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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去半年他但凡有事,常諮詢中眾臨漳先生,唯獨這次的事,卻怎麼也不聽勸……」

  學宮中年紀最大,同時也是名義上的「大祭酒」遽伯玉晃著白髮蒼蒼的鬍鬚,笑道:「我倒是覺得他們說的有道理,別說不是血親,就算是親姊,那又如何?」

  萇弘瞠目怒道:「遽子這是什麼話!?」

  遽伯玉飲了一口解渴的漿水,道:「當年齊桓公曾對著他的宰臣管夷吾直言,說寡人有污行,不幸好色,姑姊妹有未嫁者七人。這在世人尋常禮法看來,是大惡了吧,但管子卻說,此事惡則惡矣,非其急也,人君惟不愛民與不敏政務為不可……」

  「如今趙上卿所做之事,比起齊桓公,還有我那喜歡男色,專寵公子朝、彌子瑕的先君衛靈公來,並不算太出格。你要知道,孔仲尼當年也一樣無視了寡君靈公的惡習,稱之為諸侯中最賢明者呢!不過仲尼這個人好則好矣,就是不太有識人之明,現在估計正後悔當年為了讓門下弟子端木賜等人能在趙氏安身,而嫁女的事吧。」

  萇弘冷哼道:「不但仲尼,連我也看錯了趙子泰!」

  「別這麼說,難能可貴的是,就我所見,趙卿比起寡君靈公強多了,他愛民,敏於政務,從建設鄴城,開辦學宮種種事情看來,無疑是位絕佳的主君,所以不太可能像靈公一樣驟然亡身亡國……」

  萇弘怒道:「不亡身亡國就行,這就是遽子的期待麼?」望之切,責之深,這就是萇弘半年來的心路歷程了,不知不覺,他已經漸漸從局外人變成為趙氏長遠考慮。

  遽伯玉嘆了口氣:「當然不止如此,我老了,今年八十有餘,見過太多邦國化為火海,知道禮法道德有時候只是一張空文,只要權勢足夠,為君者大可擅自逾越,縱然做了無道之事,歌功頌德,阿諛奉承為他尋找藉口的人依然比比皆是,天下人縱然敢言,卻對此無可奈何。」

  「所以,我不擔心趙子泰的所作所為是否符合禮,我擔心的是,他會不會無法控制自己的私慾,犯了和齊桓公一樣的錯,不能善始善終,讓這學宮山門前的為先王繼絕學,開萬世之太平成為一句笑話……」

  萇弘一揮袖子,遺憾地說道:「老子曾經與我說過,天地所以能長且久者,以其不自私,故能長生。是以聖人後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無私耶?故能成其私。希望趙子泰能夠明白這句話啊!」

  遽伯玉大笑:「萇叔,你我是不是對趙卿期待太過了?他歸根結底,也不過是個二十五歲的年輕人,若真能領悟無私之道,那他豈不真成聖君了!?」

  ……

  「再猛烈的爭論和詰辯,對於我而言,都只是輕風拂面,阿姊……不,夭,你也休要放在心上。晉國三分,趙氏已得其二,天下九塞:大汾、冥厄、荊阮、方城、崤、井、令疵、句注、居庸,趙氏也已得其三。放眼九州,諸侯無有不懼我者,只要是我想定要做的事情,便無人能阻攔得了!」

  比起臨漳學宮而言,簡陋得不像一位上卿居所的鄴城趙宮外,駕著迎接新婦的馬車,一身玄色禮服的趙無恤偏過頭,對身後車簾內的端莊美人如是說道。

  季嬴頭戴翬鳳冠,身穿翟衣,玉佩叮噹作響,這是公女出嫁的規格,比起趙無恤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樂氏,也只差了一點點。

  她朱唇微動,露出了笑容,檀齒輕啟,對趙無恤輕輕說了一句話。

  「外敵不可怕,洶洶輿情卻有些駭人。無恤,戒之毋驕,慎終保勞,這就是阿姊身為阿姊,對你的最後忠告了,自此之後,唯夫君之命是從……」

  她垂下了眼帘,長長的睫毛下目光溫柔似水,趙無恤心中大快,一抖八轡,望著開啟的趙宮大門,頷首道:「我也在此立誓,這是我最後一次任性而為,為了自己的私慾讓天下人驚愕一次。從今之後再無私心!不以一己之利為利,而使天下受其利;不以一己之害為害,而使天下釋其害。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這就是我,趙無恤的為君之道!」

  第836章 復辟

  鄴城趙宮不顯奢華,未見金玉之飾,但內里卻五臟俱全。正中殿堂寬敞,是趙無恤招待賓客的場所,案幾從殿首擺到殿尾,酒水和美食絡繹不絕地被豎人女婢端上來,席間觥籌交錯,不亦樂乎。

  按照禮制,婚禮當夜,男家要「為酒食以召鄉黨僚友」,而鄉黨僚友則要帶著禮物前來祝賀。趙氏作為天下第一強卿,能充當他家「鄉黨僚友」的當然非同一般,除了趙廣德、趙伊等宗族同輩,董安於等家臣長者外,在座者無不是來自中原列國的卿士、大夫,這其中,甚至還有位國君!

  這場婚宴也是諸侯使者與趙氏的重要外交場合,伸手不打笑臉人,想必在這場的大喜日子裡,趙卿不會輕易拒絕賓客的請求。

  趙氏轄地甚廣,所以婚宴上表演的歌舞樂曲也別有一番風情:來自柏人的白狄女子跳著跕屣舞,擊鼓鳴瑟游媚而入;魯國的鐘樂則厚重古板,聽得人昏昏欲睡;接著還有衛侯送來的「桑間濮上之音」,因為是大喜之日的緣故,所以趙氏也來者不拒。

  筵席過半,一支來自曹國的樂隊走到殿堂中央,開始奏響曹國舞樂《浮游》。

  「蜉蝣之羽,衣裳楚楚。心之憂矣,於我歸處……」

  「蜉蝣之翼,采采衣服。心之憂矣,於我歸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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