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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說隴宜亥做的這些事情,雖然欺騙利用了他,很是可恨,但是登基以來,他做的事情的確是利國利民!就算隴宜亥真的是第二個隴趨穆,事到如今,他還能如何呢?微微彎下身,拱手於胸,商君沉聲說道:“商君不是蒼月的救世主,而您,亦不會是第二個隴趨穆。如今商君武功盡失,容顏殘破,只希望能過些平靜的生活,還求皇上成全。”

  他,果然去意已決。

  看著眼前躬身而立,連語氣都疲憊不堪的她,隴宜亥緩緩背過身去,久久,大殿上響起了一聲低嘆,“准。”

  “謝皇上。”

  商君長舒了一口氣,提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他終於可以過平靜的生活了。

  ……

  花廳里,滿桌佳肴,還有一個忙碌的身影,一會兒夾菜,一會兒倒酒,嘴巴還不能停下來。

  “姐,這個好吃,你多吃點。”

  “姐,還有這個,你最喜歡的貴妃魚。”

  “姐,你的傷還沒好,酒你就不能喝了,喝茶吧。”

  商笑心情大好,正要豪飲一杯,皓腕被一雙大手截住,裴徹輕聲勸道:“你也少喝點,待會兒要醉的。”她都快喝一壺了,再喝下去,絕對要醉了。姑奶奶的酒品他可不敢恭維。

  拍下裴徹的手,商笑撅著嘴,叫道:“人逢喜事精神慡,醉就醉了,有什麼關係?”轉向商君,商笑痞痞地笑道:“姐,你說對不對?”

  拿掉她手中的酒杯,商君受不了地說道:“笑兒,你一定要在每一句前面叫姐嗎?我聽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自從報了仇之後,這丫頭開口不帶個姐字,她就不會說話了一樣。

  “我整整六年沒能叫姐姐,現在當然要補上!我就要每一句前面都叫姐姐!”親熱地挽上商君的手,商笑不停地叫道,“姐姐……姐姐……姐姐……姐姐……”

  抓起一隻雞腿塞進商笑嘴裡,商君笑罵:“這麼多菜也堵不上你的嘴!”

  商笑聳聳肩,看著商君還穿著一襲簡單的男裝,笑道:“對了,姐,明天我給你去選幾塊料子,做幾身新衣服。”狡黠地一笑,商笑靠近秦修之,故作神秘,卻異常大聲地說道:“秦大哥,我偷偷告訴你哦,我姐可是個大大大美人,換上女裝,你一定看得雙眼發直。”

  搖搖頭,秦修之認真地回道:“那還是不要換了。”

  “為什麼?”商笑詫異,商君自顧自地吃著,總算沒人接這瘋丫頭的話了。

  “因為……”秦修之含笑看了一眼商君,回道:“我現在就已經看直了,換上女裝,那我怎麼活?”

  “修之!”他怎麼也和笑兒一起瞎胡鬧。

  商笑一愣,哈哈大笑起來:“原來秦大哥也這麼幽默啊。”

  花廳里笑語不斷。衛溪的聲音忽然響起:“主子,蕭門主來了。”說完輕輕側身,蕭縱卿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邊。

  商君起身,微笑說道:“三兒,快進來坐。”

  蕭縱卿怔怔地盯著商君,站著不動。氣氛有些尷尬。裴徹輕輕拉了一下商笑的衣袖,說道:“笑,你不是說你的琴弦鬆了嗎?我去幫你調一下。”

  “哦,好!”輕咳一聲,商笑趕緊起身,訕笑道,“你們坐,我們去弄我的琴。”商笑、裴徹匆匆離去,花廳里,只剩下三個人,蕭縱卿、商君站在門前,秦修之獨自坐著。

  “你們慢慢聊。”修之緩緩起身,給他們留下可以說話的空間。

  他的黑衣有些皺,臉上的胡碴也沒好好刮,消瘦的臉頰,眼下明顯的黑眼圈讓他看起來很是憔悴。商君輕嘆,“三兒,你瘦了。”

  鞭痕交錯地攀附在這張原本絕世傾城的臉上,蕭縱卿顫抖的手緩緩伸出,最後卻只停在商君臉頰上,不敢碰觸,怕弄痛了他。

  自責地低下頭,蕭縱卿痛苦地說道:“對不起,君,我在你最需要我的時候,沒能在你身邊。對不起!”他發過誓,要保護他、照顧他,但是,在他受苦的時候,他卻沒能陪在他身邊,他還有什麼資格說守護他呢?

  商君急道:“三兒,別這麼說,我知道你為了救我,受了很多苦,我真的很感激你。”

  感激?蕭縱卿心下一顫,他最不需要的就是他的感激啊!“我在你心中,到底算什麼?”

  商君真誠回道:“三兒,在我心裡,你是誰也不能替代的存在。一直以來,我把你看做是最好的朋友,最親近的親人。”

  他只能是朋友,是親人,但卻不會是託付終身的人。是這樣嗎?蕭縱卿的手緊了又松,鬆了又緊,“我沒有機會了,是不是?”

  商君遲疑——

  布滿血絲的眼,直盯著商君,“是不是?”他要一個答案。

  不能愛他,就放了他吧!深吸一口氣,商君輕聲說道:“我已經選擇了修之。”

  我已經選擇了修之……

  我已經選擇了修之……

  我已經選擇了修之……

  他不是早就已經知道答案了嗎?心為什麼還這麼痛?

  “三兒——”

  避開商君伸過來的手,蕭縱卿僵硬地轉身。

  “三……”看著那道消瘦而頹然的背影,商君正要追上去,腳一僵,他追上去,能說什麼?說對不起嗎?那又有什麼用?

