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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我登上山巔,看見千山暮雪,孤鷹斜影。

  突然想著,出去吧,去瞧瞧外面的世界吧。

  沈家郎是個好人,同我和離,還瞞著我的父兄偷偷放我走了,我還是感激他的。可到現在想起,我卻記不得他的名諱相貌,只記得他穿白衣甚是好看。

  後來,我走了許多地方,觀星賞月,人間無數風景,江南的煙雨,漠北的落日——都是好風景,可是我總覺得高興不起來。

  似乎心底哪裡空了一缺,補不起來。

  到現在我也沒懂得。

  再後來,得知家中噩耗,我遊走四方,尋找父兄蹤跡。

  最後,只得三座孤墳冢。

  我突然想,原來,若是世上無所牽掛,無所愛,無所念,那可真是無趣極了。

  我遇見一位大師,他說我深有慧根,卻無大愛,更無私慾,更似空心人。

  這時我才知,我或許真是空心人。

  家中巨變,父兄慘死,可我卻似乎仍無過多情感,連哭都不會。

  真是奇怪。我除了笑,什麼都不會。連難過都不會。

  我這樣的空心人,算不算斷念絕意?

  想想,這輩子父兄寵愛,無病無災,還遇著了一位如琢如磨的仙人,著實不壞。但想了許久,我竟然還是找不出什麼歡喜事,足以回想一生。

  若論起來,怕是念到最後,只那日青山竹林古鐘中,遇見了那放鹿的仙君?

  也算得是件幸事吧。

  我似乎活不了多久了,身上的傷疼的厲害。不過,至少那日我衝進匈奴大軍奪回了父親的屍骨,算一算,廢了一條胳膊當真划算。

  今日走到那片竹林中,突然又記起了潤玉仙君。

  這仙君,什麼都好,但他可真是不守諾。

  這都七年了,說好的給我拿那勞什子甘露,可到現在都無蹤跡。

  莫不是不捨得給我這好酒,逃去了?

  嘖。真不夠義氣。

  還想著,若是能夠再見一面,真想問問他——你可否找到了你那荷包的主人?你這人間尋芳客可有了歸處?

  不過這也無關係。

  時光荏苒,我不過是滄海一粟,微如蜉蝣。

  他總會記不得我。

  這鴛鴦小字,彥佑認得。

  無言良久,彥佑望向潤玉,道:“你,如何想?”

  潤玉細細摩挲著懷中的骨灰罈,看著萬重疊雲,青山綿長,聲音輕緲:“我由她做了一世凡人,未曾干預分毫。”

  揮袖之間,一片薄雲飛來。

  潤玉踏了上去:“現在——她該回家了。”

  第四十章:如往昔

  散魂皈依,缺的是血肉,要的是修為。

  潤玉就渡了修為,舍了血肉,以聚魂鼎為器皿,練就鄺露之身。

  彥佑也不再勸了,和阿夜成天伴在那璇璣宮中,看著潤玉的氣色越來越虛弱,徘徊在清華殿和璇璣宮中。

  “可好了?”這是潤玉來到璇璣宮,問的最多的話。

  他的眼睛壞了,看不見那三魂煉聚。

  彥佑卻能,聽到他的問話,看了眼聚魂鼎,回道:“還沒。”

  潤玉便又點指割出鮮血,祭以修為,隨後沉著腳步,回了清華殿處理政務。

  彥佑目送他出去,蹲在聚魂鼎前,輕聲嘆道:“真不知道,如今,誰欠了誰?”

  鄺露真身練成時,妖界出了亂子,潤玉只能出征。

  彥佑送他送九重天,問:“可要去看看她?”

  潤玉頓了頓,隨後看著身後那千萬神兵,終是搖頭:“你替我好生護著。”

  彥佑頷首:“好。”

  那時的潤玉,著一襲白銀盔甲,身隨千萬神兵天將,踏雲而去。

  風姿威儀不同尋常。

  彥佑指著那方,對哭成淚人的阿夜道:“瞧見沒。男人,就得是這樣的,才會有人對你死心塌地。”

  阿夜癟嘴,沒回話。

  彥佑嘆了口氣——果然,男人嘛,還是得有些實權威儀才帥......要不還是讓潤玉給我混個神將噹噹,不然自己這麼個散仙可能真會落個孤家寡人......真可怕......

  十日苦戰,終是大捷,勝負已定。

  天帝陛下卻在此時,扔下這般殘局給了四大神將,自己踏雲歸回九重天。

  四大神將領著神兵符,不由面面相覷——方才仿佛是九重天傳來的傳音符。什麼樣的急事,才會讓陛下不顧戰事歸去?還帶著一身的傷?

  急雲停在了璇璣宮。

  隨後,是急促的步子,踏響了空蕩蕩的璇璣宮。

  聚魂鼎已空無一物。

  潤玉心中一緊,想起了彥佑傳來的傳音符——鼎已開,魂已聚。

  “鄺露!”

  潤玉從未覺得這方璇璣宮這般的空曠,大的他尋到這邊,尋到那邊,卻還是看不到那抹素青色的影子。

  叮鈴——

  不知哪裡傳來的鈴聲,止住他毫無目的的步子。

  叮鈴——

  是那株鳳梅樹?

  叮鈴——

  潤玉踏出緩慢的步子,靠近那處。

  這一步步映著那清脆的鈴聲,終於停住了。

  本是枯萎毀掉的鳳梅樹,此時似乎逢春一般,花開盛大,洋洋灑灑落下赤紅色的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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