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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闆娘名叫合歡,是個懷孕的美麗少婦。不過雙十年華,膚白唇紅,扎一彎松松月牙髻,喜著一身水色的紅,安靜的時候不言也不語,好似一張陳年美人圖;倘若你要逗她笑起來,嘴角邊便漾開一個淺淺小梨渦,一如她的酒,醇淨而清甜。都已懷孕七八月的身子了,走起路來卻還似沒骨頭一般,輕盈盈,搖曳曳,直教人春心蕩漾。沒有人知道她從何時出現在鎮裡,好似一夜之間,那忘川酒鋪便忽然平地生出一般,洋洋百里酒味飄香,好不勾人胃口。

  這裡的百姓生性懶散,並沒有人去訝意打探,因著她的招人喜歡,酒鋪生意反倒十分之好。

  都是些商戶人家,有錢有貌的少爺公子哥兒不少,每日的閒著無事,偏喜歡搖著扇子往她店裡頭鑽。擺上兩壺忘川,楞楞地將胳膊肘兒望座上一撐,她笑,便也跟著她傻笑;她怒,趕緊端起碗來裝模作樣喝酒,趕也趕不走,今日趕了明日照樣的來。更有大膽的,實在按捺不住那顆蕩漾的春/心,便拖了鎮上大腳張媒婆將將前去說媒,也不介意她年紀輕輕卻懷了孩子,做大做小隨她可勁兒挑。

  卻說去找張媒婆說媒的人委實不在少數,張媒婆得了錢財樂得歡喜,自是按著各人給的銀子高低排著先後次序,倘若銀子給的多,替他說的話就多;倘若銀子給的少,亦給你在娘子跟前揀了好聽話敷衍幾句。

  偏那合歡娘子是個油鹽不進的角色,但凡你說起這個,她便只是傻傻的發笑,說得多了她又犯起瞌睡。久了,張媒婆黃金不倒的鐵招牌便砸在了她腳下,自此但凡是有關於她合歡的姻緣,鎮上的媒婆便齊齊繞道不接。

  合歡自是樂得清淨,每日的除去釀酒看鋪,便是同橋對面斜坡下的一對小夫妻聊聊天、吃吃酒,無聊打發著日子。她在這鎮上,只得了這一對小夫妻算是朋友,雖和那叫魏阿常的白面丈夫三天兩頭拌嘴慪氣,因著妻子小京在中間賢惠調停,倒

  也處得和樂。

  9月的天,北方大約早已颳起寒霜,南方卻依舊氣候怡人,只早晚稍許涼意。

  早早地才將店門打開,那對小夫妻卻已從門外走了進來。小京一襲寬鬆長褂,掂著六月大的肚子,手提一掛小食盒,還未進門先聞其聲:“京城裡來的寶貝,別地還買不到呢~!夫人你這麼瘦,可得好生補上一補。”

  “又是你們京城裡的老爺送來的?”合歡小皺眉頭揶揄著,不信一身純樸的小京真有什麼京城裡的富貴親戚。只當她關心自己,便從櫃檯里取了一沓小兒新衣送過去:“給,前日去買布頭,順帶也給你家寶貝做了幾件。”

  “嘁,你這是什麼口氣?只怕你見了我家娘子的老爺,心動得連路都走不動。”魏阿常白了她一眼,不客氣地將她頂回去。

  那個痴情的冷麵皇帝,半年來隔三差五的送補品問消息,巴不得即刻便卸去一身牽絆飛來橋蘇鎮。也就是這麼個沒心沒肺的女人,白吃白喝著人家的東西,吃飽了就望櫃檯一趴打瞌睡,從來也不知關心問上一句。枉自己每次還得屢屢在信裡頭撒謊:“啊,有啊有啊,說是很想見見老爺當面謝謝您呢”……呸,好不虛偽。

  心中替那冷麵男人不滿著,手上卻並不見閒,抬手從架上取了一壺新酒準備往嘴裡頭灌,卻被小京一巴掌打空,趕緊又將將縮回手來。滿眼的喜愛與退讓,卻是個真正愛老婆的角色,讓人看了都忍不住心生羨慕。

  察覺合歡些許落寞的神色,小京忙對著丈夫眨眨眼,岔開來話題:“哦,對了,這兩日鎮上新開了家武館,橋蘇鎮第一家呢!聽說那教頭長得魁梧又英俊,只往場院中間一站,一鎮的姑娘都挪不動步子了。夫人你要不要去看看熱鬧?”

  合歡恍然回神,眉眼彎彎笑起來:“有那麼厲害的人麽?看把你的魂兒勾去。”

  “得,這點我倒是不怕。”魏阿常撇撇嘴,好不得色的表情:“那教頭我見過,整日板著一副臉,連瞧都不瞧女人一眼,哪裡肯看上我家娘子這樣的平常角色?”

