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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並不是沒有想過找高杉晉助畫一張敖凌的畫像下來,免得自己忘卻那個黑髮少年的模樣,但這個打算卻斷絕於他重新活過來的老師的手中。

  吉田松陽不允許他們留下關於敖凌分毫的信息。

  ——他也在敖凌最後一次離開的時候,就很明確的說過了,妖怪這一離去,就再也不會回來。

  一開始,坂田銀時是不信的,即便他十分清楚他的師長對於人性的洞悉。但是那麼些年過去,等過了數個春秋,別說是敖凌本人了,坂田銀時連一根狗毛都沒看到。

  白髮的天然卷終於不得不承認,他的老師總是不會出錯。

  所以能夠再一次無比清楚的看到敖凌的面容,坂田銀時就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夢了。

  只希望這場夢境醒來的時候,不要那樣快的被遺忘就好,坂田銀時盯著自己下方視野之中的黑髮青年,腦子裡回想著電視購物里曾經推銷過的東西里,有沒有能夠增強人的夢境記憶的東西。

  比如生命○號,腦○金之類的。

  但很遺憾,並沒有。

  坂田銀時咂咂嘴,手摸向腰間的洞爺湖,一探之下卻摸了個空。

  他愣了愣,終於收回了落在敖凌身上的路線,低下頭去看看自己的手,入目的卻是黑乎乎軟綿綿的一團。

  有點眼熟。

  坂田銀時皺著眉,卻是想破了腦袋都沒想到這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

  他翻了個身,看著自己所身處的狹窄的環境,想了想,還是四肢並用匍匐著,就地一個翻滾,離開了動彈一下都會撞到腦袋的狹窄空間。

  但萬萬沒想到的是,剛滾出那個空間,坂田銀時腳底下頓時一空,受重力的影響直直的往下掉去。

  因為平和的環境而許久沒有體驗自由落體運動的坂田銀時在半空之中四肢亂晃,企圖如同從前夢境一般,蹬著腿飛起來。

  理所當然的,他再一次失敗了。

  他可能要成為在自己的夢境之中摔死的第一人了,坂田銀時滿臉生無可戀的想道。

  他轉過頭去,看向一旁的敖凌,本以為對方應該還是那一副無聊坐在原地的樣子,卻發覺此刻敖凌正滿臉驚愕的看著他。

  坂田銀時一臉懵逼。

  誒?

  誒——??

  能、能看得到阿銀嗎!?

  敖凌瞪大了眼看著從他的神像嘴裡掉出來的毛氈狗——當然了,丑了吧唧的毛氈狗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在毛氈狗身上聞到了幾百年未見的,坂田銀時的氣味。

  ——雖然這毛氈狗身上一直就有它的製作者的氣味,但絕對不如現在這樣濃重。

  而且……為什麼這隻毛氈狗從他的神像嘴裡掉出來的時候會手舞足蹈的,簡直就像活了一樣。

  敖凌看著黑漆漆的丑狗子從神像嘴裡掉到地上,還彈性頗好的在地上彈了兩下,不由的眨了眨眼,爬起來拍拍屁股上的灰塵,走過去俯身將毛氈狗撿了起來。

  “之前還在想巴衛把這個藏哪兒了,居然塞進神像嘴裡了啊……”敖凌拍掉了毛氈狗身上沾著的灰塵,眯了眯眼,盯著裝死的毛氈狗,“剛剛,你動了吧?是誕生出付喪神了嗎?”

  不,是阿銀不是付喪神。

  坂田銀時愣愣的看著湊過來的敖凌,好不容易回過神之後,本能的發現現在的視角似乎有點不對勁。

  “阿凌你是吃了什麼奇怪的奶粉患了巨人症嗎?”坂田銀時仰著頭看著把他舉起來的敖凌問道,問完又覺得不對勁,“為什麼阿銀的夢境裡你會得巨人症???”

