笑,“我已經不是朝廷的人,也該學著不再憂國憂民了。”

  一行人正要上船,卻見那邊有官船到岸。

  “都讓一下讓一下!”

  有官員模樣的人引領著幾個男女下了船,立刻就有轎子和車迎接,其中一個圓臉的少年很是面善,如郡不由的多看了幾眼。

  旁邊有人在艷羨議論,“這位小官人是先頭胡閏大學士的小公子,也是朝廷冊封昭雪的’廣陵縣主‘的弟弟,剛剛從崖州那邊大赦回來!”

  “不止是他,很多建文罪臣的家屬都受到大赦和朝廷撫恤,如今都衣錦還鄉啦!”

  廣晟微微一驚,隨即釋然,“之前聖上還是太孫的時候,就對建文罪臣們頗為同情,說他們雖頑固不化,但卻是為大義殞身,乃是國家義士。”

  簡單的說,就是時過境遷,朱瞻基繼位,開始講究文人的氣節,靖難那一頁算是揭過了,各家都陸續赦免和返回,雖然十不存一,對活著的人也是莫大的安慰。

  “聽說朝廷褒獎’廣陵縣主‘,為她立了牌坊紀念,這位胡如郡小姐乃是名門閨秀,父親胡閏為大義而死,她為保貞潔不受主家糟蹋,十年間臉上抹了炭黑,藏匿容貌在灶下做粗活,如今才得以昭雪呢!”

  這個議論讓如郡面容抽搐,哭笑不得——好像,這些話也沒什麼不對,但聽起來為什麼像是別人烈女的故事,完全想不到自己身上啊!

  “早知道你這般貞烈可敬,我先納你當小妾算了。”

  廣晟又來口花花,被恨捏一記後,涎著臉問道:“那是你弟弟吧,要不要過去相認?”

  “他叫如福,是我父親的一個姬妾所生,抄家的時候還抱在襁褓中呢,我一直以為他死了,沒想到還活著。”

  如郡唏噓道:“算了,相見不如懷念,知道他活著回鄉,已經足夠了,我們走吧。”

  大船吹起號角,召喚客人登船,四人上了船站在甲班上,頓時只覺得海風強勁,港口碼頭以及熟悉的一切,都在逐漸遠去。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