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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靜雅大約是聽到了什麼吵聲,跑來看,只看到落雪坐在地上,頭埋入雙膝之間。她將落雪拉起來,扶到床上,他卻忽然抬起雪亮的眸子,怔怔地看著她。卻又似乎看的並不是她,而是遙遠的地方,遙遠的時空,遙遠的記憶。飽含著深不見底的柔情,似水綿長,似火炙熱。那眸光,美得讓人心痛。他似乎總是這樣的望著自己,只是這一次比任何一次來的都要強烈,他雙手在微微顫抖,握上她溫軟的手,他滿足地喟嘆一聲,像是害怕黑夜的小孩,終於找到朝陽溫暖的慰藉。閉起眼睛,“你是來接我的嗎?我已經很累了……帶我走吧……”頭一歪,枕在陸靜雅肩頭。陸靜雅伸手一摸他的額頭,微微的發熱。這微熱,對身子一向低溫的他來說,已經是浴火般考驗了。

  陸靜雅費勁兒地將落雪搬到床上躺好,卻突然聽到落雪嘟嘟噥噥地說著:“瀟瀟……我已經找到你的妹妹了,我一定會讓她脫離朝陽宮這個火坑……”不知怎麼的,她就是覺得,落雪口中的“你的妹妹”指的是自己。一定要弄清楚,她這麼告訴自己。

  夢裡,他見到了極其渴望的那個人。他緊緊地抓著她,懇求著,乞求著,希望她能夠將自己帶離這紛擾的一生。然而,他還是醒過來了。

  陸靜雅幾乎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看著落雪,當他睫毛撲撲,就要醒來的時候,她的心跳得很急切。她的身世是什麼,她夜夜夢到的家人在哪裡?儘管落雪眼神懵懵懂懂,意識還在朦朧之中,陸靜雅還是迫不及待地問道:“落雪,我究竟是誰?”

  他墨玉般的眸子驀然瞪大,滴溜溜地在眼眶中轉,嘴唇碰了幾碰,才說道:“我……不知道……”他長長的像蒲扇的睫毛沉沉地垂著,遮住他不安的眼睛。“你知道的不是嗎?”落雪的嘴唇緊抿,像是蚌殼一樣撬不開。“我有姐姐的,是不是?你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不讓我們姐妹相認?”她哭成了個淚人,落雪坐在床沿,蒼白著一張臉,“我……不能說……我是為你好……”

  “為我好?你怎麼知道什麼是為我好?和我有關的事情,為什麼我自己不知道?十八年了,我日日思,夜夜想,我多麼渴望能有親人的關懷,能讓黑夜不那麼漫長,能讓冬天不那麼寒冷……你為什麼不告訴我?我的姐姐在哪兒?”

  “你姐姐……她死了……”一滴晶瑩剔透的淚像是錯覺一樣從他眼眶中掉落,再看去,他的眼睛澄澈如故。“她是我發誓要用生命守護的至寶,但是……”

  “你在夢裡曾說要我脫離朝陽宮,為什麼?是不是姐姐的死跟朝陽宮有關?我要去查清楚……”陸靜雅抹抹眼淚,就慌慌張張地往外跑。落雪起身去追,踩著虛軟的步子,看著陸靜雅腳下踏風,瞬間消失在眼底。迷蹤步。落雪跌倒在路上,望著她離去的方向,那是朝陽宮的方向。他雙手狠狠抓進土裡,抬頭問蒼天:“為什麼給我這樣的命!就算我前世造了孽,為什麼不給我個痛快,為什麼要讓無辜的人牽扯進來?”

  “夏風寒,認命吧!看開一些,不是會讓自己好過一點嗎?你的命綿長恆久,註定就是要你歷盡苦難。他們不是你能夠救得了的,天奪人魂,誰人可擋?”

  這種調調……落雪抬頭,果然看見問天叟站在自己眼前。

  “木揚他……是不是……已經……”

  “噬靈草長在懸崖腰上,從山腳飛不上去,從山頂放繩子下去才發現繩子不夠長,解開繩索,惟一的機會便是下墜時,在那一瞬之間抓住。”

  “問天叟,你好狠的心!那是你撫育十幾年的徒兒啊,你就這麼眼睜睜看著他赴死!”

  問天叟悵然一嘆:“那都是他的命,天不變,道亦不變,哪裡是人力可以更改的?”

  “錯人而思天,則失萬物之情。天命又如何,只要還有一口氣,我就要抗爭到底!”

  “我以為歷經這麼多的磨難,你該應該看透了,沒想到,你居然還是一臉稚氣。縱使你是天降的奇才,縱使你有鋼鐵一般的意志,置於天地間,又算得了什麼呢?你命里煞氣太重,跟你有關的人都逃不開同樣的命運。孩子,放棄吧,何必多受這些苦呢?”

  回天乏力嗎?天行有常,一切都按著命定的軌跡前行嗎?他應該束手就擒,成為命運的奴僕嗎?他抬頭仰望,天的浩茫果真是他不可比擬的。

  幽幽的悼亡曲從遠處傳來,有人伏地痛哭。

  陸靜雅日夜兼程,如乘風踏雲一般,飛速趕回朝陽宮。姐姐是怎麼死的,會跟宮主有關嗎?陸靜雅晃晃腦袋,甩開這大逆不道的荒誕想法。宮主最是疼惜愛護她,她真是該死了才會這麼想。只是要去問問自己的身世罷了,她告訴自己。

  青石青磚,還是說不出的幽寂冰冷。踏在冰涼的走道上,心中所思所想,竟是那熙攘的人群,那繁華的街道……若是讓宮主知道,怕是會罰她去守個把月的丹爐吧!她吐吐舌頭,那可是份苦差事,丹室有時陰森森的,聽說還有人見到鬼影攢動呢!這麼胡思亂想著,不多時候就到了宮主的臥房。陸靜雅將石門推開一道窄縫,畢恭畢敬站在門邊,“宮主,我進來了?”這道石門最是厚實,站在石門之外通報裡面是什麼也聽不到的。半天也沒得到回應,陸靜雅略提聲音,緩緩走了進去。室內冷冷清清,沒有人在的樣子。陸靜雅嘆了口氣,正要退出來,卻聽到腳步聲。她心中大呼糟糕,進來之後竟然忘記關門,若是讓旁的弟子進來就麻煩了,她剛想衝出去,卻因那近來的腳步一頓。那聲音渾實穩重,每一步都像要鑿地一個窩似的。男人的腳步!陸靜雅退後一步,捉住腰上的細劍。朝陽宮中皆是女子,這個男人無人帶領深入宮中,只怕是來者不善。陸靜雅正想著,男人已經來到石門之前,想是看到石門未關,腳下一滯,但沒多想,就將石門猛推大開,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宮主,我來了!”陸靜雅忙往屏風後一躲,原來是聶盟主。只不過他為什麼進朝陽宮就像是進自家後院?陸靜雅被堵在屏風後頭,只好等他走了以後再悄悄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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