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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聲音沙啞,卻帶著笑意。

  棠樾突覺心疼,愧疚,卻說不出一句話。

  父親和彥佑叔也是如此。

  良久還是彥佑叔帶著強撐的笑意,說笑著就要上前,卻被一道戾氣所打倒在地。

  棠樾大驚,連忙扶起彥佑叔,只見他傷勢雖重,卻未傷己性命。

  父親不由喝道:“兄長!”

  只見伯父緩緩轉過身,紅著眼,笑道:“旭鳳,你真是我的好弟弟。”

  父親聽到這一句,一股酸意突上心頭,含淚道:“兄長……那時的我們都沒辦法了……”

  “用這樣的辦法——”伯父抬眸,笑得慘澹,“——還不如殺了我啊。”

  父親一愣,落淚無聲。

  “消我所愛所念,逼得我大道忘情,從未記掛我重視的一切。你們真是厲害,厲害極了。”伯父揮袖之間,狂風大作。

  他大笑:“你們要的——不過是個大道忘情的天帝啊。”

  伯父的笑伴隨著狂風冷雨,激的人心顫。

  棠樾想,若是伯父就此入魔,誰也再攔不住他,也騙不了他了。

  可是,伯父終究還是沒有。

  他只是笑著笑著,跪倒在花海之中,低著頭,尤似哭了。

  “你們,要的只不過如此啊……”

  伯父笑著哭,失神一般,開始念叨一個名字——鄺露。

  那是他所思所愛,命中注定,也是無法大道忘情的最後一劫。

  如今,他早已大道忘情,可記起了便仍舊如往昔一般。

  棠樾緩緩走近他,推開了父親和彥佑叔想要阻擋他的手。

  棠樾跪在他身邊,扶住他的冰冷的身子,終於聽見伯父的聲音。

  他說:“原只是個夢,一個醒來便滅的夢。”

  那個夢裡,伯父有個圓滿的結局。

  鄺露在上元佳節醒來,同他有個名喚喜兒的孩子。

  鄺露時常打趣他,對他笑,抱著他,一字一句告訴他自己有多喜歡他。

  鄺露會在夜裡抱緊他,輕撫他的背脊。

  鄺露會玩弄他的龍角,說用來晾衣服多好啊。

  鄺露會帶著喜兒來吵他午睡,說下凡間吃元宵吧。

  鄺露會記著人間所有的佳節,拖著他去鬧市,說什麼要染煙火味兒。

  鄺露會皺著眉頭,學著他的模樣,然後開懷大笑。

  鄺露糖吃多了,捂住有些疼的牙,認真說道神仙也會蛀牙啊。

  鄺露,鄺露,都是鄺露。

  ………………

  伯父突然抬起頭,問了一句話:“都是夢嗎?”

  棠樾一愣後,含淚頷首。

  伯父紅著眼,笑道:“都是夢……都是。”

  黃粱夢,美矣。

  然終不能成真。

  棠樾緩緩紅了眼,聲音沙啞,近似哭腔。

  “至少——是個美夢啊。”

  南柯一夢,浮生若夢。

  天之至私,太上忘情。

  這一次,潤玉都做到了。

  第六十章 南柯夢(4)

  番外:

  伯父做了一個決定,取出了布夢網,扶正上元天妃為後。

  可此後,仍舊如一樣,是九重天的天帝。

  什麼都沒變。

  五萬年後,天帝禪位,隱於六界,不知所蹤。

  只有棠樾知道,伯父遊歷六界,可歸所只有虛谷。

  上元佳節,棠樾帶著花糕來找他。

  虛谷無人,便到那鬧市尋他。

  人潮中,棠樾一眼便認出了伯父。

  一襲白衣,戴著面具,仍是如玉的謫仙。

  他遠遠的看著伯父。

  他一個人踱步走到橋上,寂靜的不融於鬧市。

  棠樾嘆了口氣,想了想,招呼了身邊走過的小女童,蹲下身子,笑著遞給她一個糖人兒,指了指橋上人。

  眼見著那小女童跳著過去,扯了扯伯父的衣角,遞給了糖人兒,又蹦噠著回來。

  棠樾給了她一包甜蜜餞,問道:“那個人說了什麼?”

  小姑娘笑得甜,想了想,有些納悶:“那人好奇怪,道了聲謝後,瞧著我,說,糖吃多了不好,讓我別多吃。”

  棠樾一笑,隨著人潮緩緩走了過去,走到伯父身邊。

  伯父盯著糖人沒說話。

  棠樾說道:“虛谷的花,我今天去瞧了瞧,只要少澆水就行。伯父,你別總是澆太多的水,花不會渴死的。”

  伯父緩緩一笑,算是應承了。

  “父親……托我給你帶句話。”

  伯父沒說話。

  “他說,三日後潮海開水晶花,想著給你帶幾朵,養在虛谷。”

  伯父自從禪位,便活脫脫當了虛谷花匠。虛谷里,什麼花都有。

  “好。”伯父只淡淡回道。

  自從那日後,伯父再未見過父親,一字一句也從未讓棠樾帶過。

  人潮擁擠,鬧市繁華,說不盡的熱鬧。

  伯父突然說了一句話:“有些事,其實算不上恨。你懂嗎?”

  棠樾一愣。

  “神仙一世,不缺的便是年歲。有些事,時間流逝,便也淡忘了。愛恨,都能忘。我選擇大道忘情,忘的不是俗世紅塵,七情六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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