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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重重的磕了幾個頭,聲音輕輕在樹林裡迴蕩,只是沒有人回答她,只有衣冠冢後面的小松樹,在晚風中颯颯搖擺。

  幾片不知道哪裡來的葉子,掉落在沈無衣的膝蓋前。

  她撿起葉子,垂眸看了半天,忽而笑了:“爹,娘,這是你們給我的答覆了嗎?”

  再沒有人說話,只有一樹梨花落了晚風。

  沈無衣從衣冠冢的山裡出來的時候,在山口遇上了等在那裡的阿真,他好像剛剛跟什麼人在說話,等到沈無衣過來的時候,那裡只有他一個人了,頭頂的葉子在微微搖擺,她奇怪的抬頭看了一會,也沒有看出來什麼端倪。

  “你剛才在跟誰說話,真哥?”

  阿真趕忙上來接她:“沒跟誰說話,這麼晚了你幹嘛去了?”

  沈無衣也不想回答這個問題,順勢拐到別的話題,兩個人並肩往回走,到院子門口,阿真說:“我去年秋天埋的一罈子桂花酒釀好了,要不要嘗嘗?”

  阿真釀的酒堪稱一絕,又很是殷切,沈無衣也就答應了。

  坐下來的時候,沈無衣總是覺得有人在背後盯著自己,回了幾次頭,也沒有看到人,阿真笑說她是神經太過敏。

  兩個人天馬行空的聊起來,沈無衣微醺之下,直言自己以後會離開這裡。

  阿真問道:“你要去哪裡?”

  沈無衣:“青燈古佛,為家人誦經,為前半生贖罪吧。”

  恍惚中她沒聽清阿真到底答了什麼,不知道是夜色還是酒,她莫名的醉了,喃喃說完,就趴在桌上,昏昏睡過去了。

  第42章:強擄

  第二天,沈無衣醒來的時候,有點懷疑自己又瞎了。

  視線所及的地方黑暗而狹窄,身下的床板也輕微的顛簸著。

  她疑惑的坐起身,黑暗中顧卿言的聲音低啞的傳來:“你醒了?”

  原來她正在馬車上,而馬車的方向是北齊王府。

  沈無衣立刻就想跳馬車,顧卿言一把攥住她,聲音染著怒意:“你瘋了?現在跳下去,你想摔斷腳脖子還是你的脖子?”

  沈無衣掙扎不開他鐵鉗一般的大手,也怒火四起:“顧卿言,說好的一別兩寬,你這算什麼?”

  顧卿言不放手,心裡冷哼。

  一別兩寬?她是說了,可是他答應了嗎?顧卿言想想就氣:“我要是不臨時把你弄上車,沒準你哪天就剪了頭髮做尼姑。

  讓我怎麼辦,跟著去做和尚嗎?”

  沈無衣萬萬沒想到,竟然是阿真出賣了她。

  她還隱約記得自己昨晚醉酒之下說了埋藏在心裡的出家的想法,而昨晚那一壺酒,還有背後莫名被盯著的感覺,看來都不是空穴來風。

  怕她真的跳車,顧卿言死死抓著她,沈無衣掙扎不動,跟他吵起來,也無濟於事,悶著頭坐到馬車角落,一言不發。

  顧卿言雖然鬆了一口氣,心裡也是不忍,無奈道:“這麼久了,你就這麼討厭我?一點回寰的餘地都沒有嗎?”

  顧卿言昨天才剛剛脫離危險,身體還需要靜養,剛才下死力氣按著她,這會也很是虛弱,靠著門強行不表現出來虛弱之意,只是沈無衣畢竟是半個大夫,馬車的窗簾在爭吵中掀開了,她一眼就看見顧卿言青白的臉色。

  明明已經虛弱成那樣了,還死撐著頂在門口,擋著她出去的路。

  沈無衣心裡,不應該有的一股柔軟之情又從心底浮現,只得強行壓制住。

  顧卿言瞪著她,執意要問一個答案。

  沈無衣有些不可思議:“顧卿言,你是沒有心還是沒有腦子?我因為你,失去了整個沈家,你問我是不是討厭你?你覺得呢?你覺得我應該不應該討厭你?你覺得一個讓我家破人亡的男人,我是不是還應該給他回寰的餘地?”

