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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音落下,就是詭異的沉默。少年夾在兩人中間,總覺得一會兒可能要聽到什麼不該聽的東西,他在兩人中間來回看了看,倒是誰也不敢催。

  薛白衣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才開口說,“我不會派人看著你。”

  “你也沒必要特地和我說。”吳霜眼神不躲也不閃,嘴角依然勾著要笑不笑的弧度,叫人看著氣不得罵不得。

  薛白衣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半晌,才記起來往邊上招呼了一眼,“——你先回去吧。”

  少年立刻應了一聲,剛轉過身,只聽薛白衣又道,“這次擅自行動,回去之後和十八一起領罰罷。”

  “……是。”

  薛白衣於是在吳霜對面坐下,吳霜勾著邊上的茶壺,給他拿了個杯子,倒了杯茶。

  “薛崇來了。”薛白衣接過杯子,茶水裡唯一的一片茶葉在杯子裡晃了晃,沉到了杯底。

  “看見了,剛才經過這兒,還笑嘻嘻的呢。”吳霜說,“一點兒也不嚴肅,功夫倒是長進不少,差點沒認出來。他這是找你化緣來了啊?”

  薛白衣點了點頭,“附帶回憶了一點往事。”

  吳霜端著杯子在手上,並不喝,頓了一下,才繼續說,“他們這回派薛崇來感化你嗎?這麼多年了,不離不棄啊。”

  而且毫無疑問,比起往年那些八竿子打不著的師兄弟,薛崇肯定是最合適的人選。

  至於這“殺手鐧”到如今才拿出來,估計是薛崇這和尚不太聽話,老和尚們也拿他沒什麼辦法,來不來說服薛白衣回去,全憑人家自願。

  “他跟我回憶了一個小秘密。”

  小、秘、密?

  這學得都是什麼奇怪的表達?

  吳霜一挑眉毛看著他,“哦,那你現在要和我分享這個小秘密?”

  薛白衣很果斷地搖了搖頭,“不,都說了是秘密了。”

  吳霜瞪著他,“薛崇能知道,我不能知道?”

  氣得不行。

  和尚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忽然笑了一聲。

  對面人看在眼裡,愣了一下。

  他這一身素袍,頸上掛著佛珠,一臉超脫又淡然的樣子,好像就差了這一點笑意,就能讓他和紅塵還殘留著些許牽掛。

  吳霜一晃神,心裡不由得想罵人。有的人就長得這麼一張招搖撞騙的臉,把別人都渡過紅塵了,自己還身陷其中。

  薛白衣繼續說,“我是覺得你知道了會生氣,所以不講了。”

  吳霜只覺得自己更加想罵人。

  “但我還有另一件事想和你說。”

  吳霜哦了一聲,也沒看他,晃了晃手裡的酒杯,聽著相當不期待,“你說吧。”

  “最近事情比較多,要不是薛崇來,我也想不起來——”

  說話間,一隻碧藍的小蝴蝶從窗戶外飛來進來,在薛白衣頓時停住的話語間,輕飄飄地停在吳霜搭在酒杯沿的手指上。

  這是來傳信的蝴蝶。

  薛白衣以前見過。

  以前,說的也是好幾年前的那種以前,那時候吳霜還整天往山上跑,兩人要麼切磋要麼就在河岸邊上、大樹底下閒聊,都沒什麼時間準頭,一般就是薛白衣聽到暮鼓、吳霜收到藍信蝶,這時候兩個人才會分別。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有可能是最近發生了一點和蝴蝶有關的事情,以至於薛白衣覺得吳霜看到這蝴蝶的時候,整個人稍稍僵硬了一下。

  在一起這麼些年,他實在太熟悉吳霜的一舉一動了。

  吳霜發了會呆,過了半晌,他微微動了動手指,藍信蝶扇了扇翅膀,像只大眼睛眨了幾下,最後慢慢停了下來,吳霜輕輕一吹,它就化作灰燼了。

  薛白衣不知道蝴蝶“說”了什麼,他只是靜靜地看著吳霜。

  他倆很少有機會坐在外面的茶館這么喝茶。

  要麼就是在薛白衣的小院裡喝茶,要麼就是在吳霜的房裡喝酒。

  兩個人都坐在別人的視線下,機會不多,一舉一動也格外受限。

  比如現在吳霜突然站起來的時候,薛白衣想了想,還是收回了要去抓他的手。

  “怎麼了。”

  “有事,我先出去一趟。”吳霜道,“你剛才要和我說什麼,快點說完,我要走了。”

  “等你回來再說吧。”

  “啊?”

  薛白衣看了看窗外,現在出去的話,估計今晚也是回不來,“時候不早了,你先走吧。”

  吳霜看了他一眼,動了動嘴唇,可能是想再問一遍,但薛白衣就沒再看他,於是他最終也還是什麼都沒問,閃身走了。

  ☆、第 6 章

  日暮時分,惡人谷外。

  崑崙山境。

  這條通往惡人谷的小徑稍顯隱蔽,路口有個驛站,車夫常年在這兒候著,除了行人往來,有時候還接點兒運送貨物的活兒——畢竟一般外面來的車夫也不太敢往裡送了,只聽“惡人谷”三個字就得繞著崑崙走。

  驛站的車夫餵完了馬,剛從後頭馬棚回來,只聽身後一聲吆喝,不緊不慢的腳步混在車軲轆有規律的聲音里,拉車的老牛跟著也低低的“哞——”了一長聲。

  車夫一抬頭,就見著一張老面孔,他憨厚一笑,“叔,今天回來的有點晚。”

  他叔的牛車上拉了滿滿一車糧草,趕了一天的路,累的直喘氣兒,“……可不是,今兒外面不知怎麼了,亂得狠,我也沒敢從正道兒走,可叫我繞了好一通路。”

  “哎。”車夫搖了搖頭,“最近真沒個太平的時候,前兩天谷里還死了一個人,叔你聽說了嗎?”

  “嗨,那能不知道麼,傳遍了都。嘖,我就說這世道真不一樣了,有些人真什麼人都敢惹,薛白衣能放過這兇手?”

  車夫笑了兩聲,“放過?要真是這樣,那恐怕才是一樁新鮮事兒了。”

  都聽說薛白衣不是善茬、沒人敢惹。平常谷里的人見到了,都稱他一聲“薛大師”,不知道薛白衣本人在不在意這些事情,反正是沒人敢當面這麼叫。

  不過這種犄角旮旯的地方,兩人深知連個人影都很難見到,於是直呼大名,好像自己也是個高手。

  這邊正說著,不遠處倒真有個和尚模樣的人朝這邊走來。

  光頭、布衣、身形挺拔端正。

  這人步伐不慌不忙,一點兒都沒有在惡人谷附近溜達的自覺,哪怕是把他腳下的土地換成西湖畔,也沒有任何不妥——簡直就是一副沒把惡人谷的名號放在眼裡的樣子。

  平日裡見過的和尚太少,導致他倆一見著來人都條件反射覺得是薛白衣來了,立刻閉上嘴不敢多言,待那人走近了,才看清是個面生的年輕和尚。

  “阿彌陀佛。”來人雙手合十,倒是有禮。

  他倆對視了一眼,瞬間有點緊張,實在也不怪他倆沒見識,這兒實在太偏,一般來個人影都沒,別說是這麼個大和尚了。在這打打殺殺的地界,就是只飛蟲經過,都恐有貓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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