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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甘老頭卻例外。由始至終他都沒有注視李大娘的眼睛,甚至在迴避李大娘的目光。

  對於那一雙眼睛,他仿佛避忌非常。

  美麗而晶瑩,雖則很迷人,那卻是一雙魔眼。

  武三爺幾乎就死於那一雙魔眼之下。

  可是到了他清醒之時,那一雙魔眼便不能再將他迷惑。

  只因他的武功高強,內力深厚。

  發覺不對路,一有了防備,他的神志就如鐵石般堅定,眼瞳就如火焰般熾烈。

  甘老頭的內力雖然更在武三爺之上,對於李大娘的認識當然比三爺更深。

  那一雙魔眼在他來說,已不是一個秘密,所以知道防範。

  憑他的修為,心神自然比武三爺更堅定,即使他迫視李大娘的眼睛,也應該不會有多大的影響。

  他卻一直在迴避李大娘的眼睛。莫非他的內力現在已大不如前?

  李大娘卻瞬也不一瞬地盯著甘老頭。

  她眼波欲流,媚笑著接道:"武三爺那兩拳有多重我看得出,他說的話足不足信我也能聽得出。"甘老頭仍不作聲。

  李大娘又道:"你重傷之下,奮力擊殺武三爺,一身的氣力大概已經散得七七八八,但如果立即調息一下復助以藥物,再活上一年半載,也不是沒有可能,問題是我在盯著,你根本沒有這個機會,又怕我看破,強裝成若無其事與我笑談條件,結果連剩下來的氣力也談掉了。"甘老頭一張臉不由得死白,但胸膛依然挺高,還是緊閉著嘴巴。

  李大娘又是輕嘆一聲,說道:"你們都有一身本領,無須一半人,已足以將這裡夷為平地,要不是忠信兩字束縛,我根本就鬥不過你們。"她輕嘆接道:"你們既然是守信重諾,我當然亦要如此,不答應猶可,一答應就要履行諾言,即使我應諾之後你橫死於我面前,也得將人放出,將紙毀掉。"往門外一瞟,她又道:"外面相信還有你的人,如果你一死,我就反悔,勢不肯罷休,必定就將我殺掉,你們也不算違背諾言的了,所以你並不怕我出言反覆,也不怕就此拼掉那條老命。"她又再一聲輕嘆,道:"我聽你方才說得那麼真實,已有些心動的了,只可惜越聽就越覺得不能夠答應。"甘老頭干瞪著眼。他雖然沒有問為什麼,那副表情無疑就是問為什麼的了。

  "開始我還沒有覺察,你未免太著急了,不住地要我應允你的條件,就像是命已不久,不趕快就來不及一樣。"甘老頭沒有反應,好像知道李大娘的說話並未完。

  李大娘果然還有話說,道:"再其次你一再避免與我的視線接觸,以你的修為,根本不會被我的魔眼影響,那除非就是你的內力已經衰退。"她一笑,才又道:"對於武三爺的說話我其實仍有些懷疑,這一來,卻反在深信。"她再又嘆息,道:"與一個將死之人談條件,請一個將死之人做保鏢,這豈非是可笑得很?她真的笑了出來。不是媚笑,也不是嬌笑,是帶著挪偷的笑容。笑著她又道:"我的腦袋沒有毛病。"腦袋既然沒有毛病,又豈會信任一個將死之人仍能夠保護她的生命安全?

  甘老頭面色更白,脫口道:"我——"一個"我"字出口,他突然又閉上嘴巴。

  李大娘替他接下去:"你是不是要說你那邊並非只是你一人,還有一個韋七娘?"甘老頭點頭。

  李大娘道:"我現在倒想跟你們談談,但只限活人,將死之人我就恕不奉陪。"甘老頭鼻聲應道:"這話當真?"

  李大娘道:"如果韋七娘就在外面,你不妨叫她進來。"甘老頭張口又是一口鮮血噴出,他的面色更死白,立呼道:"七娘!"他的語聲已很弱,但仍能傳出門外。

  沒有人回答,也沒有人在門外出現。

  門外一片黑暗,風吹鐵馬悠揚,夜靜中聽來,只是蕭索的感覺。

  甘老頭的額上不由冒出了汗珠。

  李大娘靜靜地望著他。

  也不過片刻,甘老頭已經汗流披面。

  門外卻仍無聲息。

  甘老頭忍不住再一聲呼喚:"七娘!"

  他的語聲更微弱,緊鎖的雙眉已被汗水濕透,眼瞳中還是深藏希望。

  有希望就有失望,這一次他又失望。

  他的眼瞳中終於露出了疑惑之色。

  李大娘等到此刻,終於亦開口,道:"你叫來叫去,這裡還是只見大娘,不見七娘。"甘老頭應聲一瞥眼前這個大娘,並沒有接口。

  李大娘自顧自接道:"她雖然是一個聰明人,她認為安全的地方,卻未必就是安全的地方。"甘老頭仍不答話,嘴唇又再抿起,唇邊掛著血絲,花白的鬍子已大半被鮮血染赤。

  殭屍一樣的臉龐,死白的面,血紅的鬍鬚,妞曲的肌肉,他簡直就已不像一個生人,只像來自地府的怒鬼。

  如此深夜,如此環境,看來就更像了。

  李大娘竟然一直望著他,絲毫也不驚慌。

  她的眼中忽然現出了憐惜之色,輕嘆道。"我再給你一個機會好了。"甘老頭面上的肌肉立時一緊。

  他第一次正望李大娘。李大娘的眼睛冷如水,卻沒有流動。

  她歡笑著道:"只要你能夠將你那柄鐵錘從陷阱中拿出來,就答應你的要求。"這在甘老頭來說應該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他聽在耳里,面容反而慘變。

  李大娘接道:"你認為怎樣?"

  甘老頭慘笑道:"好!"

  他雙手扶著椅把,掙扎著站起,才站起半身,他忽然又坐了下來。

  連站他似乎都已站不起來,這百斤重的那個大鐵錘他如何還有氣力搬得動?

  何況那個陷阱差不多兩丈高下,將鐵錘從下面拿上來又要耗費多少氣力?

  李大娘望著他,搖頭道:"量力而為,不要勉強。"甘老頭滿面汗珠紛落,慘白的臉龐,忽變得通紅,眼瞳亦像血,一直腰,終於站起了身子。

  他正想舉步,蹲在他肩頭上的那隻血奴"唧"一聲,突然從他的肩頭滾落。

  鈴聲又響起。短促而單調的鈴聲落在甘老頭的手中。

  甘老頭抬手將那隻血奴接著,發紅的臉突又轉白。

  鈴聲就在他手中停頓,那隻血奴一動也不再動,圓大的眼睛雖未闔上,已沒有絲毫生氣。

  甘老頭雙手捧著那隻血奴,再一次坐倒椅上,他渾身的氣力都似已崩潰。

  鈴聲停頓之時,也就是血奴的生命結束之時。

  十三隻魔鳥,十三個魔人。血奴,是鳥,也是人,鳥已亡,人呢?

  人雖未死亡,氣息已弱如遊絲。

  李大娘仍在凝望著,眼中卻已沒有憐惜之色。

  她的眼中又有了笑容,椰榆的笑容。

  她分明早就已看出甘老頭根本就再沒有氣力將鐵錘自陷阱下面拿起來,那說話,那憐惜,不過在尋甘老頭開心。

  她的面容雖然美麗,內心卻狡猾如狐狸,陰毒如蛇蠍。

  甘老頭看出她在打什麼主意,但只要還有希望,心力未盡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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