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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衣男子臉色一繃,命人把蠟燭和火摺子都交給他。那黑衣人無奈,只好硬頭皮鑽了進去。一會兒功夫,通道被蠟燭照得透亮,似乎沒什麼危險。青衣男子這也才矮身跳了下去,三四個夥計靜悄悄跟在他身後,只留下一名後生守著出口。

  一行人默不作聲地走了約莫一兩里地,最前面的黑衣人忽然不走了,回頭小聲對青衣男子說:“老大,到……到頭了,有石頭。”

  “石頭?什麼石頭。”

  “不……不知道!好像是駝石碑的王八。”

  “沒文化,那叫贔屓!”

  青衣男子不耐煩地超過黑衣人,讓他拿著蠟燭靠近照亮,自己眯著眼仔細端詳。這一看,他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這不是贔屓,背上也沒有石碑,分明是一座活靈活現的巨蛇石像生。蛇口大張,幾顆白森森的尖牙看著甚是駭人,一雙蛇眼森森地盯著青衣男子。

  在巨蛇身上,貼著一道破舊的黃紙。“唰”的一聲,青衣男子順手把黃紙撕下來。他自負學問超群,平時連戲文書都能看懂,可這黃紙上面的字彎彎曲曲,竟一個都不認識。

  青衣男子把黃紙揉揉塞進懷裡,回頭再看石像生,卻嚇了一跳。原來那巨蛇的大嘴裡突然湧出一股冷森森的寒氣。他再仔細一看,蛇口中白森森的尖牙上,竟開始滴滴答答流出了黑綠色液體。

  青衣男子定了定神,說把這尊石像給我掘倒嘍。幾個夥計都有些猶豫:“大哥,聽說這西湖地下鎮著妖魔,這麼弄倒了,會出事吧?”

  “廢話!要的就是出事,不讓妖魔鬧出點事來,杭州人怎麼知道它們的壞處?挖!”

  於是幾個人七手八腳,把那巨蛇石像生咣當一聲,推倒在地,底座露出一個漆黑的洞口。這洞口磨盤大小,陰氣森森,如今五月天氣,周圍竟結了一層冰霜。這回那黑衣人可死活不願意下去了,青衣男子怎麼罵都沒用。

  這些人正彼此推搡著,忽然洞口裡傳來一陣細微聲音,似是什麼長條的東西在沙地上爬行,還間或有吞吐信子的悉悉聲。青衣男子先是大喜:“妖魔出來了?”隨後大驚,因為洞口開始湧出煙霧,似是妖魔探出爪牙。

  “哎呀!”拿蠟燭照亮的黑衣男子大叫一聲,原來他被寒氣一打,拿蠟燭的手哆嗦了一下,石像生口中的黑綠色液體竟滴到了手上。他感覺被液體滴到的地方又冷又麻,手一軟,蠟燭掉到地上滅了,洞中頓時一片黑暗。

  青衣男子那張黃臉立刻變得扭曲起來,五官不覺抖動起來。他大喝一聲:“快走!”幾個人如蒙大赦,回身摸黑跑向洞口,連滾帶爬,相互推擠踐踏,一會兒功夫跑了一個乾淨。

  沒人注意到。在黑暗中,那側倒在地上的巨蛇石像生一動不動,牙齒繼續滴著黑綠色的液體,一滴、兩滴、三滴,慢慢滲入鬆軟的泥土,滲入西湖底部……

  ※※※

  這臨安府,如今是天下有數的繁華之地,風景秀麗,高樓林立,時時刻刻都是一派熱鬧興旺的景象。莫說來自天南地北的人類可以在此落腳生息,就連那些禽獸石木成精的妖怪,也樂於在此安居。

  這些妖怪並無害人之心,只想過上安生日子罷了。官府對它們沒有刻意排斥,一概平等以待。於是這臨安府,儼然成了人、妖混居的和諧之地,多數普通人類也漸漸接受了他們的存在,許多街坊都是人妖雜居,兩者相安無事,偶爾還能互相幫襯,甚至還有通婚的……

