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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勁此刻若不想和徐善然在一起,所謂一夫一妻就形同虛設,既然這樣,倒不如由皇后或其家人直接提出,臉上也好過一些。

  但既然皇帝一點這意思也沒有——徐佩東當然還是替女兒感覺到由衷的高興的。

  這時之前確定了要進宮的餘下幾人也到了,馮德勝進來請示邵勁。

  邵勁自從十八天前醒來之後最怕的就是碰見之前和自己相識於年少感情甚篤的親人兄弟,但始終不見他們也不是一個辦法,邵勁想著自己既然已經見了“老婆”、“岳父”……那再見見應該也不至於發生什麼吧。

  這個小小的聚會是布置在御花園裡的。

  邵勁硬著頭皮和馮德勝以及徐佩東到御花園的時候,御花園的涼亭內,男男女女呆了好十幾號人。

  那些人邵勁此刻還是能分辨得清楚的:坐在最前邊的是自己的皇后,周圍圍著幾個命婦,年長的是皇后的妻子,年幼的三個應該是何鳴何默、還有任成林的妻子,至於這些妻子的男人們,是坐在另一個桌子上的,還有好幾個小孩子繞著涼亭嘻嘻哈哈地跑……嗯,其中有一個,正是“他”的……

  邵勁此刻究竟身為九重,自他走進來之後,涼亭中的人都站起來行禮。

  邵勁按慣例說了聲“免禮”,其他人倒還是依次站起的,只有幾個還沒有大人膝蓋高的男女小蘿蔔頭,“呼”一聲又跟剛剛放了風似地瘋玩起來。

  他們是怎麼玩的呢?

  邵勁站在一旁看著,他看見“自己”的兒子,雖然有些胖乎乎的,但估計是年紀最小的緣故,所以是這些孩子中個字最矮的一個。最開始這幾個孩子從大到小從高到低地繞著涼亭奔跑,不是用嘴巴發出“嗚呼——嗚呼——”的聲音,然後最後那一個,對,就是“自己”的兒子,也不知道絆到了哪裡,“啪嘰”一聲摔倒了,他摔倒了,邵勁本坐在涼亭中的眾人或者宮女太監出去一個扶,但坐在涼亭中的眾位都沒有反應,旁邊的宮女太監看上去倒是蠢蠢欲動,只是沒敢上前。

  邵勁就看著那個小男孩的眼睛裡蓄了晶瑩的淚水,但因為沒有人問,這個淚水反而半掉不掉,一會兒又收了回去。

  再接著,他看見小男孩從地上爬起來,也沒有跟著跑步,而是默不作聲地呆在原本的位置,等待著其他人跑回來的時候,開始悄悄兒的……從最後起,一一將手上的泥巴和塵土抹到其他人的背後衣衫上。

  邵勁:“……”

  在場一共有五個孩子,小徐將灰塵抹到第三個孩子的時候終於露餡了。

  然後這五個年紀相差也就一兩歲的,平均女孩子更偏高一些的小團里就開始尖叫,像賽誰的聲音更高一樣尖叫;然後開始打架,打得灰塵漫天狼煙滾滾。

  涼亭與涼亭外的距離有多遠?最多最多兩米三米。

  兩三米外,孩子們魔音震天,已經看不出是誰在打誰了;兩三米內,男人女人優雅依舊,也不知道在聊什麼高深的話題。

  邵勁終於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嘴角。

  這個下午的聚會途中究竟發生了什麼樣的交談,邵勁在走出涼亭的時候就已經全部忘光了。

  他披著星光往御書房走去,只覺得這一個下午的日子簡直比他決定並確實幹掉了自己的血脈父親一家還要累。

  他現在只想著回到自己的書房,在書房裡喝上一口茶放鬆一下腦袋,然後好好地睡上一覺。

  可惜這個願望在今天晚上是註定要被破壞的。

  當邵勁走進御書房中,剛剛坐下還沒喝上一口茶,書房合上的門就被打開,邵勁以為是馮德勝進來了,可當他一抬眼,那站在門檻前,穿著一身綃金仙霞色馬面裙的女人,不正是這個皇宮的女主人,他的“妻子”?

