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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骨科的主任、麻醉科的副主任都在醫療分隊裡見過,很熟悉的面孔,看到後來,急診科的年輕帥氣的小邱醫生笑眯眯的照片印入眼帘,宋佳南“唉”了一聲,貼近去看。

  她指著照片跟蘇立說,“這個醫生,不知道現在有沒有跟他的前女友聯繫上,走之前居然忘記問他的聯繫方式了。”

  “他前女友在災區?”

  “嗯,是啊,現在還聯繫不上。”

  他皺了皺眉,“別想那麼多了,也許很快就有消息了,我幫你打聽下,不過說起來你在四川的時候怎麼不接我電話,打一個電話給你就按掉一個。”

  “我忙啊,不是幫忙運傷員,就是跟攝影師跑來跑去的。”

  “說謊!”

  她笑起來,細密的光華點點滴滴地綻放在眼底,哭過有些紅腫的眼睛眯起來有些辣辣的疼,“怕自己軟弱跟你哭訴,你知道那種生死之地,每天面對那樣的情景,只想哭,但是不能哭,就只好忍著。”

  “現在還想哭嗎?”

  “想。”驀地眼角就濕潤了,“我沒有一天不在想回去,是真的。”

  晚上吃了飯,她再也沒有力氣了,精力和體力都透支到了極點,在車上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再次醒來時已經在一個全然陌生的房間裡。

  橘色的燈光從別屋透出來,蘇立的背影在暈黃的燈光中有些模糊,沒來由的讓人感到一陣溫馨。

  這裡大概就是他的家吧,宋佳南好奇地打量周圍,素色的主調,簡潔的設計,清慡的擺設,很符合蘇立的性子。

  床沿擺著一雙女式拖鞋,她下床穿上,躡手躡腳地走到隔壁的房間,融融的燈光下,桌子上散落一些零散的紙張,剛想走近一探究竟,身後傳來腳步聲,“你醒了啊?”

  “嗯,這是什麼?”

  他卻急急地走過去把那些散落的紙收好,不小心卻遺落了一張,輕輕地飄落在宋佳南的腳下,她低頭撿起來一看,熟悉的字跡,淡藍色的墨水,還有那么小心翼翼的摺痕。這麼多年的封存,紙質有些變樣,泛黃,她有些訝然,“這些信……”

  ——“九月的廣州,是一片炎熱和繁雜。在這個陌生的學校,有一條很漫長的林陰大道,一直蜿蜒到宿舍區,可是那裡不再是我熟悉的家鄉的梧桐樹,榕樹和木棉樹交替,綠色蔓延得仿佛永遠沒有盡頭。今天走在這樣的路上,忽然心中有很多話要說,可是卻沒有一個可以傾訴的對象,於是我想到了你。你在做什麼呢,你推薦的歌我一直都在聽,我找到早年王菲唱的一首歌推薦給你——Do we really care——有時候我問自己,是不是真的能風輕雲淡地看待生命的軌跡,我沒有答案,你呢?”

  “我的信?是我的信,你都留著?”

  她笑起來,咬住嘴唇慢慢地笑起來,眼眶裡點點滴滴地湧出越來越多的水漬,卻固執地在眼眶外打轉,“傻啊,現在拿出來看幹什麼?你煽不煽情啊?”

  蘇立從她手上抽出那封信,然後放在那疊信件里,“偶爾拿出來看看,你的呢,不會都扔了吧?”

  “誰扔了啊,都好好地放在家裡呢。”

  “可是應該沒有拿出來看過吧?”他淡淡地笑起來,用手上的紙敲了敲她的額頭,“宋佳南,給我講講你的那些事情,好不好?”

  室內的空調緩緩地轉動著扇葉,冷氣裊裊地吹來。

  那些過往的畫面,封存在腦海中的舊膠片,在夜深人靜的午夜慢慢地回放,跟隨時間的腳步,追逐那個青澀年華自己的背影,看客一樣的瀟灑,卻留下一地的不舍。

  冬日的陽光總是努力地穿透厚厚的雲層,然後在古舊的庭院裡灑下一地金色的塵埃,斷了的塵緣不肯逝去,只好用最後的陰影記住曾經有過的軌跡。

  她也是這樣去記住一個人,一段時光,一生的年華。

  “第一次看到你,是在學校車庫裡,不過只是你的背影,後來我一直想,如果那天我沒有在食堂看到你,我的人生會不會是另外一個姿態。

  “那時候我總是覺得你很孤單,你總是一個人站在走廊上看天,考試時候做完了也撐著額頭看天。你聽的音樂,我努力地去找;你看天,我也愛看;你數學那麼好,我也努力地去學。”

  攬住她腰間的手臂緊了緊,“那你怎麼能聯繫到我的?”

  宋佳南笑了笑,“你們老師有你家的電話號碼,我那時候頭腦一熱就抄了下來;還有那時候有人告訴我你是學校的BBS上的版主,於是我就試探的去加了你了,沒想到你真的有回應了。那時候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煩?”

  鼻子上被輕輕地颳了一下,他輕笑出聲,“還好了,比那些跟我告白的女生好多了。”

  “後來你和秦媛媛在一起了,我去了文科班就很少見到你,幾乎是沒再見過,高考完去取錄取通知書的時候,才知道你去了人大,我們恰好一南一北。”

  “那為什麼上大學時又開始跟我聯繫了呢?”

