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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兄,不知可否讓我搭個便車呢?”慕的聲音傳來。

  沉曇手一揮,車簾卷開,馬車前立著一襲青衣的慕。

  “你怎麼會在這裡?”沉曇沉聲問。不能怪他大驚小怪,靈冥馬車行進時根本是在一個獨立的空間裡,也就是另一個被創造出來的空間,慕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我剛從君上那裡回來。奉君上之命清理門戶。至於出現在這裡,是君上送我來的,不然我哪知道你們在哪裡?”慕揚起一個禮貌而冷淡的笑容。

  “清理門戶?鬼太子?君上知道了?”沉曇連問了三個問題,似是很驚訝。

  “君上雖然現在遠在西域,但是世上有多少事可以瞞過他的眼睛呢?鬼太子涉嫌使用禁術,我可以按門規處置了他。”慕拿出一張捲軸,拋給了沉曇,“君上手諭,令迦音一同行事。”

  沉曇看了看,交給了迦音。

  “沒有問題,按君上的意思辦。”迦音冷冷地說。

  “我們本來就是去冥界找鬼太子的,沒想到君上連這個都知道了,那他應該也知道子蒼落在鬼太子手裡的事了?”沉曇示意慕上車,問道。

  “我不清楚,或許吧。君上說了一句‘死活不論’,我猜他是動怒了,不然不會因為鬼太子用禁術就下了這麼嚴的律令。”慕精緻而清秀的臉在白燈籠的冷光下有些瘮人。

  “龍有逆鱗,觸之即死。”迦音冷冷地說。

  子非斜了慕一眼,又閉上了眼睛。

  “子非大人也來了?沒想到一個劉郁竟然扯上了這麼多人。”慕微微一笑,笑意卻沒有到達眼底。

  子非好像沒有聽見一般。

  他不喜歡這個人,溫文的笑容下,那冷漠至極的心。

  馬車行進著,向陰間而去。

  ————我是去冥界旅遊的分界線——————————————

  “到了。”沉曇說。

  子非睜開眼,隨三人下了車。

  一輪夕陽掛在西方,讓這個冥界有著末日一般的美感。

  “那裡就是鬼太子的府邸了,再往東就是三途河的渡口,那裡可以擺渡回到蜀地酆都。”沉曇說道。

  正在這時,一個黑影遁出,立在四人的不遠處,懷裡似乎還抱著什麼東西。

  “阿修羅!”迦音冷冷地喚出他的名字,一個惡魔的名字。

  阿修羅轉身,似乎對有人叫出他的名字感到驚訝。

  即使隔了些距離,子非也認得出他懷裡抱著的東西,是子蒼。

  “把子蒼放下!”子非上前一步,冷聲說。

  子蒼模模糊糊地聽見子非的聲音,掙扎著輕聲喃喃:“子非……”

  “閣下,是子非?”阿修羅若有所悟,揚了揚眉毛問。

  子非點點頭。

  “沒想到這次這麼容易就完成了任務,”他笑了笑,有些邪魅得意,“這個契約人可是用了十年的陽壽換了這麼個契約。”

  子非心頭一緊,想也不想就脫口而出,“用我的陽壽換。”

  “抱歉,契約人的陽壽我已經取走了。”阿修羅微微一笑,上前把子蒼交到了子非的手裡。

  子蒼微微睜開眼,露出一個虛弱而甜美的笑容:“子非。”

  子非緊緊抱住了他,沉聲說:“對不起,來遲了。”

  “不會,我很好。”子蒼說。

  “他的左手掌骨碎了,記得早點接回去。”阿修羅在一旁補充道。

  子非沒有說什麼,只是抱著子蒼的手緊了緊。

  “契約完成了,歡迎閣下再次召喚,我將竭誠為閣下服務。”阿修羅笑著說道。

  “不會了,我不會讓他有機會再召喚你。”子非冷冷地說。

  十年陽壽,那是子蒼的陽壽啊,人生有幾個十年可以這麼浪費?!

  子蒼看著子非陰沉到恐怖的臉色,有選擇的地把自己這是第二次召喚阿修羅的事情給遺忘了。

  阿修羅聳聳肩:“誰知到呢。”說完,消失在了原地。

  “好了,人也救到了,子非你們先回去吧,往東走就是三途河的渡口了,有船可以回到酆都。”沉曇背對著二人,直視著鬼太子的府邸說。

  “恐怕,有些遲了。”慕苦笑,微微退開了一步,右手輕揚,長袖中兀地躥出了大群燃著碧色火焰的蝴蝶。

  碧泉,這就是蝴蝶的名字,穿行於三界之間,尋覓著逃逸的鬼魂,然後撕碎它們。

  “吱呀”一聲,陰暗壓抑的府邸大門開啟,夕陽斜照之中,是鬼太子寂寞而孤獨的身影。那精緻地讓人懼怕的面容倒映的夕陽之中,有著末日般殘酷的美。

  “你們一開始便不該來。”鬼太子施施然步出,黑色的長袍繡滿了銀絲,拼成了一句句陰陽咒文,只憑這件長袍,至少為他的術法增加了兩成威力。

  “君上的命令,不得不從。”迦音淡淡地說,緊閉著雙眼,似乎在醞釀著什麼。

  “那你呢?閣下已經不是涅槃中人了,何必趟這趟渾水。”鬼太子瞥了沉曇一眼。

  “故人之託,豈敢不從。何況……”沉曇看了子非一眼,“朋友的忙,還是要幫的。”

  “我敢這麼做,自然是有把握的。”鬼太子輕聲說,“只怕你們今日都回不了陽間了。”