  邵勁反射性地問:“你——皇后怎麼來了此處?”

  今夜的月色正好。

  徐善然手中端著一盅補湯。她看了一眼天色,微提裙角,邁入室內。

  她往前走了幾步,當走到距離邵勁還有七八步的時候,徐善然往前走幾步,邵勁就往後退幾步。

  徐善然心頭暗暗好笑,面上卻並不露出許多,只以一種揶揄的口吻說:“陛下的御書房之前並未對臣妾設禁令,從今開始需要重設嗎?”

  邵勁果然答不出話來。

  但反正以他的情況,和徐善然怎麼相處怎麼說話都是錯的,他並不逼迫自己,在沉默地面對徐善然兩秒鐘之後,忽然轉身幾步來到窗戶旁,拉開窗子就只竄上窗戶,決定跳窗逃跑。

  在跳窗的那一刻,就像是完全不能控制住似的,他的腦海里走馬燈似地轉過了今日的種種情況,他的岳父岳母,他的妻子孩子,他的朋友,他的國家——

  蟬的鳴叫猶在耳際。

  兩個世界,兩個邵勁,兩個我。

  自己嫉妒自己這種事情,怎麼能發生得這樣自然而理所當然?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

  最後一章番外將在這兩三日內上傳!

  第一八三章 下

  邵勁最後並沒能跳窗而逃。

  並非他在踩上窗台的那一刻醒悟過來,驚覺自己這樣做太過掉面子,而是在踩上窗台的那一刻,他突然發現了站在窗台下不遠處,因為個頭還很矮,所以一開始並沒有被人發現的小糰子。

  沒錯,“他”的孩子,小徐。

  前有狼後有虎,邵勁踩在窗台上一陣坐蠟,覺得自己今天的運氣簡直背到了家!

  不過不管怎麼來考慮,小孩子都比大人好搞定吧……?

  他一橫心,跳下了窗台,冷這臉瞪了那軟綿綿的小鬼一下,就要氣勢昂然的向前走!

  但是早就忘記了自己正式童年的、又沒有看過別的孩子童年的邵黑背絕對不會知道,小孩子究竟是一種多麼可怕多麼無理取鬧多麼異次元多麼——黏糊的生物。

  他剛向前走了沒兩步,那個一點也不會看顏色的小鬼就興沖沖地衝上來啪一下抱住了他的小腿,昂著頭傻兮兮地笑。

  邵勁冷酷無情地抽出了自己的腿,繼續向前。

  那小鬼果然一點也不懂看臉色,繼續撲上來,抱!

  邵勁繼續冷酷無情地抽退,繼續向前。

  那小鬼再撲上來,再要抱,結果撲得力道太大了,自己沒抱住被撞得站立不穩坐倒在地板上,估計有點兒痛,嘴角一扁,白嫩嫩的臉蛋上的大眼睛開始泛紅了……

  邵勁:“……”

  夠了,我什麼都沒做,求求你別哭好嗎!???

  徐善然在殿中等了一會也不見邵勁回來。

  小徐會出現在窗台下邊當然不是個巧合,而是徐善然在進來之前就放在窗台下的,為的當然是去堵很有可能從這個方向逃走的邵勁。

  依著徐善然對邵勁的了解,她本以為這個安排十有八/九是萬無一失的,但事實上,現在的情況是邵勁跳出窗台半天也沒有回來。

  ——難道是我估計錯了?