  敖凌一滯,近乎目瞪口呆的看著手裡丑不拉幾的毛氈狗。

  “銀、銀時!?”敖凌使勁捏了捏手裡的毛氈狗,“你還沒死啊!?”

  “死什麼死?!阿銀可是正當壯年的啊!”坂田銀時覺得這個夢好像有點真實過頭了——畢竟誰會在夢裡想著思念了很久的人咒自己死呢。

  哪怕是那個不聽話的崽,在夢境裡不應該也是會乖乖的撲上來說阿爸崽好想你哦的嗎??

  敖凌瞅著手裡吊著死魚眼的毛氈狗,只覺得它變得更丑了一點。

  真是辣眼睛。

  “坐穩啦!”敖凌收回視線,將毛氈狗放到自己的肩上,從神社的大殿裡走出去,轉向了偏殿,“銀時你是怎麼過來的?”

  “過來?”坂田銀時敏銳的發覺到敖凌用詞的不對勁,“阿銀不是在做夢嗎?”

  “不是哦。”敖凌回答道,直奔麻倉葉王的書房,“這是我如今所處的世界啊,這裡是我的神社哦。”

  坂田銀時還沒來得及從“睡一覺就穿越了世界”的震撼之中回過神來,就被下一個炸彈炸了一臉,“你的神社?”

  “對,我現在可是神明!”

  敖凌驕傲的挺胸,拉開了面前的紙門,房間之內正安靜的翻閱著典籍的麻倉葉王抬起頭來,微微挑了挑眉,剛想開口打招呼,就被敖凌肩上那個丑了吧唧的毛氈狗吸引了視線。

  “凌?”麻倉葉王放下手中的書冊,抬手指了指那隻毛氈狗,“這玩意兒,是怎麼回事?”

  什麼叫玩意兒?

  嗯?

  坂田銀時瞅著那個一身潔白狩衣的陰陽師,感覺非常的不慡。

  這個人看起來娘唧唧的,肯定會帶壞我們家阿凌。

  將坂田銀時的心音聽了個清清楚楚的麻倉葉王眉頭一跳,“有趣。”

  對坂田銀時和麻倉葉王之間看不見的硝煙全然不知的敖凌,依然一副十分開心的模樣,耳朵在書房微涼的空氣之中一抖一抖的,尾巴也甩得十分愉悅。

  他走到桌前,將肩上的毛氈狗拎起來放到桌上,動作輕柔的撫摸著丑狗子銀時,“是銀時啦,坂田銀時,我以前跟你提過的。今天不知道怎麼突然就進入毛氈狗的身體裡了,葉王你幫我看看。”

  麻倉葉王聽著坂田銀時內心吵吵嚷嚷的腹誹,對敖凌的話沒有做出反應,而是撐著臉,笑容溫和的看著他的神明,漆黑的雙眸之中蘊含著星光點點,牽出一絲繾綣的情意。

  敖凌抬眼看看他,早已經熟悉了麻倉葉王每一個動作的含義的神明大喇喇的探身過去,揪著麻倉葉王的衣領啃了對方的嘴唇一口。

  丑狗子銀時如遭雷擊,看著在他面前發生的一切,只覺得頭腦之中一片空白。

  我們家如同富士山巔最純潔的雪一般的阿凌啊Q囗Q!

  坂田銀時內心幾乎是崩潰的!

  陰陽師視線淺淺的掃過渾身都籠罩在陰雲之中的毛氈狗,終於還是不情不願的將這隻丑了吧唧的玩意兒拎了起來。

  敖凌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還沒有給坂田銀時介紹,便指了指麻倉葉王,“銀時,這是麻倉葉王,我家神使,也是我的愛人。”

  坂田銀時內心再一次遭受到了一萬點暴擊。

  “崽!阿爸對你很失望啊!你才多大就學人家談戀愛!”丑狗子銀時終於不再是一副吊著死魚眼的樣子,變得激動起來,他義正言辭的教育敖凌,“早戀影響學習知道嗎?你早戀,問過松陽老師了嗎!”