  說完了,見小京作勢要打,趕緊往櫃檯里將將一藏,險些撞上合歡的肚子。

  小京撅著嘴:“說的也是。不過要是碰上咱夫人這樣的角色,怕邁不動步子的便是他了,哈哈。”眨著圓圓大眼狡黠一笑,捏住小魏的耳朵過橋回了自家小面鋪:“走啦,回去做生意。”

  合歡自是不感興趣,只心底里終究好奇,到底是個怎樣的高傲角色,竟然敢將一鎮

  的美女視若無睹。等到去鎮中心採買物品的時候,便忍不住特意拐到那武館門口,悄悄往裡頭打量。

  角落裡看了一眼,見場院中間的那人著一襲白衫黑長褲,端端立在院中央,脊背寬而筆挺,好不威風凜冽。還沒見到他容貌呢,心臟卻已完全不聽使喚的砰砰跳動起來,等到聽見周圍一眾少女吃吃的笑話聲時,方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竟挺著個大肚子突兀地站在了門中央……

  羞煞個人啦。

  趕緊揩著籃子要走,只移步的一剎那,又看到那教頭正好轉身看過來——鼻樑筆挺,五官清雋,眸子深邃得好似一汪望不到底的深淵,像有無盡的秘密藏在那裡頭。明明周圍那麼多美人,她卻偏偏只覺他在看她……心肝兒莫名突突跳得厲害,趕緊速速低下頭倉皇離去。

  自那以後,合歡每晚便開始做同一個夢,夢裡頭自然是那個寬闊的背影,當然還有另一道模糊的黑裳。他們一個喚著她陌生的名字,一個攬著她在天空飛,她聽不見聲音,只知自己輕飄飄的怎也落不下地。

  許是9月天燥,晚上睡不踏實,半夜醒來便覺得丹田處似有欲/望在涌/動。一邊羞愧孕婦還能有此反應,一邊卻又抑制不住的想要那欲,每次的對象竟然全都是他……好不知羞恥。

  屢屢睡不好便沒有了力氣,早晨起來去挑水,不長的一段路也不知到底打了多少個哈欠。她如今月份漸足,怕起晚了人多路滑,不慎撞傷肚子,每日便都是早早的趁無人時候去打水。

  卻次次都能恰好遇見那教頭在江邊打拳,他光著結實的臂膀和爬滿斑駁刀痕的胸膛,淡淡晨光打照在古銅色肌膚上,暈開來一片誘/人的好看光澤,直看得她眼花繚亂。知道不該看,卻又忍不住頻頻去偷瞄;見他像要轉過來,又趕緊埋下頭故意搖著井繩,低眉順眼不說話。

  動了春心,走了心神,腳下一個不小心滑上一跤。

  才準備驚呼,手腕卻被一隻大手將將攙扶。

  不用看都知那扶了自己的是誰,一顆心瞬時騰騰跳動起來……知他到底還是注意到了她。

  也不知那“謝”字到底說出口沒說出口,反正是對他福了福身子,羞紅半張臉。

  他似果然如人們所說,十分嚴肅又不愛講話,只“嗯”了一聲,細細打量著她鼓起的小腹,然後忽然地彎下腰,將她手中扁擔奪過,主動幫她挑起了水。

  她恍然回過神的時候,手心卻已經空了,還來不及說“不用”,那人卻已經大步在前頭走開。

  她只好跟在後面走,一前一後,她走在他的影子裡,倒似夫妻一般和諧。有路過的婆娘見了,笑眯眯調侃她:“喲,你要等的人終於回來啦。”

  她臉兒紅彤彤,想解釋,卻還來不及開口,一群的女人已經從身邊嘻笑著擦肩而過。

  那些曖昧不明的眼神,她哪裡能看不明白內里的含意……緊緊攥著手心,一會兒咬著唇兒惱、一會又羞赧抿嘴笑。

  那教頭便停下來等她,好看的劍眉微凝起來,似乎不明白眼前的女人為何一副痴痴的恍惚模樣。

  她走神,撲通一聲撞進他懷裡。那般高大而魁偉的身材,她嬌小的身子罩在他胸膛下,忽生出好大的壓力。臉頰更紅了,忙擺著手急急辯解:“你不要誤會……她們、總是這樣開我玩笑。”

  教頭表情很嚴肅,深邃的眼眸凝著她,許久才低沉著嗓音淡淡道:“我只是想問問,姑娘你家在何處?”

  合歡一時又甚覺尷尬丟臉……都怪你,做什麼自作多情,看不被他笑話。

  眉眼彎起來,假作大方一笑:“哦,我來引路。”

  兩人並排的走著,好似為了照顧她懷孕,那教頭走得十分之慢,才鍛鍊過的身體散發出一股好聞的沉穩氣息……靠得這樣近的距離……她的身體漸漸開始不安分起來,明明先前二人中間還隔著三掌距離,走著走著,不知什麼時候,她的臂腕卻已經貼上了他結實的窄腰。

  好個不知羞恥的女人……狠狠地捏了自己一把,假裝抬起頭去看太陽,想看看到底被那人看去笑話沒有:“呃……怎麼稱呼你才好?”

  “東方。”他嘴角好似向上勾了勾,下一秒卻又一本正經地繼續往前走,表情嚴肅而清冷,好似根本不屑低頭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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