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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是讓自己那麼痛苦的人,明明是見面時再沒有波瀾的人,明明是再也不會有可能性的人。暗戀八年,想起他似乎變成了一種習慣,深入骨髓,再也忘不掉了。在對安東說完那句話的時候,王耀覺得他算是真正的畢業了,再沒有那麼多的牽絆。但是那份動力慢慢消散之後,他反而說不出心裡是怎樣的一種感覺。他是不會有機會了,他明白,曾經他至少還能去面對安東尼奧,但是今天之後會變得很難。

  “不能後悔,王耀,你不能走回頭路。”王耀對自己說道。

  一點點不甘心的淚痕,或許是能淡漠到肉眼無法看見,然而安東尼奧的名字,王耀想,他是忘不了了,一輩子都忘不了。安東尼奧坐在升旗台上,告訴他回憶是種病。

  “我忘不了你,”王耀對著玻璃輕聲說道,“就算回憶是種病。”

  時至零點,王耀的高中生涯合上了最後一頁。窗外再燦爛的煙火,最終都化為支離的斷章,唱著一首本不該屬於王耀的歌曲。

  第5章 【荷耀】回憶是種病(四)

  有一個老掉牙的故事,每個人都是蘋果,在出生之前被上帝咬了一口,王耀懷疑自己被咬的那一口上帝沒有咽下去,而是被噁心得吐出來了,這一塊蘋果此刻好似他的連體嬰一般形影不離——就是那位親愛的病友,阿爾弗雷德同志。

  所謂世事無常,誰會知道大街上隨便遇見一個人就是自己未來的大學同窗呢?

  更要命的是,軍訓第一天,阿爾弗雷德從主席台上拿著話筒隔著千山萬水看見王耀的那一刻熱情洋溢地招呼了一句:“病友!真是好久不見!”他手中的麥克風還沒有關,大喇叭里到處傳播著阿爾弗雷德的這句話,立體音的威懾力把王耀當場擊斃。

  王耀特別想找一根頭髮上吊而死,他的旁邊是個斯拉夫人,王耀一蹲下,就借著那位同學偉岸的身影乘涼。他首次意識到長得高的人是不應該被砍腿的,相反,應該在地上挖個坑把他們的腿填進去,為王耀這樣的人民服務。

  “同學,叫什麼名字呢?”斯/拉夫人一開口,王耀五臟抖三抖,這種軟綿綿的聲音從一個大老爺們兒身上發出來——從一個比王耀還要壯實的大老爺們兒身上發出來——王耀半天說不出話,末了,他深沉的,發出了類似於崔/健唱花房姑娘的聲音:“我叫王耀。”

  阿爾弗雷德滿臉汗的跑過來,王耀很想讓斯/拉/夫人完全擋住自己,身到用時方恨壯,斯/拉/夫人又開口了:“那麼同學,他又叫什麼名字呢?”

  “他叫救護車。”王耀捂著臉。

  他在這一刻分外想念高中的吉爾伯特和格里特,這兩個人雖然損了點但至少智商有保障啊,或者說數學系的高材生們都不食人間煙火非王耀這等僥倖進入的渣渣所能比肩的?王耀看看阿爾弗雷德和伊萬之間噼里啪啦的電火花,暗暗感嘆果然高材生的世界非一般人可以理解。他的腦海里又出現格里特扳著他的臉的情景,試圖和他接吻,手卻不斷顫抖,最後直接罵了一句髒話蹲在地上捂著自己的臉了。據說他回到了自己國家學金融,想想他那摳門的樣子,或許是最好的選擇,亞瑟想要和他說那個人的去向,王耀逼迫自己不要去了解這些。

  “暗戀一旦見到對方就會決堤,”王耀在各個招生老師之間應付得頭大,午休時他們在學校門口的小吃店隨便要了一些東西吃,亞瑟決定南下去讀中文系,理轉文雖然還算常見,但是換到亞瑟身上總覺得不符合他一貫的性格,“一直見面又不能坦白心意,坦白了雙方又不能做出選擇,還不如不見。”

  “所以我要去南方。”

  王耀很快明白了,暗戀安東這麼長時間,他學會了揣摩別人的意思。面對的人是亞瑟,一層紙亞瑟交給他——“南方好,只是有颱風,我還沒見過颱風呢。”

  “那還是不要看見颱風吧,我覺得人一生平平安安就好,”亞瑟動作微微一滯,很快就流暢了起來,“那個人你不想聽我就不說了,但是另一個,格里特,我想你還是應該知道的。他現在玩二十一點玩得很好,在一個賭場兼職。”

  “賭場?”王耀不由得驚愕。

  “他對你太好啦,好得只敢把好的一面給你看,”亞瑟的嘴角有了些嘲諷的意味,“有時候你也覺得他好得不像話對不對?”

  “是啊,不過我們倆有時候是同樣的可悲,我很喜歡那個人的時候,我也是這樣的,”王耀用勺子攪動著漂浮的蔥花,“我可能是真的喜歡他,我也可能是在自憐,但是拋開所有的事情來說,如果他現在站在我的面前向我告白,我肯定會答應他的。”

  “他是一個理想的對象,即使他從來不把原本的一面給你看?”亞瑟緊追不捨。

  “可是,亞瑟,如果我的感覺沒有錯的話,你不也正在做和他一樣的事情嗎?”王耀看著亞瑟笑道,“這種事情,何必互相拆穿?”

  填好志願以後,他們一起沿著湖邊走,盛夏里翠湖的荷花都開了,但是臨近岸邊的水上油油的浮著一層水草,襯得這個人工湖水質更差了,過了橋,蒹葭天然隔開了蓮花池和天鵝池,王耀指著那些蒹葭說:“我還記得我們音樂劇里要用蒹葭,格里特和吉爾伯特中午偷偷跑到這裡來割,天知道他們是怎麼帶出來的。”

  “格里特總是有他的辦法。”

  “他的右眉毛到眼眶這兒本來就有一個月牙疤,那次不知道怎麼回事,割蒹葭的時候愣是在那裡磨出了一道更深的口子,”王耀想起格里特當時的樣子,不由得笑了,“他還說這根本不影響他的美貌。”

  “你還記得音樂劇里你姐姐寫的那首歌怎麼唱的嗎?”亞瑟問道。

  萬水千山百雪後,九九同心扣,八步成韻空,七聲雁歸驚鴻,六更剪燭五園中,四時景致遍觀過,三重門掩兩處燈火,獨一枝秋,分得慷慨盈袖。

  王耀還是問了一句:“你是問哪一句呢?”

  “我沒印象,”亞瑟眯眯眼睛,“可是我還記得是誰唱的呢,那個旋律還在耳邊,可是只有詞寫得出來曲調卻重複不來了。”

  “我最喜歡吉爾伯特做的那艘小船,綁在滑板上。”王耀比劃著名。

  亞瑟想了想:“那個漁夫最像,他的漁歌也好聽。”

  “我都想不起男主角是誰了。”王耀說道。

  “我也一樣,”亞瑟摸摸自己的鼻樑,“但是女主角真漂亮,化了妝和沒化妝的差別太可怕了。”

  阿爾弗雷德拉著他上了一輛酷似屠宰場拉豬肉的軍用集裝卡車,一路上教官都逼著他們唱軍歌。教官問他們會不會唱團結就是力量,阿爾弗雷德第一個就喊老子不會唱,等教官唱走調的時候,他又是糾正得最響,教官當時就扯著他的衣領裝作要把他扔下車。

  “教官!教官!我有病!”阿爾弗雷德笑得都快背過氣去了,他一指王耀,“那是我病友,他可以幫我作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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