  話音未落,迦音雙眼兀地睜開,猩紅的眸子爆發出讓人不敢逼視的光,;另一邊,沉曇衣袖一揮,將子非和子蒼扇出了百米之多。

  “你們先走,我們隨後就到!”沉曇高聲喝道。

  一陣黑幕漫起,鬼太子的府邸百米之內盡數籠罩了在一片黑霧之中。

  千鬼之陣,陰陽術中頂級的陣法之一,困如其中的人將會受到千萬惡靈的瘋狂攻擊,不死不休。

  子非抱著子蒼站在陣外,內心掙扎不已。

  若非方才迦音沉曇聯手在陣法未發動之際將他們送出了千鬼之陣,只憑他一人之力恐怕是沒有什麼生還的機會,更何況還有子蒼。而為了他們二人,迦音和沉曇均失去了突圍的最好時機。

  如今陣法已成,為時已晚。

  但願他們可以安然脫困。

  子非抱著子蒼向東面掠去,不出百米便到了一個岔路口。糟糕,沉曇沒說是哪一邊。

  “嘻嘻,大哥哥是要去渡口麼?”一個穿著紅衣的孩子笑嘻嘻地站在路邊問道。

  子非看著他的臉,有些意外。

  竟然,和子蒼有幾分相似……不,確切地說,像小了十幾歲的子蒼。連聲音也是讓人覺得詭異的相似,微微的童聲,像極了那時候的子蒼。

  子蒼微微抬起頭,用僅存的右手抓緊了子非的手臂,那麼用力,好像耗盡了全身的力氣。

  “怎麼了?”子非低下頭輕聲問。

  “那個……是……”子蒼一雙杏眼透著微微的驚恐。

  ——陰司(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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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章 陰司(六)

  “怎麼了?”子非低下頭輕聲問。

  “那個……是……”子蒼一雙杏眼透著微微的驚恐。

  “是真正的劉郁。”孩子笑得很得意。

  子非默念玄科禁祝驅鬼咒,一道銀白色的屏障擱在了他們之間。

  “只會躲在別人身後麼,劉郁。”那故意被拖長了的聲調透著顯而易聞的惡意,以及諷刺。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子蒼說。

  “鳩占鵲巢的東西,把我的身體還給我!”

  “不用理它,只是個怨靈而已。”子非柔聲安慰驚惶的子蒼。

  “可是……”

  “有什麼事,我們回去再說。”子非安慰似的笑了笑。

  “渺渺三天上,巍巍白玉京。元始御明景,立此大化根。

  陰生結黃華,陽光敷赤輪。二氣相纏羅,太空流五行。七景忽騰變,萬匯從此生。

  五行互遷改,誰測敗與成。神霄執玄紀,總校諸天人。左攝三界魔,右制六天兵。

  寶章召和氣,玉符集百靈。天丁秉瓊鉞,赤帝擲流金,收捕群魔丑,境土皆澄清。

  普天被真蔭,億劫保無傾。”(《五行陰陽歌》)

  第一次聽見子非唱歌,介於念咒和歌唱之間的感覺,是一種悠遠飄搖的韻味。雖然子蒼聽不懂這是什麼曲子,卻依舊覺得很好聽。

  唱著唱著,那個孩子的眼神越來越空洞,身形也漸漸隱去,最後消失在一片夕陽之中。

  “這是什麼?”子蒼忍著一生的酸痛問道。

  “五行陰陽歌,最早是獻給逝者的,讓他們可以忘記凡塵去往生。”子非一邊解釋,一邊已經放出了尋路的歲蝶。

  歲蝶,一年只能招出一隻,數量越多越是準確。

  “子非,他們會不會有事?”子蒼弱聲問,眼中有愧疚和痛苦。

  子非搖搖頭:“我們幫不上忙的,別忘了他們可都是活了幾百年的老妖怪了,不會這麼容易死掉的。”

  子蒼被逗笑了,卻又很快黯然:“但願他們沒事吧。”

  一群白色的歲蝶被夕陽染成緋紅,一路向東而去。子非抱著子蒼緊緊跟上。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就到了三途河的渡口。

  老舊的木板搭成的橋,一葉小舟,還有個全身裹在斗篷里的人,頭戴斗笠,看不出面目。

  “客人,要上老身的船麼?”船夫嘶啞的聲音傳來,那聲音竟然蒼老得不似活人。

  “船家,勞駕送我們離開。”子非抱著子蒼正要上船,卻聽見一聲嬌叱:“站住!”

  二人應聲回頭,只見一襲金紅色衣裙的女子站在稍遠處,正是顏惑。

  “是顏惑,鬼太子的同夥。”子蒼小聲在子非耳邊說道,“她的幻術很厲害。”

  子非輕聲應了,將子蒼放在渡口,對船夫說:“勞駕船家幫忙照看一下我的朋友,在下去去便回。”

  “好說,客人可要小心啊。”船家低笑,那蒼老的聲音倒像是風在哭。

  子非上前,向顏惑走去。他一定要帶子蒼回長安,所以他不可以輸。

  “子非!”子蒼淒聲叫道。

  子非沒有回頭,只留給他一個決絕而堅毅的背影。

  “我不會有事的,我一定會帶你,回到長安,我們會像從前一樣生活下去,一定。”子非淡然地說,右手緊握成拳。那是子非的承諾,一輩子。

  白霧彌散開來,從顏惑的方向湧向子非,不多時便將子非的身影吞沒了。進而向子蒼襲來。

  兀地,白霧似乎是被什麼看不見的東西阻擋了,停在了子蒼的面前。

  “姑娘,老身既然答應了那位公子,便不會食言。這位小公子的命,老身保定了。”船家的聲音傳來,嘶啞而衰老,透著傷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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