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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重陽面色鐵青地指著易嘉言:“你還有臉回來?”

  易嘉言看著他,沒有急著說話。

  他怒氣沖沖地質問:“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你一個人發瘋就算了,為什麼要把南橋也拖下水?你知不知道你做的事情讓我和你黃姨也臉面盡失?你到底是吃錯什麼藥,才會把自己弄到今天這個地步?”

  說著,他又想給易嘉言第二記耳光。

  南橋倏地站出身來,擋在易嘉言面前,帶著哭音叫他:“易叔叔!”

  “讓開,南橋!”易重陽怒聲呵斥。

  “不是他的錯,禍是我們一起闖的,真要打他,你連我一起打好了。”

  易重陽面色鐵青地加重了聲音:“我讓你讓開,南橋!”

  南橋沒動。

  直到易嘉言終於出聲,也伸手拉住了南橋的手臂:“你讓開,南橋。”是很輕很輕的一句話,他把南橋往旁邊帶了帶,坦坦蕩蕩地站在了父親面前。

  對上易重陽盛怒的神情,他語氣平平地叫了一聲:“爸。”

  是和以往二十餘年一模一樣的語氣,他從小到大都這樣坦蕩磊落地做人,像他教他的那樣,哪怕做錯了事,也一定要挺直脊樑站出來。

  易重陽略微失神,那隻高高揚起的手卻最終沒有落下來。

  易嘉言拉著南橋走進了屋子,將門合上。

  轉過身來的第一刻,他對易重陽夫婦說:“沒有提前告訴你們我和南橋的事情,是我的錯。因為我的緣故,讓媒體把這件事情曝光出來,影響了你們的生活,是我的錯。在事情發生後的第一時間沒有跟你們解釋清楚事情始末,讓你們繼續擔心,是我的錯。”

  南橋想要說話,卻被他一把按住了肩。

  他抬頭看著父親,從容不迫地說:“但我與南橋並非親生兄妹,沒有血緣關係,喜歡她是我自願的,也是我控制不了的,我並不認為這是一件錯事。所以對於這一點,原諒我不能向你認錯。”

  南橋的眼淚幾欲落下,她幾度想要挺身而出,也將自己的感受說出,可是那隻按在她肩上的手很用力,片刻也不曾放鬆。

  他就這樣站在她面前,一個人承受住所有壓力,一字一句地說:“你曾經教過我,做人理應坦坦蕩蕩,無所遮掩,無所畏懼。我不怕流言,不怕詆毀,是因為我想坦坦蕩蕩面對自己的感情,喜歡就是喜歡,沒有什麼值得讓我放棄這份感情。”

  縱然面上還火辣辣的,他依然像是石雕一樣站在原地。

  “我喜歡南橋,和你喜歡黃姨一樣,不管外人怎麼看怎麼想,我只在意南橋一個人。”

  ☆、第46章

  易重陽是個傳統了一輩子的人,正派,正直。自前妻因病去世後,他一直未曾再娶,另有朋友介紹對象他也推辭說兒子年幼,不適合在這個年紀接受新的母親。

  一個單身男人,尤其是像易重陽這樣條件好到足以令人忽略掉他曾經結過婚並且育有一子的事實的男人,就算是自己沒那個意思,有意無意撞上門來的女人那也是多不勝數,可他從來沒有動過別的念頭。

  他愛著自己的亡妻,也不願這個家中多出第二個人來取代第一個人的地位。

  遇見黃玉蘭是個意外。

  那年他的公司生意蒸蒸日上,因業務拓展,需要再招一些崗位。這些事情多由人事部門負責,他只是粗略查看一遍新進人員檔案即可。

  偏偏新人實習期間,他在電梯間裡碰見了一個面生的女人,本來電梯裡只有他一個人,那女人穿著白襯衫和黑裙子走進來,見了他也沒打招呼。

  這公司里大大小小的員工見了他無不笑容滿面叫一聲易總,這女人倒是奇怪,進來以後就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由始至終也沒正眼瞧他。

