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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老伴老伴,就是老來伴。他和妻子一生無子,雖有遺憾,卻也不強求,而是收養和資助了許多孩子。
他的工資、妻子育苗基地的收入幾乎都用來資助上不起學的小孩,剩下的就是供給收養的養子養女們。
可孩子一多,教養起來就很困難。
他是搞文學研究的,和書本打了一輩子交道,工資不算特別高,人情世故不是很懂,平時連怎麼和孩子們交流都不太懂,更別提好好教育他們。
妻子在世時,孩子們時不時還會聚在一起,一家人看起來也算其樂融融。
可妻子心臟病發去世之後,整個家就散了。
妻子去世後的第二年,先是一個養子捲款離開,接著另一個養子在別處承包的育苗基地攬下了育苗基地原本的訂單,沒過多久育苗基地運轉不下去了。
養子養女一次次登門,都是說育苗基地反正已經撐不下去,不如把它轉讓出去,大家把錢分掉了事。
從法律上來說,養子養女雖然和他們沒有血緣關係,卻也是法律上的父母與子女,有權利分走妻子留下的遺產。
不過這片山和育苗基地他占著大頭,他不簽字,沒人轉讓得了。
這次是一個養子沾上賭癮,把自己分到的錢敗了個精光不說,還欠下一屁股賭債。
老人也知道賭這東西是無底洞,還了一次就有無數次在前面等著。
可養子都被人追債追到門口揚言要剁手砸屋子了,難道他還能眼睜睜看著別人逼死養子?
想到老伴生前最疼這個“小兒子”,老人又是無奈又是嘆息。
他轉賣掉這山後把錢分了可能不夠還賭債,他再把自己名下的房產賣掉興許就夠了。
等他沒了存款也沒了房產,這些“兒女”們就不會再找上門了吧?
這山上的每一株樹木,他都記得清清楚楚,那是他和妻子一次次在林間散步時仔細看過的。
當時妻子眼裡閃著光,和他說起小時候自己天天跑山里玩耍的事,這片山頭對她來說是一段回憶、一個念想,她那麼努力賺錢,為的就是憑藉自己的努力護它幾十年。
他的妻子是個溫柔又善良的人,她愛山愛水,愛花愛木,也愛每一個孩子。
只是並非所有善意都能有回報,她曾經疼愛的孩子們卻在她去世之後馬上盯上她的畢生心血。
這讓老人有些懷疑妻子當初的善良是不是一種錯誤。
可如果再來一遍,看到這些孩子無家可歸、沒學可上,妻子還是會做同樣的選擇。
老人滿含歉意地對陸則兩人笑笑。
他最近表露轉讓這座山頭的意向,這次陸則來看山是老朋友幫他牽的線,說想要承包這個山頭的年輕人叫陸則,最近剛做個世界矚目的心肌再生項目。
他妻子就是突發心梗去世的,老人對這位據說很年輕的小醫生很有好感,想著要是這座山能轉給這樣一個人也很不錯。
沒想到養子養女會聞訊而來。
老一輩還是講究家醜不外揚,在家裡鬧得再難看,也不想在其他人面前撕破臉。
結果還是被陸則他們撞個正著。
老人沉默間,那幾個中年人也找了過來。
老人木然地看著他們。
幾個中年人見老人臉色不對,知道自己剛才的話都被老人聽了去,臉上有著一閃而逝的赧然。
但也就是一閃而逝而已,更多的就沒有了。
其中一個穿著玫紅色外套的中年女人上前說:“爸,聽說今天有人要來看山,我們也過來看看。”
說話間,她和其他人的目光都落到陸則和裴舒窈身上。
看到他們的相貌,幾個中年人都是一愣。再推斷一下他們的年齡,他們眼睛亮了起來。
年紀小好啊,涉世未深的年輕人比較好哄!
看兩個人的樣貌氣度和衣著打扮,說不定是有錢有閒的富二代想要盤個山頭玩玩。
這樣的肥羊,不宰他們宰誰?
幾個中年人對視一眼,都殷勤地上前和陸則兩人說話,直接把老人擠到了一邊。
陸則話不多,安靜地聽著他們七嘴八舌的介紹。
先是說當年這個育苗基地也曾輝煌一時,曾經供給幾個大公園的園林樹木,讓市裡的一把手都讚不絕口。
接著又說這山上的樹木樹齡非常大,母親在世時照料得非常精心,山里沒有一根歹木。
最後還表示,山上的野花野草種類繁多,說不定還有什麼珍稀種類。
陸則和裴舒窈聽下來,感覺山確實是好山,老人妻子生前也確實是個能幹又善良的人。
老人這些養子養女其實也知道這座山的價值,只是一來沒有周轉資金和管理才華,二來誰占了大頭其他人都不會滿意,所以索性想要把它轉手分錢。
本來這些是準備把山上的樹木先收光再賣山,榨光所有價值,但是看到他們後又改變了主意,想他們直接出高價把山上的樹木也拿走,不用自己費心費力去採收。
“你們說的我們都知道了。”眼看老人這幾個養子養女還要滔滔不絕地想辦法抬價,陸則禮貌地說,“我們先上山看看,回頭再談具體的轉讓事宜。”
裴舒窈點頭:“我們有好幾個備選,這是我們看的第一個地方,還是先上山看看再說。我們是準備種藥草的,這山樹木長得好,不一定適合種藥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