  “捨不得吧,心中的一塊夢永遠不能圓滿,怎麼也放不下。”

  沒有人知道初進大學的她度過了一段多麼痛苦的歲月,焦躁的廣州,cháo濕的廣州,那些人說的話聽不懂,宿舍里三個女生講粵語,永遠沒有她插話的餘地。

  她就像脫離母體的雛鷹,在沙漠裡踽踽獨行,尚未會飛,就要面臨如此的困境。

  某一天晚上,焦躁的六月的天氣,按下了曾經的QQ密碼,卻驚訝的發現那個頭像居然是閃亮的。

  就像是某個永恆的記號,在她心底,永遠不曾遠離。

  “是你?……”

  “好久不見。”

  她的生活,原本像一潭死水,這次毫無芥蒂的聊天好像是石頭,敲開了一池的漣漪。

  慌忙中茫然的對著電腦不知所措的時候,他的話語閃現在屏幕上,“好久沒有聯繫了,你現在在哪個學校?還好嗎?”

  幾乎要被晃晃燈光灼出眼淚,她慢慢地回覆:“是啊,我還好,你呢?”

  於是就這樣開始了新的聯繫,慢慢地得知他的MSN和QQ,在網上一起看電影,一起聽音樂,開一些無關緊要的玩笑,講一些那年學校論壇上的風流人物,玩一些平凡有趣的小遊戲。

  然後開始寫信,搜找一些有趣的東西寄給他,有時候是陳奕迅的CD,有時候是幾米的漫畫,他每封必回,每每也會送給她一些珍貴的CD和書。

  她試圖用一顆陌生人的身份和他聯繫,只是希望知道他最新的消息,還有他現在究竟快不快樂。

  時間在回憶的洪流面前顯得太過渺小,一年,兩年,終於有一天他說:“我想見見你。”

  可是她的一切的一切,除了學校是真實的,其他的全部是虛假的,她不是宋憶文,她不是中文系的,她只是頂著虛假光環小心翼翼地喜歡他那麼多年的一個女孩子。

  有些夢境,再甜美,都只是夢而已,當現實的蝴蝶降臨在夢境的邊緣,一室的花糙開始枯萎凋零,她的夢也是如此,脆薄軟弱,不堪一擊。

  那夜,她爬到學校古舊的老樓上,整整坐了一夜,想了一夜,那一夜,一個叫宋憶文的女孩子從此永遠地消失。

  那麼驕傲的男孩子,她不敢想像她的欺騙對他來說會是怎麼樣的,她不敢乞求他的諒解倒不如主動地消失,那樣也許在某個夜深人靜的時候,自己的姿態會尚顯完美地出現在他的腦海里。

  於是就這麼斷了聯繫,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卻不知道那個影子,已經那麼深,那麼濃。

  後來她曾經這樣形容過蘇立——我的前半生,好像是一幅由歲月年華刻在牆上的畫,它的手微微地一錯,一塊美麗的片段掉落下來,再粘上去後,這塊失而復得的美麗牢牢地依偎著我的生命,怎麼也不會被剝離,這塊瑰麗的碎片,名字就叫做蘇立。

  一個人的生命會因為的回憶而變得很長,也會變得很短。

  當她再回首的時候,已經不記得自己的半生是怎麼度過的,反倒是那些片段都有相同的腳註,都叫做暗戀。

  記不得是怎麼睡著的,好像她說了很多話,卻不記得怎麼從口中冒出來,她說她在廣州的日子,說她讀研時候嚴厲的老闆,說段嘉辰,說席洛嶼,她就是故意氣他。

  她還能記得牆壁上滴滴答答行走的鐘聲,她說話一向又急又快,而他的聲音一直是淡淡的很平和,他說:“以後不准你跟他們出去吃飯,好好收收心。”

  她不以為然,他細細地把玩她的頭髮,“他們都是對你有預謀的,男人口是心非的多了。”

  她嬌笑,問他:“你也對我有預謀?”

  “那是當然!”他低低地笑起來,宋佳南就感到身子一輕,還未來得及反應,他的呼吸暖暖地在耳邊,她不由得輕叫出聲,“你……”

  身子軟軟地著了床面,他的側臉在燈光中有種讓人迷濛的透明感,淡淡的輪廓融在光影之中,她一時間竟然好像看到了那個的少年,多年未變。

  “蘇立?”

  “嗯?”他的眼睛已經緩緩地閉上,長長的睫毛上一層金粉樣的光華。

  “你知不知道,我暗戀你,已經十年。”

  不知不覺已然十年,忘掉曾經種過的花,卻不能重新出發,他在舊年華中,成為心頭一根刺。

  早上醒來的時候,枕邊已經沒有那個人,眼前只有刺眼的光芒,流動的空氣撞開窗簾的fèng隙,落在床沿。

  原來,天已經亮了。

  她才驚覺原來是睡在別人的床上,連忙穿好衣服洗漱好了,卻發現他在廚房裡面笨拙地忙碌著,桌子上擺放著簡簡單單的早餐。

  溫情慢慢在隨著陽光的舒展,在兩人間涌動,也許各自心裡都有些話語不知道怎麼表達,忽然,蘇立抬起頭看認真的看著她,“佳南,中午我家人想見見你,有時間一起去吃個飯嗎?”

  她有些意外,但是卻是意料之中,“好,有時間的。”

  他看見她小心地把滑落在額角的頭髮束在耳後,細微的動作間有些不自覺地緊張,剛想寬慰,她眨眨眼笑笑,“是不是太快了,我還沒有什麼心理準備呢,有些害怕,真的。”

  那樣的家庭,他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去讓他們接受,為的就是不給宋佳南增加任何壓力。

  手指悄悄的握住她的,堅定並且溫暖,“沒事,有我在,不用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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