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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走到太極殿時, 他才忍不住又提點一句,「今日陛下早朝上被氣得不輕,傳太醫來瞧過,特意囑託陛下不能輕易動怒, 郡主切記,切記,可千萬被再頂撞陛下了。」

  翟似錦邁進太極殿時,果然聞到一股濃苦的藥味,長寧帝躺在床榻上閉著眼瞼,身側的劉賢妃接過宮女端來的湯藥,殿中悄然無聲,長久寂靜下叫人心底越發不安。

  翟似錦上前俯身,盈盈一禮,「似錦見過舅舅,見過賢妃娘娘。」

  長寧帝一動不動,連眼皮都沒掀一下。

  好在劉賢妃懂得察言觀色,知道長寧帝這是要讓她給翟似錦一個台階下,用帕子輕拭了下微紅的眼角後,將剛接到手的藥碗遞了出去,笑道:「郡主來吧。」

  翟似錦望著那碗濃稠的藥汁,滿殿的苦味就是從它那裡發出來的,長寧帝確實是病了,劉公公沒騙她。

  「郡主你還傻站著做什麼。」劉賢妃充分發揮著打圓場的作用,傾身過來,不由分說就將藥碗塞到翟似錦的手裡,「剛才陛下還念著郡主呢,郡主既然來了,以前的事情就過去了,你們親舅甥倆哪還有隔夜仇的。」

  聽到這裡,長寧帝重重地咳了一聲,撐著床沿坐起來,對劉賢妃輕斥道:「就數你心軟,處處為他們說話。」

  劉賢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自覺退下去。

  翟似錦端著藥碗上前,坐下乖乖給長寧帝餵藥,長寧帝稍稍別開頭,避開藥勺。

  劉公公見狀勸道:「陛下,太醫說這藥得趁熱喝,要是涼了對您身子不好。」

  翟似錦捏著藥勺再次湊近了些,長寧帝勉強張嘴喝下一口。

  藥苦,苦得他眉頭皺緊。

  翟似錦又餵給他第二勺,長寧帝這時眼神冷冷瞥著她,聲音沉沉地道:「似錦你可曉得剛才劉氏找朕是為了何事。」

  翟似錦低眉順眼,看上去非常乖覺地搖頭,「似錦不知。」

  但其實她能猜得出來,劉賢妃久居深宮,唯一的兒子多年不見,如今回來還沒在身邊待幾天,卻因為被陳熠連累入獄,劉賢妃不可能不著急。

  但長寧帝也不會任由劉賢妃干預政事。

  所以他這番話極大可能是試探。

  果不其然,長寧帝下一瞬便道:「劉氏來找朕為彬兒求情。」

  翟似錦呼吸頓輕。

  長寧帝又道:「朕已經下旨廢掉陳熠的廷尉監之職。」

  翟似錦雙手微不可察地輕顫了下,抬眸瞧見長寧帝意味深長的眼神,她勉強安定半月的心徹底慌亂起來。

  「舅舅接下去打算如何?」

  「難道不是朕問你打算如何?」

  長寧帝聲音裡帶著一股施壓的意味,翟似錦想忽視都不行,猶豫著看了眼手裡的藥碗,只得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繼續餵藥。

  「舅舅說過,朝廷大事容不得似錦插嘴,一切全憑舅舅做主。」

  藥勺餵到長寧帝嘴邊,長寧帝還是不喝。僵持片刻,他才倚著床頭往裡面挪了挪身子,緩緩道:「朕後悔了,他和陳慈都是陳家餘孽,朕身為九五之尊,絕不允許他們還留存於世,叫他們時刻提醒朕從前犯下的錯誤。」

  翟似錦手抖得厲害,藥汁淌出來一些灑在錦被上,險些沒端住碗。

  「郡主!」

  劉公公被嚇得不輕,連忙把藥碗奪過去,一邊用自己的衣袖去擦錦被上的藥汁,一邊緊張關切地問長寧帝,「陛下您沒事吧?」

  長寧帝毫無反應,甚至眼神都沒從翟似錦身上離開。

  翟似錦慌亂之中抓住了床幔,一半床幔落下來遮擋住眼前的長寧帝,她看不清他此時的神情,只能依稀回憶起他剛才說的話里尤帶殺氣。

  「舅舅你怎麼能說話不算數呢。」

  翟似錦滿心掛念著陳熠和陳慈的安慰,那一瞬間根本來不及思量長寧帝話中的前後矛盾,只能震驚地站在原處,手指都僵得不能動彈,驚恐之餘雙膝已經軟得跪了下去,「舅舅你答應過我的,你說不會再追究陳熠的死罪,會送他離開京城,以後我再也不頂撞你了,你饒了陳熠好不好?」

  長寧帝擺手讓劉公公後退,伸手扶著床沿坐直了些,隔著床幔看向翟似錦。

  「餘孽二字,似錦你可懂得,陳熠他本可以帶著弟弟遠離朝堂,從此隱姓埋名不理是非,可他既然有膽量跟朕亮出身份,那這就是他該得的下場、。」

  殿中頓時一片死寂,長寧帝的字字句句猶如重石一下一下地砸在翟似錦的心頭,她眼前現在沒有什麼仁德的明君,只有一個為了掩藏真相而不擇手段的皇帝。

  「可、可他原本就沒錯啊,餘孽身份是那些諂媚奸臣強加給他的,您身為大寧朝的皇帝,本該公正嚴明,怎麼能為了自己的顏面顛倒是非。」

  長寧帝的聲音傳出幔帳,怒氣里尤帶著顯而易見的恨鐵不成鋼,「朕就是要處死陳家餘孽,你是朕的外甥女,你也要為了一介罪臣之後跟朕作對?」

  劉公公連忙給翟似錦遞眼色。

  翟似錦搖頭,有些遲疑。

  長寧帝重重地咳了聲,道:「似錦,你好好想清楚,你可是朕親封的郡主,你若執意要和陳熠這樣的人有瓜葛,這無疑是讓皇室為你蒙羞。」

  「舅舅要處死陳熠,豈不是讓大皇兄也背負上包庇的罪名?」她這次迎著長寧帝的逼視,孤注一擲地反駁回去,「若論包庇,那舅舅您先前包庇左都御史的罪名又該怎麼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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