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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枕流艷羨地看著兩人漸漸消失的背影。若不是夙沙不錯一開始就看穿了他有斷袖之癖,興許,自己也能如小唐將軍一般,與他相處得如此自在吧。

  山寨的糧食不是被山賊帶走,就是被唐馳洲帶人搜刮到山腳下去了,留給他們的只有空灶、空鍋、空碗。

  慕枕流等人只好繼續啃身邊的乾糧。

  用過早膳,俞夫人向夙沙不錯使了個眼色,自己帶著慕枕流走到一邊,低聲道:“決不能讓他單獨行動。”他自然是指小唐將軍。

  慕枕流道:“依夫人的意思?”

  她道:“兩個辦法,一是我們一起下山,讓他派人將箱子抬下去。數目我們都已經清點過了,有什麼貓膩在我們來之前他們就已經做了。二是我們都留在這裡,派幾個衙役帶著他的親筆信下去調人上來。”

  慕枕流道:“僅憑一紙書信調用軍中兵士怕是不妥,不如按照第一計行事。”

  俞夫人點頭道:“若能順利下山,這個辦法自然是再好不過。”

  慕枕流知道她擔心為何,與夙沙不錯擔心的一般,都是怕唐馳洲留了什麼暗手。他們連想法都這般相近,無怪乎看誰都不順眼的夙沙不錯看她格外順眼。

  “你在想什麼?”夙沙不錯突然從他面前冒出來。

  慕枕流回神,俞夫人已經走遠了。

  “還看什麼?”夙沙不錯身影一動,又擋在他的面前。

  慕枕流道:“適才俞夫人提了兩個建議……”

  夙沙不錯道:“一起下山或等人上山,我聽到了。我剛才問的是,你在看什麼?”

  慕枕流道:“我在想這兩個建議哪個更好。”

  夙沙不錯知道他不會對俞夫人起心思,只是逗逗他,但聽答案如此敷衍,反倒有些介意了:“你剛剛不是已經在俞夫人面前做了選擇了嗎?”

  慕枕流見他又拉下臉,忍不住嘆了口氣,苦笑道:“你看到我,十次中有九次是不高興的。”

  夙沙不錯呆住,一時不知該做何種表情。

  慕枕流去找衙役們吩咐下山的事宜,被夙沙不錯突然抓住:“我並不是因為看到你而不高興,是因為……”他聲音突然低下去,停頓了下才揚聲道,“是因為看你被人騙得團團轉,實在看不過眼!”

  慕枕流笑了笑道:“因為我太蠢?”

  “知道就好。”

  “你留在我身邊是為了保護我不被人騙?”

  “知道就好。”

  “沒有其他原因?”

  夙沙不錯眸光閃了閃:“還有什麼理由?”

  慕枕流道:“恩師沒有交代其他任務嗎?”

  夙沙不錯道:“你想說什麼?”

  慕枕流見他一臉警惕的樣子,突然將要說的話都咽了回去,搖搖頭道:“沒什麼。”再說下去,怕是將這人留在身邊的藉口都沒有了。

  夙沙不錯眯起眼睛,卻也識趣地沒有追究下去。

  俞夫人與衙役們已經打點妥當,裝著兵器的箱子被重新抬回地窖中,以免突然下雨淋濕了。將一起布置妥當,俞夫人和小唐將軍率先下山。

  慕枕流和夙沙不錯跟在最後壓陣。

  旭日正從東方冉冉升起,站在山腰上,平視著日出的方向,好似自己與天地齊平。慕枕流駐步看了一會兒,就聽夙沙不錯道:“你是不是詩興大發,準備賦詩一首?”

  慕枕流失笑道:“哪有這樣好的詩性?”

  夙沙不錯道:“文人不都這樣?”

  “我大概稱不上文人的。”

  “沈正和的弟子都稱不上文人,天下能稱文人的大概也沒幾個了。”

  “比起吟詩作賦,我倒更愛耕田鋤地。”

  夙沙不錯拉起慕枕流的手,細細地看了看手裡的老繭,以前以為這些繭子是他學琴、學字、甚至舞刀弄槍時磨出來的,現在才知道竟是鋤頭。

  “你跟著沈正和吃了很多苦嗎?”夙沙不錯很是不滿。

  慕枕流反手抓去他的手,指尖輕輕地摩挲過他手掌的繭子,反問道:“你呢?”

  夙沙不錯道:“我是為了練武。”

  “我是為了煉心。”

  “煉心?”

  慕枕流道:“不知百姓疾苦,焉能治其疾苦?”

  夙沙不錯道:“你天天待在沈正和身邊,如何養出了一副菩薩心腸。”

  慕枕流聽他越說越不像話,忍不住提醒他:“你不也是恩師一系?”

