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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知道李盛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她知道昨天夜裡,借著夜色的掩映,他應該是……離開了這個國家。

  她想起了他在她耳邊說的那些話。很多的對不起,很多的囑咐和叮嚀。她想起他最後對她說了三個字。他伏在她的肩頭,她感到了熱熱的濕意。

  她想起了之前他曾做過一次「走」的假設,那時候她誤會他在同她分手。可原來他說的走,是真的走,不是分手。

  他不是倦了她。

  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你自己也能照顧好自己和寶寶,對吧?

  他小心翼翼的問,對吧?

  顧清夏不知為何,對李盛生不起氣來。

  她只覺得,她和李盛,真的也是無緣。

  或許她,命中注定,便是寡宿之相。

  在等待的過程中,腹中的疼痛漸漸有所緩解,她的恐懼慢慢的隨之減輕。

  她雙手放在隆起的腹部,默默的祈禱。她祈求這孩子不要離開她。如果這孩子離開她,她決定,終她這一生,再不會要孩子。她已不能承擔更多的離開。

  她聽到了樓下救護車的鳴笛之聲。她擦乾了眼淚,慢慢的小心的起身,去開了門。

  南思文聽到手機響的時候,大腦是完全放空的。他完全沒有理會那鈴聲,任它一直響。

  最後,是一個護士忍不住,輕輕的勸道「先生,你看下電話吧……」

  南思文掏出了手機,看到來電是顧清夏。顧清夏,這個他每天思念,一心渴望的女人。

  他掛斷了那電話。

  他的人生中,只有此時此刻,不想見她,不想聽她,不能面對她。

  她曾詛咒說,如果在路上看見他的娘,不能保證不撞死她。這對一個孝順的兒子來說,是極其惡毒的詛咒。如果是別的人這樣說,南思文一定會用他的拳頭給對方血的教訓。但說這話的人是顧清夏。她曾被他的娘怎樣的對待,他還記憶猶新。她對她的恨和憎,使他即使聽到她放出這樣惡毒的詛咒,也深感沒有立場指責她。

  但他沒想到,她會一語成讖。

  他木然的看著那護士用手中的白被單,從頭到腳,覆住了他娘的屍身。

  是的,她死了。

  她騎著電瓶車穿過十字路口的時候闖了紅燈,被正常行駛的汽車撞飛,當場就死了。

  他跟她講過很多次過馬路一定要看紅綠燈,她總是記不住。她還不服協管的指揮,總覺得人家是在故意為難她。她覺得走個路都要被人管,實在是沒有道理。

  她始終不能理解,在大城市中,要遵守很多很多的規則。

  南思文覺得,或許他將她從大山帶到城市,本身就是個錯誤。

  他接她來,是想讓她享福。可她什麼福都還沒享到,就離開了這個世界。

  她還有很多很多沒有吃過的美食。她也沒去過真正的大商場裡逛過。她沒有穿過真正昂貴體面的衣服。她沒有坐過一回舒適的私家車。

  他已經找好了新房子,已經交了押金和三個月的租金。絕不是現在住的那種老樓能比的,正正經經的商品住宅,九十平的大兩居。有吊頂,貼壁紙,實木地板,全套的整齊家具,電視機特別薄特別大,有她一輩子都沒見過的整體衛浴。當然租金也不可同日而語,但他現在負擔得起。他就想讓她能過過好日子,像個城裡人那樣。

  可她其實一天好日子也沒過上。她甚至並不知道她還沒過上過好日子,她來到帝都,每天都很滿足很快樂。她以為自己已經享到了福。

  可南思文知道,這摩登的城市,這花花的世界,她……其實還根本沒見識到。他很快就會有很多錢,能讓她過上真正的好日子,她卻就這樣死去了。

  她生他,養他。

  她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最親的親人。

  她的離去意味著,在這世上,他從此孑然一人。

  南思文把臉埋在手裡,他並不知道顧清夏的腹中,有了與他血脈相連的孩子。他只感到從未有過的疲憊,和孤獨。

  勝子被放出後來給顧清夏打電話的時候,顧清夏已經在醫院裡待了三天。很幸運,她的孩子保住了。安全起見,她留在醫院裡休養觀察。

  「我剛出來,您在哪呢?」勝子問。

  顧清夏說了。勝子沉默了一下,有些驚惶「您等著我。」

  他很快就趕到了醫院。他跟大夫問清了情況,確認她沒事,才放下心來。

  「幸虧沒事!」他後怕不已,「您要有事,老闆非弄死我不可。他交代我照顧您。」

  顧清夏淡淡的說「真有事,也是怪李盛。跟你沒關係。」

  勝子已經從醫生那了解了情況,猜到了是他老闆臨走前造的孽,現在得到了確認。他看了看顧清夏圓圓的肚子,想到這兩位的重口兒,感到十分的蛋疼。

  他的樣貌有些憔悴。黑眼圈,鬍子拉碴的,仿佛老了好幾歲。

  顧清夏打量他,問「你從哪『出來』?」

  勝子嘆口氣「局子裡。」

  「……你沒事吧?」顧清夏問。

  「沒事兒,我就是一生活助理,那些事我半點都沒沾。也不是我一個人進去,公司名冊上的人都被叫進去了,問了兩天,差不多也都放出來了。」

  顧清夏沉默了一會兒,才問「李盛,到底怎麼了?」以李盛的家世,居然要跑路。顧清夏預感到,不會是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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