  徐善然這樣想著,便往邵勁跳出的那個窗台走去,並不太長的距離,那窗台也就是成年人腰腹的高度,還不等徐善然真正走到窗台之下,她已經看見了外頭的情況:一大一小兩個身影交疊在一起,大的彎下膝蓋蹲在花花糙糙之中,小的騎在大的肩膀上特別興奮地揮手還做出各種哇唬的擬聲音——顯而易見,邵勁正蹲在地上,給小徐當馬騎。

  徐善然來到了窗台前。

  她的目光和邵勁的目光對上,兩雙眼睛凝視著彼此,一秒之後,邵勁尷尬而迅速地挪開了自己的目光,徐善然則“噗”地一聲笑了出來。

  她揶揄道:“更深露重,未免龍體受損,陛下何不進屋稍事歇息?”

  邵勁自覺沒臉留下來。但凡事都是要對比的,一想到自己每每表露出要離開的模樣,就眼眶泛紅繼續淚水的現在正坐在自己肩膀上的小鬼……他就更沒有勇氣堅持離開了。

  所以他最後還是假裝自己並沒有聽到周圍那些宮女太監有關“陛下果然被皇后和小太子吃得死死的,這輩子還有翻身的希望嗎?”的閒言碎語,默不作聲地和徐善然回到了御書房中。

  只有三個人的屋內比屋外安靜得多,邵勁挑了一個距離徐善然最遠的位置坐下,然後把還坐在自己脖子上的小鬼取下來,安置在一旁的椅子上。

  但相較於冷冰冰又矮小的凳子,小徐顯然更喜歡邵勁的脖子,他在被放下來的時候扭了扭身體,不依地掙扎著探出雙手,向邵勁要抱抱。

  邵勁:“……”

  為難之際,還是坐在挺遠地方的徐善然一個眼風掃過來,威嚴地說了一句:“我平常是怎麼教你的?”

  話音隨眼風而到,不用一秒鐘的功夫,扭麻糖一樣的小鬼就正襟危坐,兩腳併攏自然下垂,兩手放在膝蓋上,哪怕白嫩的小臉上還圓鼓鼓肉嘟嘟的,也被小娃自己極力板出了一副正經嚴肅的模樣——不要笑,還確實有點兒模樣。

  ……有、有點厲害。

  搞了半天也搞不定這種異次元軟綿綿生物的邵黑背被這特別乾脆利落不多說一句,不多做一事的收拾給震住,情不自禁地跟著小徐一樣,在徐善然的眼風之下坐正身子挺了挺背脊。

  不過這一幕並沒有被徐善然看進眼底,她這時已守在外頭的太子的宮人叫進來,讓他們帶著太子回宮殿休息。

  小孩子一走,這屋內就徹底剩下徐善然與邵勁二人了。

  是徐善然先打破沉默的。

  徐善然說:“陛下近日在煩難什麼?”

  邵勁並未接話。

  但此刻避無可避,他終於將目光正式的、不迴避地落在幾步之外的徐善然的臉上。

  那真是一個很美的女人。

  搖曳的燭火叫對方的臉上鍍了一層細密而潤澤的釉色光彩,她哪怕只是嫻靜地坐在那裡,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有著能入畫似地優雅。

  她看向自己的眸光十分瀲灩。

  在這樣的瀲灩之中,他能找到對方並不作偽的關懷和洞徹。

  也許這個女人,早就知道了自己和過去的不同。

  邵勁有點兒艱難地想。他回憶著自己到了這個世界的種種,想到在第一天的夜裡,在第一天他剛剛醒來,因為不能接受快速的環境轉變,而出手扼住對方咽喉的時候——也許就是這個時候,對方就知道了自己和過去的不同。

  否則……假設另外一個人也是自己。

  幼時相識,少時相知,多少年的青梅竹馬,多少年的患難與共,在這個世界裡最親密最溫暖的半身,他怎麼會去傷害對方呢?他寧願往自己身上砍上一刀,也不可能會捨得去彈對方一根小指頭啊!

  邵勁突然有些衝動,想要問對方是不是發現了什麼,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如果她——或者說,如果他們,早已意識到自己已不再是過去的自己,那麼——

  邵勁突然抬手按住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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