  夙沙不錯理直氣壯道:“我這樣的人才符合啊。”

  慕枕流啞然。

  前頭突然發出“哇”的一聲驚叫,兵刃交鋒聲響起,隊伍一下子亂了起來。

  夙沙不錯將慕枕流往腋下一夾,足下輕點,半個身子竟然探出崖外,從隊伍的一側斜掠了過去,翻身躍到隊伍最前頭。那裡,俞夫人和小唐將軍正在衙役的包圍中赤手相搏。他們身邊的衙役揮舞著劍,驚恐地望著前方。那裡,冷箭正時不時地she出來!

  夙沙不錯將慕枕流往背上一甩,足尖挑起落在地上的鋼刀,往小唐將軍後背襲去!

  小唐將軍聽到背後風聲疾急,忙翻身滾了開去。俞夫人藉機一腳踢在他的背心,將人踢向夙沙不錯。

  夙沙不錯手掌在他的胸前輕輕一托,伸手點了他的昏穴,又將人丟了回去。

  俞夫人用腳接應了一下,將人踢到一邊。

  兩人一來一往配合默契,看得旁人眼花繚亂。

  解決了這頭,夙沙不錯沒忘記背後還有一頭,在背著寶戟的衙役身後輕輕一拍,寶戟應聲而出,在半空發出請戰的鏘鳴!

  37第三十七章 困局

  破空而來的箭矢仿佛在鏘鳴中顫抖,來勢受阻,到了夙沙不錯面前,力道已失,被夙沙不錯袖子一卷,便悉數打落。

  俞夫人提起小唐將軍擋在最前,衝著埋伏的人喊道:“你們不想要他的命了嗎?”

  林中沉寂。

  俞夫人提著人,慢慢地往前走,走了約莫五六步,連著三排箭矢連發,幸好俞夫人步步為營,時時謹慎,及時退後,才避了過去!她心中生氣,拔起一支箭,沖小唐將軍的大腿狠狠地扎了下去。

  慕枕流驚呼,夙沙不錯出手攔住。

  俞夫人皺眉道:“你攔我作甚?”

  夙沙不錯道:“受傷了容易死,不好養。”

  俞夫人望著被叢林掩蓋住的山路,扯起小唐將軍的後領,拖著往回走。樹林裡的箭竟然也沒有追擊。

  衙役還剩十二個,個個驚魂未定,互相攙扶著往回走。幾個人幾度想過來與慕枕流說話,都被夙沙不錯用眼神擋了回去。回到山寨,俞夫人將人往地窖門口一丟,一腳踢了進去,飄然上樓。

  慕枕流推開夙沙不錯拉他上樓的手,對倖存的衙役安撫了幾句,好說歹說才將他們送回木樓,回頭看夙沙不錯,正不滿地看著他。

  “我們也先上樓吧?”他說。

  夙沙不錯道:“為何我總是最後一個?”

  慕枕流扶額道:“他們受了驚,正需安慰。你……”

  “我怎麼樣?我不需要安慰?我還擋了那麼多箭呢!”夙沙不錯冷哼道,“那麼多箭一起she過來,我也很害怕!”

  慕枕流:“……”

  夙沙不錯瞪著他:“你怎麼不過來安慰我?”

  慕枕流乾咳一聲道:“都過去了。”

  ……

  見他像根木頭一樣矗在那裡,半天沒有動作,夙沙不錯眼神越發凌厲道:“我的心還是跳得很快!”

  慕枕流忍不住笑了笑。

  “你還笑?!”夙沙不錯眉毛差點豎過來。

  慕枕流道:“你這樣,我也有點害怕。”

  夙沙不錯:“……”裝得太過了?他自我檢討。

  “竊竊私語得夠久了,還不上來說說你們想了什麼辦法!”俞夫人從三樓探頭,說話中氣十足。

  慕枕流尷尬地沖她笑了笑。

  夙沙不錯則不悅地挑了挑眉。

  兩人結伴來到她的屋子門扣,還未敲門,她便出來了:“女子的繡房怎可隨隨便便地亂闖?”

  夙沙不錯道:“我們沒有隨隨便便地亂闖,我們是挑著地方闖的。”

  俞夫人掃了他一眼,翻手關上門:“舉止輕佻,言辭浮滑,成家之後也是個不安於室的。”

  夙沙不錯臉刷得紅了,怒道:“我幾時舉止輕佻,言辭浮滑?”

  俞夫人不耐煩地擺手道:“我們去大堂里說。”

  夙沙不錯攔在她身前:“先說清楚。”

  俞夫人皺眉道:“說清楚什麼?是與不是,等你成家之後自有分曉。”

  夙沙不錯氣得快吐血,這時候也記不得之前與她怎麼投契了,捏著拳頭準備開打。

  俞夫人退後一步,腳下一拐,慕枕流就被踢到兩人中間。

  夙沙不錯更怒:“你竟然包庇她!”