  出電梯門的時候,他在格子間的大廳里停留片刻,看見她面有難色地現在主任辦公室門口徘徊。待她進去後,他站在門外聽了聽,恰好聽見她請假的事情。

  她說:“李主任,我知道實習員工沒有輪休的資格,但我真的希望您能准我這個假。我是從吳鎮過來的,還有個年幼的女兒在家,她年紀還小,並不知道我去了這麼遠的地方,聽我鄰居說她每天都哭著現在家門口等我回去。我可以不要這一周的實習工資,能不能麻煩您簽個字,同意我這個周末回去四天?”

  主任面有不悅,板著臉說:“我們公司每年都招新,從來沒有這種實習生還要輪休的事。你做的是會計,剛好又到了年末,你不是不知道這種時候公司有多忙!你才剛來多久啊,就開始這麼個請假法?我告訴你,不是我心腸硬,確實是公司有規定,你在這個時候請假,實習期滿多半我們是不會要你的!”

  那個女人放低姿態說了些好話,但李主任就是不為所動。

  “我是一個母親,不管這份工作多麼好,對我來說始終是自己的孩子最重要。”最後她這麼輕聲說道,說完頭也不回地轉身走了。

  她回了吳鎮,瞞著前夫第一次偷偷見了南橋。鄰居在電話里告訴她南橋日也哭,夜也哭,她在電話里聽著就已經淚流滿面。她一定要回到南橋身邊見上一面。

  接到一通陌生的電話是一周後的事了,一個男人在那頭問她:“你好,請問是黃玉蘭女士嗎?”

  她說:“我是。”

  “我是易重陽。”男人說完頓了頓,聽見女人反問了一句“易重陽”,他失笑,無可奈何地承認了她不僅與他面對面的時候認不出他就是她的老闆,還連他的名字也不知道。

  他自報家門,片刻後在她的愣神里告訴她:“假條我給你開了,回來銷假吧。實習期內,每個月我都會給你開一周的假條,不扣工資,也不算工時,你可以回家陪你女兒和丈夫。”

  黃玉蘭驚呆了,片刻後才反應過來自己應該道謝,於是又連聲說謝謝,謝謝大老闆。

  後來日子長了,易重陽發現這個叫黃玉蘭的女人春節和大假從不回家,永遠選擇勤勤懇懇待在公司加班。但奇怪的很,她總挑在每月中旬請假回家看女兒。

  哪有這樣的?

  後來有天晚上,加完班走出辦公室,他發現她還在格子間裡忙碌,忍不住敲了敲她的桌子:“還不下班?該有人說我虐待員工了。”

  她抬頭輕笑出聲,解釋說:“明早我還得回家看我女兒,今晚必須趕完這些文件。”

  他終於問出了那個困惑已久的問題:“為什麼法定節假日不回家,非要遠在每個月中旬?”

  女人怔了怔,仿佛沒料到他怎麼會注意到這個問題,苦笑兩聲,她解釋說:“我和前夫離婚了,女兒歸他撫養。他恨我離開那個家,不讓我回家看女兒,我只能……”

  她有些迷茫地抬頭看他,眼神里是一片悵然。

  後來他知道的更多了。

  再後來他忍不住同情她,同情著同情著,就變得成天都在看著她。

  最後他竟然會為她的皺眉而心神不寧,為她的歡笑而猜測諸多。

  和她在一起這件事也受到了外界的諸多流言蜚語,因為黃玉蘭不是一個多麼美麗多麼優雅的女性,她出生小鎮,性格溫軟,只有高中文憑,甚至沒有出色的外表和出眾的個性。

  那些對他抱著私有化念頭的女人對他的選擇嗤之以鼻。

  曾為他介紹對象的朋友背地裡說他鬼迷心竅,當初還裝正經拒絕他們的引薦。

  他和她的開始是不被眾人看好的,也是連他們自己都有些茫然無措的。

  很多往事在腦中一一閃現,最後易重陽的耳邊迴響起了兒子的話:“你曾經教過我,做人理應坦坦蕩蕩,無所遮掩,無所畏懼。我不怕流言,不怕詆毀,是因為我想坦坦蕩蕩面對自己的感情,喜歡就是喜歡,沒有什麼值得讓我放棄這份感情。”