  自從重逢以來,他很久沒有見過她這樣生動的、有情緒的表情了,一直以來,無論自己說什麼做什麼,她對著自己都像對著一根木頭一樣,無悲無喜無哀無怒,讓他自己都感覺不到自己是個活生生的人,只有這兩次,她雖然衝著自己大發脾氣,可是他心裡卻自虐一般的雀躍了起來。

  真好,她對自己終於有情緒了。

  顧卿言嘴角忍不住翹起來:“你最不能原諒的,還是沈家的事?”

  沈無衣都懶得給他一個“廢話”

  的表情。

  顧卿言眼睛裡有亮色漸漸升起:“那如果……如果我能彌補你和沈家,你是不是就能試著接受我了?”

  沈無衣覺得自己面前是個異想天開的瘋子,他是要活死人肉白骨,還是要在自己眼前上演一出障眼法?無論是什麼,她都懶得看他耍把戲了。

  顧卿言死活要問她一句準話,沈無衣無奈,只得翻了翻白眼:“你能彌補得了再說吧。”

  沈無衣不再看他,靠在轎壁,在馬車的搖晃中睡去,顧卿言小心的伸手,終於摸到她柔軟的嘴唇,想到她剛才那句話,志得意滿的笑了起來。

  馬車一路疾馳,終將帶他們回到那個叫做家的地方。

  第43章:時日無多

  山谷底下,藥房後面的起居室里。

  阿公阿婆震驚的看著人去樓空的沈無衣的房間,怒氣沖沖的質問道:“阿沈呢,誰讓她走的?”

  床邊的陰影里,阿真靠在陰影里,看不清表情,只聽見他的聲音很沉悶:“你們不用怪了,是我給了她迷幻散,讓顧卿言把她帶上馬車的。”

  阿婆氣不打一處來,聲音都氣的哆嗦:“你……你簡直糊塗!我怎麼會有你這樣的慫兒子?你那麼喜歡阿沈,一門心思想娶她,你親手把她送到她前夫的馬車上?你不知道那個男人的心思嗎?”

  阿真單手按在抬起的臉上,不說話。

  阿婆氣得還要再罵,憨厚的阿公搖搖頭,嘆息著拉住老婆子的手:“算了,他心裡也夠難受的了。”

  被他這麼一拉,阿婆頓了良久,才重重嘆了一口氣,坐了下來。

  沉默的阿真突然開了口,只是聲音低低的,不知道是在對父母說,還是在對自己說。

  “我正是因為喜歡她,才要放她走。”

  “你這個沒膽色的!”

  阿婆聽他這麼說,心頭又是一陣火氣,就想打他。

  阿真好像根本沒有聽到她的怒斥,繼續輕輕地說:“我喜歡她,所以這三年來,我一直在看著她。

  她看起來安安靜靜無欲無求,但是在深夜的時候,她會一個人哭泣,會做噩夢驚醒,在聽到一些話的時候,她會毫無察覺的就陷入某種回憶里,從那個時候,我就知道,她的心裡一直有一個人,只是她強制自己忘記,強制自己不能回憶。

  她一直那麼獨立堅強,堅強的配合著那麼艱難的治療,一個人偷偷地在後山挖了一個衣冠冢,天天去祭拜,我知道她一定有可怕的過去,但是她從來不訴說。

  有時候,我看著她明明心裡驚濤駭浪,卻一臉平靜,多麼想脫口而出,你都告訴我吧,你說出來,有人跟你一起分擔承受,你會好過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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