  “我已經三百多歲了啊銀時。”敖凌撐著臉看著被麻倉葉王拎在半空中琢磨的坂田銀時,“時間流速不一樣的吧,你那邊過去多久啦?”

  “……”坂田銀時被敖凌的年齡嚇了一跳,半晌,愣愣的回答了敖凌的問題,“十二年。”

  陰陽師看看自家神明,又看看手裡的毛氈狗,最終將坂田銀時放下,起身去尋找書籍。

  式神送來了茶水果汁與糕點。

  “誒。”敖凌嗅到了糕點的氣味才反應過來,托著腮,“我從那邊離開之後,都已經過去兩百多年了哎。”

  兩百多年。

  坂田銀時有些無法想像這樣漫長的時間應該如何度過,他的視線轉向正翻找著典籍的麻倉葉王,突然就覺得幸好這漫長的時間裡,有這個人陪著敖凌。

  麻倉葉王取下典籍的動作一頓,轉頭對上丑狗子銀時的視線,面上帶出了一絲細微的笑意,“不客氣,陪伴我的神明是我分內之事。”

  而坂田銀時卻是被麻倉葉王那一句話嚇到了,他抬頭看向正嘗試著給他餵食的敖凌,黑乎乎軟綿綿的前爪顫抖著指向窗邊書架旁的陰陽師,“他、他為什麼知道阿銀在想什麼?!”

  “嗯?”正掰碎了手中糕點的敖凌一愣,“因為葉王有靈視啊……就是讀心。”

  噫!這個能力聽起來可怕極了!

  “阿爸對你如今所處的世界很感興趣啊崽。”坂田銀時當機立斷,“不如我們出去到處玩一玩啊?”

  敖凌有些為難,“可是,銀時你不在這裡的話,葉王不方便研究怎麼送你回去噢?”

  “沒關係的,凌。”比起總是時不時給他實質性的添點堵的那些個大妖怪,麻倉葉王覺得坂田銀時真是好滿足極了,他並不介意敖凌帶坂田銀時四處去溜達溜達。

  於是敖凌帶著丑狗子坂田銀時,歡天喜地的從西國之里躥了出去。

  敖凌很完美的擔當了導遊的身份,帶著坂田銀時到處浪。

  他說起自己成為神明的過程,說起自己跟麻倉葉王在一起所經歷的漫長的時間,說起自己在這個世界所交往的朋友,還帶著坂田銀時去體驗了一把黃泉七日游。

  坂田銀時說他從來沒想過黃泉是那樣的——看起來簡直就像是天堂。

  秩序井然,平和美好,糙綠花香,生機勃勃。

  “其實百年前還不是這樣的。”敖凌給坂田銀時買了一塊黃泉的特產甜點,“以前黃泉到處都是邪瘴和污穢,我蹲在黃泉里百來年把那些黑暗都吞噬掉了,還拿走了吸引污穢的神格,黃泉休養了近百年才變成如今的樣子。”

  那你真是很棒棒嘛我的崽。

  坂田銀時嗷嗚咬了一口甜點,蹲在肩膀上吃得滿臉幸福。

  他這幾個月來所見的一切都遠遠超出了他對於世界的認知。

  雖然敖凌所處的世界裡,廣闊的宇宙之外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天人,地球也很平安的沒有受到外敵的入侵,但其精彩程度,卻也不比坂田銀時的世界要低多少。

  敖凌最終帶著坂田銀時去了黃泉的溫泉莊。

  毛氈狗泡在淺淺的木盆子裡,漂浮在溫泉水面上,兩隻沾了水變得無比沉重的前爪搭在盆邊上,黑溜溜的眼睛看著敖凌,半晌,問道:“凌,為什麼不回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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