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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了,就記一輩子吧。

  日子一數,轉眼就到他畢業的時候了。

  每年高考的那兩天,都是街上最熱鬧的日子。

  學校門口,被送考的家長、車輛圍得水泄不通。學校外的幾里地,都貼了為高考助力的條幅。公交車、計程車也不甘落後,免費接送趕考的考生。

  甚至有當地電視台的記者,早早地就蹲守著,準備採訪考完出來的學生。

  下午,劉珂忙了一天,終於下班回家。

  她打開電視,燒了開水,準備泡麵當做晚飯。

  鬼使神差地,她調到當地台。

  屏幕里,是一張既熟悉,又萬般陌生的臉。話筒伸到他面前,他那麼開朗的人,竟也侷促了。

  記者問他感覺怎麼樣,他想了想,說:“考試太多,都麻木了。”

  記者又問他的估分,他說了個數字。她才知道,原來他成績那麼好。像她已能熟練地扎針一樣,他在考場中如魚得水。

  葉沉說話的背景音里,有汽車的鳴笛,有考生撕心裂肺的哭聲,也有家長的慰問。

  劉珂仿佛身臨其境,體會著他們的喜怒哀懼。三年的寒窗苦讀,一朝結束。但還有那麼長的人生,是渺渺茫茫的。

  考場就是一場生死場,有人被判處死刑,有人僥倖逃出生門。

  水咕嚕嚕地響著,她卻沒聽見。

  她怔怔地看著電視發呆。

  那麼久未見的葉沉,長開了,個子也更高了。說話時,是他特有的語氣、腔調,這點,倒沒變。

  他既然考完了,也就該去其他的城市了吧?天高地遠,她還再怎麼有所期望?

  直到鏡頭轉到另外的考生,她才回過神。

  水已經澎出來了。

  高考結束第二天,劉珂很晚才下班。

  日復一日、無甚盼頭的生活,讓她好疲憊。

  病房裡的病人,看她漂亮,身材又好,趁她彎身撿東西時,一巴掌摸在她屁股上。她登時站直,怒目瞪他。這種事,並非第一次。第一次,她扇了對方一個耳光,病人投訴,她差點丟了工作。

  她知道,沒人管她是否受了委屈,她也知道,有的護士甚至讓病人揩油,只因他們背景顯赫。

  病人嬉皮笑臉的,她壓下憤怒,將東西狠狠地拍在他手上,推車離開。

  她突然有些怨張萊。

  明明說好,一起工作,相互扶持,她怎麼就拋下她,過她的小日子去了呢?

  她想起高中那個溫溫柔柔的女老師。她漂亮,知性,脾氣好,可沒哪個學生膽敢吃她豆腐,就連最叛逆的學生也是。整個社會都是尊重老師的。

  越想,越憋屈,走的步子越重,要踩碎一地燈光。

  前夜下了一場暴雨,經一個白天暴曬,雨水早蒸發地無影無蹤,只剩那些陰暗的角落,滴答滴答地響著。

  “你下班好晚。”

  這一聲如水花四下濺開,濺去了她耳里。

  她慌慌張張抬頭,怕自己聽錯。

  可從路邊站起來的,不正是昨天還出現在電視裡的他嗎?

  劉珂很矯情地眨眨眼,想,不是幻覺吧。

  他似乎蹲了很久,身起到一半,就嗷嗷地嚷著腿疼。

  劉珂噗地笑出聲。那年煙花炸開的餘聲仿佛又在心間迴響。嘭嘭嘭。餘燼洋洋灑灑地落下。

  “怎麼不去醫院找我?”

  十一點多了,沒幾家店開門,他們走了好遠,才找到一家沒打烊的燒烤店。

  辛辣香氣飄得很遠。

  “怕打擾你工作。”

  老闆過來將盤子放下,他道聲謝,拈起一串,遞給她。

  一串灑滿辣椒粉、孜然粉和蔥花的雞翅,劉珂不習慣晚上吃這麼油膩的食物,卻不好拂他意,張口咬住。

  “你怎麼在哪兒等?”

  “你不是說過你晚上往那邊走嗎?”

  “啊,你還記得。”她自己都不記得了。

  “我趕在你下班之前去等,沒想到等到剛才。”

  天,他豈不是等了五個小時?劉珂頓時說不出話來。

  葉沉像知道她想什麼,補了句:“怕錯過你,但又嫌累,就去麥當勞里等,實在待得太久,免得被店員趕,就出來了。”

  等待是最磨人的事,更別說這麼長時間。

  劉珂小口小口地吃著,心疼地說:“你昨天才高考完,怎麼不多休息幾天?”

  “沒事兒。我今天出來找了兼職,明天就上班了。就在你醫院旁邊。”

  葉沉怕她吃肉膩得慌,又點了兩串韭菜、包菜。他光看著她吃,自己卻沒吃什麼。劉珂過意不去,催促他吃。他就笑著說,他是想請她吃,自己不餓。

  劉珂心猛地一跳。

  其實從看見他,她就明白,他也是記得自己的。

  這一番對話便是作證。

  “那你什麼時候走?”

  “走去哪兒?”

  “出去讀大學啊。”說到這,劉珂很不爭氣地眼一酸。既然要走,幹嘛還來找她。

  葉沉說:“我志願報工大,第二志願才填的外市。不過我覺得,第二志願應該沒這個福氣錄取我了。”

  他臉上又露出了昨天那樣自信的笑。

  不管他是自信還是自負,她都沒條件地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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