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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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章

  綠水悠悠

  一片酷熱,天地之間如同一個熔爐,簡直要把人熏暈過去方才如願般。孔家鍾一進了走廊,簡正便迎了上去:「什麼風把您給催來了?這麼熱的天。」孔家鍾這幾年極得赫連靖風寵信,又升了級,也算是北地前幾位的人物了。孔家鍾問道:「司令呢?」簡正答道:「在哄小少爺睡午覺呢!要去稟告嗎?」

  時正午間,園內碧葉扶疏,庭院深深。孔家鍾微嘆了口氣:「不用通報了,我直接過去。」那赫連睿的房間這兩年已經搬到了赫連靖風的隔壁房間,緊連著辦公的書房。他自然是駕輕路熟的。

  他只站在門口,赫連靖風倒是看到了他,忙用手作了個禁聲的動作。這個皮小子,總算剛剛哄了個迷糊,若是被吵醒了,一個下午會吵鬧不休的。他本是可以同她在的時候一樣,交於奶媽打理的,只是不捨得,若是她知道了,怕更是不會原諒他了。這么小小的一個人兒,一點一滴的看著長大,是他與她的骨血融合而成的,每次看到他,總能看到她的影子,仿佛那些日子裡,她柔柔的將髮絲撥到耳後,微笑的轉頭,帶著似麝非麝的香氣-------

  當日她離開聖約翰醫院,各關卡整整封了三個月,還是未找到她。她就這麼帶著他的骨肉,毅然決然的離他而去------他是活該,彭定力第二日講出她那日晚上留在睿兒房內的事情,他就知道,他是活該-------那天晚上,旖旎纏綿的不止是夢境,原來當真是實實在在發生了的---也如同吳醫生所說的,她已經懷了一個多月身孕了。他該死,竟然差點殺死自己的親骨肉---最最該死的是,她一再說了是他的骨肉,他只是不信她-----現在,終於,他是得到了懲罰了。他失去了她們------一輩子的失去了她們---再也沒有機會了去補償她們,去疼她們,去寵她們,唯一能做的,是將自己所有的,所能給予的全付於睿兒了------別人只道是他太過於寵睿兒,卻不知這不過是補償而已。補償因他所失去的。人總是最蠢,最笨,最愚昧不堪的,只有等失去了,方覺得珍貴無比。若是她能回到他和睿兒身邊,拿著整個江山去換也是只值得的。只是她在哪裡呢??每當睿兒哭鬧要媽媽時,心底像是有人用針細細的一根根的在扎,密密麻麻的,只不見有傷痕,裡頭卻是膿血縱橫。偶一碰觸,便會汩汩滴流----

  偏偏這幾日正值安陽城戒嚴。到了晚上,除了有特別通行證外,任何人在晚上不得隨意出去。到了後半夜,她已然待不住了,萱兒才二歲,若是這麼發燒下去,怕是要-----喜鵲更是害怕,連連道:「小姐,怎麼辦啊?小小姐怎麼燒下去,會有性命之憂的。」她心裡亦明白,只不知道要怎麼通過層層關卡送她去醫院,而不讓他知曉。

  「那睿兒呢?你不想他嗎?他越來越懂事了,只偷偷的叫媽媽----」仿佛是那微風,輕輕拂開了那結疤已久的傷痕,那夢裡千回百繞的容顏,那柔嫩的童音,一聲聲的叫喚-----她只覺 一片迷濛---這些年來,天大地大的,她為何會在安陽,無非是想著可以見孩子一面罷了。

  淚,不期然的划過眼角,她低低的道:「靖琪,幫我安排一下,讓我見見孩子。」靖琪也淚眼朦朦的點了頭:「那大哥呢?他這些年過的並不好,他越是什麼也不說,我也知道。大嫂,大哥很很後悔。好多次,我看他抱著睿兒,只站在你房間內發呆----好幾次,他喝高了,總是喚著你的名字。-----他以前是不好,可是這些年來,他真的是只念著你一人,原來那些早已給他打發的乾乾淨淨了。他就是不說,我知道,府邸的眾人都知道,他一直在等著你回來------那小洋樓一點也沒有變動過,丫頭,聽差們天天打掃,就跟你在的時候一個模樣。那彭定力等侍衛因為當年跟他扯了謊,到今日還都被調到軍部那邊掃地呢-------大嫂,他當時真的是氣暈了,因為他太在乎你了,他只是太愛你了------府邸眾人現在都知道的。你看在睿兒份上,你原諒他吧-----大嫂」