  他忽然間鬆了手,站在原地一個字都說不出。

  可是不能這樣。

  嘉言與南橋明明是兄妹啊!

  他面上一片陰鬱,眉心緊皺。外人會怎麼說,怎麼看?就這兩日他都已經見識到輿論的可怕了,這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懂什麼?

  他們比他當年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並且不懂得人言可畏。況且這在他看來尚且不是一段正常的男女關係,他們,他們真是糊塗!

  易重陽抬頭看著兒子,一字一句地說:“我說什麼也不會同意你們在一起的。南橋,你回屋。易嘉言,你回公司去,我已經和盧建平打過電話了,他會安排你去歐洲出差。你們兩個,暫時不要見面了。”

  作為父親,他哪怕再氣兒女做出這種被人不齒的事情,也依然會出面幫他們掃尾。

  畢竟,是自己的一雙兒女。

  易重陽將南橋拉進屋裡,然後一言不發地將兒子關在了門外。

  “玉蘭。”他轉過身來看著一直沉默著的妻子,把南橋交給了她,“你們母女倆好好談談。”

  ***

  南橋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母親。

  黃玉蘭形容憔悴,顯然是為他們的事情擔驚受怕了整整兩天。南橋想出門追上易嘉言,要走一起走,可看到母親這樣的神色,她卻又走不動了。

  “媽媽。”她艱難地開口,嘗試著去告訴她自己的心意,“我是真的習慣易嘉言,我不是有意要讓你們失望的。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從什麼時候開始就喜歡他了,但我確實沒有把他當成我的哥哥……”

  易重陽已經一言不發地回到了書房,客廳里只剩下南橋母女倆。

  南橋看著母親默不作聲的樣子,有些著急地想要跟她解釋清楚自己的想法,卻聽見她慢慢地說了一句:“感情的事情,也許會因為一時衝動蒙蔽了你的眼睛。”

  “我沒有衝動,我——”

  “當初嫁給你爸爸時,我也認為我沒有衝動。我以為我是為了我的愛情做出了正確的選擇,可是事實證明,那就是一時衝動,在尚未看清這個人和我們之間的未來時輕易做出選擇,到最後,追悔莫及。”

  “媽媽,你看了易嘉言那麼多年,我不信你還看不見他的人品!”南橋著急地說,“你比誰都知道他的好,他不是我爸,也不會變成我爸,我們不會像你們那樣的,我——”

  “可你們會被人指指點點戳脊梁骨,是,嘉言的確是個好孩子,可是南橋,他是你哥哥!所有人當知道他是你同一個屋檐下的哥哥!且不提這個,跟他在一起壓力有多大你想過嗎?就算我們閉口不談你們是兄妹這個事情,但他的身份他的前途是處於聚光燈下的,總會有人提起來,總會有人在街上認出你們。有人能接受,有人不能接受,你們能頂得住壓力在一起嗎?”

  “能!”南橋幾乎是迫不及待地開口。

  “能一輩子活在這種壓力下?”

  “能。”

  “你答得太快了,你還太年輕,不知道輕率地選擇一段愛情會給自己帶來什麼樣的後果。”黃玉蘭有些焦躁地站起身來,在原地走了兩步,又回過身來看著南橋,“你冷靜兩天,看清楚自己的行為有多衝動,等到你的感情冷卻下來,你就會發現自己只是因為和嘉言待的時間太長,所以產生了錯誤的念頭,錯把對兄長的崇拜當成了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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