  ……

  西斜的月光照進房間裡,為失去燭光的黑暗帶來幾絲光線。牆角下,一字排開的酒罈子或倒或立,相同的是每個罈子都已經開了,酒香四溢!

  蕭縱寒看著房間裡爛醉如泥的人,輕嘆一聲,踏入屋內,滿室逼人的酒氣差點將他熏出去。在蕭縱卿身邊,席地而坐,嘆道:“三兒,若是真的難過,就哭出來吧。”

  房間裡,回應他的是低低的粗喘,還有酒罈碰撞的叮噹聲。蕭縱寒抓出蕭縱卿握酒的手,低聲勸道:“他不屬於你,日子一樣要過,而且你會發現,每一天都變得更加漫長和煎熬。你想醉,偏偏醒著,想死,偏偏要活著。你要在這樣日復一日、永無止境的痛苦中生活嗎?”

  蕭縱卿手上一僵,側著頭,看向蕭縱寒,眼神渾濁,久久,好像才看清楚來人。重重地靠在蕭縱寒身上,蕭縱卿聲音沙啞,卻是面帶微笑,幽幽說道:“二哥,你不知道,我第一眼看見他的時候,他一身書生打扮,身處賊窩,闖狼窟,劫賊贓,依舊儒雅從容。為了救治瘟疫,他以身犯險,但是就是這樣的人,他竟然會暈船。很可愛,對不對?”迎著蕭縱卿期待的目光,蕭縱寒只能輕輕點頭。

  “二哥,我真的愛他。”輕輕地軟倒在蕭縱寒懷裡,蕭縱卿終於壓抑不住地低泣。

  遙遠的記憶再次襲上心頭,當年的他是否也如三兒一般?壓抑的哭聲,如一把長針,扎在他的心頭。輕輕拍著蕭縱卿的頭,就像小時候哄他睡覺一般,蕭縱寒柔聲勸道:“三兒,你做這麼多,難道不就是為了讓他幸福嗎?雖然這個幸福不是你給的,但是起碼他是幸福的。還是說,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把他困在身邊而已。這是愛他嗎?”低柔的勸慰,不知道是在勸解蕭縱卿,還是在說服自己。

  緩緩抬起頭,看向蕭縱寒,蕭縱卿眼神茫然,無助地問道:“我放不下他,忘不了他,怎麼辦?”

  蕭縱寒手上一僵,放不下應該怎麼辦?怎麼辦?蒼白的臉幾乎白得透明,眼中閃過一抹沉痛,蕭縱寒冷聲說道:“那就不要忘!讓他留在你心裡,融入你的血液。那份記憶和情感,不會被任何人打擾,也不會被任何人奪走!”

  “二哥?”蕭縱卿抬起頭,怔怔地看著蕭縱寒。

  “來,今天二哥陪你喝個痛快!”抓起兩壇酒,一壇塞給蕭縱卿,一壇握在手中,“干!”辛辣的烈酒灼燒著胸腔,或許只有這樣,才能暫時忘卻心痛的撕裂!

  角落裡,月光照不到的地方,兩個依偎的人影,一室空壇,滿園酒香。

  ……

  東海港口,常年停泊著大大小小數百船隻,依舊一派繁榮的景象。幾艘高大的商船停泊在海邊,飄揚的紅色旗幟顯示著這是縹緲山莊的船舶,數年來,無人匹敵。

  船下,送行的幾人亦是風華出眾,惹得海岸旁的艄公遠遠觀望。

  “姐,你真的要和秦大哥回海域啊?”拉著商君的手,商笑哭喪著臉。

  商君和修之對看一眼,回道:“嗯。”

  想也不想,商笑叫道:“那我也去。”

  裴徹一臉緊張的樣子。商君失笑,“你去了,他怎麼辦?”

  撇過頭,商笑嘟囔道:“我管他呢,我不要和你分開。”她們好不容易過上平靜幸福的生活,現在卻要和姐姐分開,她不要。

  “傻瓜,你能跟著姐姐一輩子嗎?”商君拉過裴徹的手,把商笑的手交到他的掌中,說道,“我知道,裴徹會給你幸福的。”商君心裡一樣有些酸楚,更多的,是安慰吧。

  裴徹緊緊地將商笑的手握住,他再也不會鬆開。感受到裴徹手心傳來的力道,商笑紅了臉。

  看了一眼二人十指緊扣的雙手,商君低聲笑道:“笑兒,縹緲山莊就當是姐姐留給你的嫁妝。我相信,裴徹會替我照顧好你和縹緲山莊。”

  “姐!”她什麼時候說過一定要嫁給他了。幾次想要掙脫裴徹的手,都未能如願,商笑的臉再一次爬滿紅霞。被裴徹擁在懷裡,商笑淚眼迷濛地看著商君,叫道:“姐,我捨不得你。”

  他又何嘗捨得她呢?輕拍著商笑的俏臉,商君輕哄道:“又不是一輩子都不見了,放心,每年都有船進出海域,有空我們就來看你。”

  姐姐心意已決,也只能這樣了。

  看向因為他的反對,不能與他隨行而鬱鬱寡歡的兩人,商君朗聲笑道:“御楓、衛溪,你們可要替我好好照顧笑兒。”

  沉默了一會,兩人才低聲回道:“是,主子。”

  “主子,可以上船了。”老尤響亮的叫聲讓岸上送行的人皆是一顫,商笑更是忍不住抓住商君的衣袖,哽咽道:“姐——”

  將商笑攬進懷裡,商君的眼眶也有些濕潤。

  秦修之上前將商君攬入懷中,輕拍著商笑的肩膀,溫和而堅定地緩緩說道:“笑笑,我保證,會好好照顧她,讓她幸福。相信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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