  她對他本亦死了心了的,但那心底酸酸楚楚的毛毛只是不停的蠕動著,細細密密的將裡頭絞了個天翻地復。那些溫柔的過往,如折子戲般,一幕幕在上演-----那茶樓上的初見,那府邸的大婚,那燒焦了的炒蛋,那在梳妝檯上的瓶瓶罐罐的,那成套成套的首飾,那滿滿幾櫥子的衣物-----那美麗的月夜,那粗糙的戒指-----這幾年來,只是不想,不敢想,不能想,不願想。如今被她這麼一提醒,卻是如此的歷歷在目。一直以為自己已經忘卻了,已經遺忘了,原來只是被塵封了而已。略一思量,便如潮水般洶湧而至了。

  因七樓都是特護病房,那廊上都鋪了厚厚的毯子,偶有醫生,護士經過,也是落足無聲的。那站崗的士兵,只見一粉嫩可愛的小女孩,嘻嘻笑個不停,半爬半跑的在地毯上玩耍。那些士兵雖得過命令,說是不可讓人接近。但枯燥煩悶的當值時刻,見到這麼一個粉雕玉琢的女孩,也覺得精神微微振奮的。也不捨得去趕她,便看著她這麼一點點從樓層西側慢慢跌跌撞撞的跑過來。

  那女孩子只是撅著嘴,叫喚著:「媽媽?媽媽----」原來是要找媽媽了。孔家鍾微微一笑,隨手遞給了旁邊的侍從,道:「去問一下護士,是什麼人家的小孩子?送去給他們」那裡知道,那侍從這麼抱著,女孩已「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媽媽----我要媽媽--」

  說來也怪,那小女孩見了他,也無半點懼意的,只在房內的地毯上爬來爬去,偶爾抬頭朝他咯咯直笑。他這幾年來益發森嚴冷漠了,連身邊侍從也不敢隨意玩笑的,這時雖然受了傷,但也嚴肅的很。這個小傢伙竟然無半點害怕,幾次還爬到他床邊,流著口水看著他,圓圓的大眼睛,只不停骨碌骨碌轉動。小小年紀已然看得出是個美人坯子了。他看著只覺的心中柔柔的,說不出的舒暢。若不是有傷在身,行動不便,真想抱起來親幾口。

  西側也就這麼幾間房子,找來找去,只是不見。實在無法子了,只好硬著頭皮到東側來。問了站崗的士兵,那士兵已經被侍衛們關照過了,忙回道看見了,是在最底頭的病房內。她又氣又好笑,竟會闖到人家病房裡去,心想著回去怎麼也要罰罰她。

  那走廊上極靜,仿佛入了無人之境般,靜到了極處。外頭雖是陽光普照的,但此地卻是頗陰涼的,偶聽到外頭的蟬鳴,才有種是盛暑的恍然。雖然只有幾步路,卻不知怎麼的,只覺得說不出的怪異,心緒就是定不下來。

  那是兩扇白色浮雕大門,配上了鍍金的把手,說不出的雍容貴氣。門口站四個士兵,不,應該說是侍從,府邸的侍從,那種軍綠的顏色,比軍中士兵略略深一點。出去的時候,外頭的人一見了這個顏色,都是畢恭畢敬的。所以外頭有個流行的話:「深一點,高一點。」意思是軍服上顏色深一點,地位也相對高一點。

  她只覺的眼前一片黑蒙,全身軟弱不堪,若不是扶著牆,便要倒下去了。怪不得,這些日子,軍部下了急令要戒嚴。也怪不得靖琪說的時候含糊不清的。原來是他受了傷---------她心裡亂到了極點,閉了眼,微微靠在牆上平復了一下氣息。只聽得一聲熟悉的叫喚:「夫人!」那驀地回首,只見孔家鍾赫然站在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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