  比如許仙。

  許仙十幾歲就到了南方,先是在鎮江的藥房做學徒,長大又來臨安打拼,吃過不少苦頭,終於站穩了腳跟。不過他在臨安最得意的一件事,是娶了一位蛇精出身的老婆,姓白,叫白素貞。

  許仙是在雨天靠一把雨傘巧遇白素貞,之後諸多周折,最後終成眷屬。

  這樁婚姻,在臨安城一度頗為轟動。讚美者有之,祝福者有之,反對者有之,冷風熱cháo者也有之。對許仙自己來說,這些議論都顯得十分可笑。

  妖怪有什麼不好?只要兩情相悅就成啊。許仙對每一個詢問的人,都這樣回答,也是這樣做的。

  夫妻如今結婚數年,恩恩愛愛,比許多人類夫妻還要幸福。許仙擅醫,白素貞精通藥毒,兩人一起奮鬥,已經開起了一個私家醫館,名叫保安堂,遠近聞名。

  今天正逢五月端午,許仙夾著他時刻不離身的雨傘,懷抱一大罈子雄黃酒,提著裝有肉粽、下酒菜的食盒,喜滋滋朝著保安堂方向走去。

  臨安的端午節正值難熬的黃梅天,許仙出城診治了幾個病人,回來時在船艙里擠了一個時辰,一身臭汗。他已經盤算好了,回去早早點了醫館,跟娘子吃點東西,好好喝一杯雄黃酒。

  他娘子白素貞每次喝了雄黃酒,都會現出原形。蛇身性寒,在床上摟著涼颼颼的蛇鱗,別提多舒服了,能睡一宿好覺。

  許仙家的保安堂是座兩層小樓,樓下是店面,樓上用來住人。大白天的,藥房店門就關著,門口貼著張紙,上寫“店內冷氣開放”。許仙搖搖頭,還沒進店他就已經猜到店裡的情形。

  他推開門走進去,店內迎面一股冷氣襲來。大堂里擺著幾條長凳,左近鄰居的老嫗婦女坐了幾排,聊天的聊天,嗑瓜子的嗑瓜子,更有甚者還有帶了菜來摘的。許仙皺皺眉,知道好脾氣的娘子又在做善事了,現出原形給這些愛占小便宜的鄰居們降溫。

  許仙放下東西,問當櫃的夥計自家娘子在哪裡?夥計無奈地指了指屋頂。許仙抬頭一看,房樑上盤著條臉盆粗細、白花花的大蛇,正在吐著信子放出冷氣。

  “娘子,東西都買回來了,你快下來吧。”

  許仙話音未落,白蛇離開房梁落了下來,邊下落邊縮小,等輕輕降到地上,已經變成了一身白衣的美貌窈窕女子。

  坐在大堂里的婦女們看到許仙一臉不樂意,趕緊各自提著摘好的菜和板凳告別回家去。大堂一下子變得空蕩蕩的,只有溫度還那麼涼慡。

  許仙壓低聲音埋怨白素貞說:“我說娘子,你也忒好心了,這些老娘們兒一張嘴,你就又答應放冷氣了吧?”

  白素貞淺淺一笑:“街里街坊的求著,怎麼好不答應。關係搞好了,以後多來照顧咱家生意。”

  許仙冷笑一聲:“哼,照顧生意?這些人平日裡錢看得比性命還重,她們會照顧我家生意?除了借油借鹽蹭冷氣,可有買過一文錢的枸杞回去泡水喝?若是靠著她們,這保安堂的生意早就黃了!”

  見許仙又在發牢騷,白素貞趕緊岔開話題,問問城裡有沒有什麼新鮮事,不料許仙抖開袍袖,亮出手臂上不大不小一塊燙傷紅印,又發了一通新牢騷。

  原來,許仙買肉粽時,不提防被一個瘋和尚搶了幾隻。那瘋和尚在臨安府很有名,葷素不忌,瘋瘋癲癲,見天拿著一把破蒲扇,誰也拿他沒辦法。許仙本來想搶回來,不料爭搶之下,被肉粽燙了個正著,只好撒手。許仙見瘋和尚用黑漬漬的髒手抓著滾燙的粽子,連著粽葉就往嘴裡塞,實在太噁心了,覺得搶回來也沒法吃,只好看著瘋和尚嚼著粽子,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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