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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時常覺得,自己在夢裡。”

  “恩?什麼意思?”

  潤玉蹙眉,有些魔怔。

  “有時,我做夢夢見你總是不理我,總是要離開我。醒來,卻又看到你在我身邊——同你在一起的這些時候,我總是覺得在做夢——有時我總覺得,什麼都很奇怪,喜兒的出生,陪在我身邊的你,甚至,連我也不夠真實。”

  說著,他退了一步。

  “我……我怕。”

  鄺露不由問:“你怕什麼?”

  潤玉滿眼的困頓,躊躇道:“我怕——若我醒了,我仍舊一無所有。”

  風突然就生起了。

  星河燦爛下,他的身姿映在其中,白衣翻飛,長發飄逸,甚是霞姿月韻。

  可在此時,他是水中月,鏡中花——只需鄺露一句話,便能打散他。

  她突然明白了這些時日自己不明白的事。

  為何從她醒來到如今,每夜潤玉都將自己摟的很緊?

  為何有時深夜,她迷糊中總是覺得他趴在自己的肩頭哭泣?

  為何有時潤玉站在遠處,看向自己的眼神如此模糊?

  就連喜兒出世,潤玉一夜抱著他不眠不休不言不語,時喜時悲的讓她都不明白。

  原來,都是因為這一切,潤玉都怕是夢境中。醒了,什麼都沒有,什麼都是假的。

  他怕的,是我的離開。

  緩緩的,鄺露笑著說道:“我總覺得,神仙唯有這一個好處——那便是長久的時間,這是我們唯一的籌碼。”

  潤玉聽著,仍舊皺著眉看他。

  “可是,這長長久久的時日,總會讓人產生一種似假似真的感覺。有些愁怨,不一定能在心中深種到死。有些思念,自然也不能成為羈絆一生的鎖。”

  說著,鄺露低頭,為喜兒撫了撫額前的碎發。

  “在這些時光里,有些人尋找刺激歡樂,有些人尋找救贖安定,有些人尋找生之意義。而往往,尋到最後,什麼都沒意思。”

  潤玉細細琢磨她的每一個字,心思繁重。

  “陛下,我是死過三次的人。第一次,我追求陛下而差點死在曾經的戰役中,刺激歡樂都有。第二次,我尋找救贖安定,服下殞丹,跳下臨淵台。第三次,我用自身為引,用天泉降伏魔種,算是為尋生之意義——到如今,我也生生活了三次——真真假假,虛虛實實,或許能比旁人瞧得明白些。”

  說完,鄺露抬眼看他,笑道;“這才明白,原來在這生生不息——曾讓我看做近乎詛咒的漫長歲月里——我的心心念念,我的乍見之歡,全系你。”

  潤玉猶如被擊中要害,一時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鄺露笑如清月明朗,張開手臂,笑道:“你若覺得這還是夢,何不來抱緊我?”

  潤玉猶如石化解封,小心翼翼般的踏出一步,兩步,三步……

  隨後,步子邁開,飛奔向她。

  猛地一下,他扎進她的懷中,她觸到他的胸口。

  擁抱中,鄺露輕撫他的背脊,輕聲道:“感受到了嗎?”

  潤玉一愣。

  “我在你的懷裡,會呼吸,有溫度,能說話,也會笑——這是一個活生生的鄺露——她跳動著一顆心,不再冰冷,從未改變。”

  潤玉紅了眼。

  她仍舊拍撫他的背脊,柔聲道:“你莫再怕了。”

  潤玉沒說話,只是緊緊的,再緊緊的抱住她。

  鄺露沒說話,她能感覺到他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悲傷,甚至眼淚。

  潤玉閉上眼,突然想起了一些很久很久沒想起的往事。

  而在這時,同樣的記憶也傳入了鄺露的腦海中。

  (因為檀冢和曾經的聚魂燈中,久久的糾纏中,兩人在很近的距離中,若有一人產生巨大的情感波動,另一人也會有相同的感應。此時,潤玉的情感記憶,傳入了鄺露的腦中。)

  有些記憶猶如骨血融合般傳入鄺露的腦中,沾滿血腥味和淤泥味的童年,獨身一人步步為營的少年,一身戾氣不管不顧的成年……

  那些求而不得的溫暖,刻骨銘心的愛恨,原來曾如此遙不可及。

  一張張面孔在鄺露眼前閃過——先帝太微的,先後荼姚的,生母的,旭鳳的,錦覓的……

  最終停在一張含笑的面容。

  眉目如畫,溫柔明艷,動人的笑含著淡淡的暖。

  他的聲音帶著無限的溫柔慈悲,甚是讓人無法為他的悲傷而悲傷——鄺露,我甚愛你。

  他這樣說道。

  鄺露心如在苦澀的舌尖灌上蜜,苦味兒漸漸消失,甜膩了。

  打斷兩人久久相擁的,是喜兒忽然的夢話。

  “長!長了!”

  兩人一愣後,鬆開了彼此。

  鄺露瞧著潤玉發紅的眼,潤玉看著她微笑的臉,兩人相視一笑。

  隨後,兩夫妻抱著昏睡說夢話的孩子回宮去。

  星輝中,清風裡,映著一家人的背影。

  遠遠的,還能聽見兩人調笑的聲音。

  “你以後,還是對我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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