  俞夫人在慕枕流背後“噗嗤”一聲笑出來。

  慕枕流無奈道:“當務之急,先想想如何對付埋伏在山中的那些人。”他拖著夙沙不錯往樓下的大堂走,俞夫人悠悠然地跟在他們身後,對夙沙不錯投來的怒視視而不見。

  到了大堂,夙沙不錯一屁股坐在上首,眼睛瞟著慕枕流。

  慕枕流將椅子拉近,先讓俞夫人入座,才自己坐下。

  俞夫人斜了他一眼道:“眼下瞧你,倒有些順眼了。比俞東海其他的朋友強得多。”

  夙沙不錯道:“他是俞東海的朋友,俞東海卻不是他的朋友。”

  俞夫人大笑:“說得好,說得好!俞東海這樣的人,本就不該交到像樣的朋友。”她突然發泄般地低咒,“他這樣的人,就該一生都活在爾虞我詐戰戰兢兢的孤獨中,然後……長命百歲。”

  慕枕流覺得此話不祥,忙道:“俞大人只是一時糊塗,俞夫人回去之後,與他好好談談。俞大人是通情達理的人,一定會明白夫人的用心良苦。”

  俞夫人道:“我有什麼用心良苦?”

  慕枕流道:“夫人若不是用心良苦,又怎麼會答應來火雲山呢?”

  俞夫人閉了閉眼,苦笑道:“說不定一時糊塗的是我。”

  夙沙不錯手指叩了叩桌面:“你們風風火火地跑下來,就是為了聊家長里短的廢話?”

  俞夫人看看他,又看看慕枕流,用憐憫的口氣道:“慕大人下次交朋友一定要謹慎再謹慎啊。這年頭,狐朋不交狗友,喜歡找老實人。”

  夙沙不錯拍案而起!

  慕枕流連忙拉了拉他的袖子,道:“眼下,我們該如何突圍?”

  夙沙不錯看了他一眼,又坐下來,翹著腿道:“俞夫人有何高見?”

  俞夫人道:“他們只守不攻,顯然是想將我們困死在山上,我們缺糧缺水,熬不了多久。到時候,他們不但不費一兵一卒,還不用背負殺人的罪名。”

  夙沙不錯道:“小唐將軍肉這麼厚,可以吃好幾天。”

  俞夫人皺眉道:“皮粗肉厚的,有什麼吃頭!”

  夙沙不錯道:“皮粗肉厚才有嚼勁。”

  俞夫人聞言竟認認真真地想了想,點頭道:“說的也是。我們燒得嫩些,也比風乾的醃肉強了。”

  慕枕流:“……”

  夙沙不錯看他:“你不吃?你不吃的話,我把我的乾糧給你。”

  俞夫人見他說得一本正經,也有點懵:“你認真的?”

  夙沙不錯看看她,又看看慕枕流,扯了扯嘴角道:“你說呢?”

  慕枕流打斷這個越說越叫人毛骨悚然的話題,道:“有一點,我很想不透。唐總兵為何要將我們困在山上?”

  俞夫人道:“這種事,通常有一生一死兩條路。他若是想放我們一條生路,那麼不外是三種可能。或是給我們一個教訓,或是拖住我們,不讓我們做什麼事,或是利用我們對付什麼人。”

  慕枕流道:“我與唐大人並無恩怨。”

  夙沙不錯道:“是啊,還相談甚歡。”

  俞夫人道:“那就不是給你一個教訓了。”

  慕枕流道:“而拖住我們就更無從說起了。”他一天到晚待在軍器局裡,根本沒打算去哪裡。可軍器局有什麼讓堂堂總兵惦記的,他實在想不出來。尤其是,他來軍器局沒多久,還沒有做出什麼大事。

  夙沙不錯道:“那就是最後一個,想利用你對付什麼人。呵,說不定是你的廣甫兄。”

  慕枕流沉思。

  俞夫人道:“我說的這幾條是指他想要放我們一條生路的情況下。若是不想放我們一條生路,那就只有一個非常簡單的原因了。”

  慕枕流道:“什麼原因?”

  俞夫人道:“他想讓我們死。”

  夙沙不錯拍掌大笑道:“的確是個非常簡單的原因。”

  慕枕流道:“他為何要我們死?”

  俞夫人道:“這就要問你們了。我知道誰想要我死,為何要我死,不過那個人不是唐馳洲。”

  慕枕流知道她說的是俞東海,一時不知該如何安慰。

  倒是夙沙不錯冷不丁地冒出來一句:“俞東海這麼蠢,一向被唐馳洲玩弄於股掌之中,想來也猜不到此間會變成這樣的情形。”

  俞夫人道:“不提他!鬧心。這個局既然是唐馳洲布的,我們還是回到唐馳洲上來。按理說,以他的勢力要神不知鬼不覺地殺掉慕大人,哪怕是在軍器局內,也不是一件難事。為何要大張旗鼓地設下這樣一個局?如此一來,俞東海知道了,平波城知道了,京師只怕也很快要知道了。對他來說,有什麼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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