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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鄺凌韻靠坐在門前石階上,遙遙望著對面的燭火未歇的小屋,復飲了一口酒。

  沒有久別乍見之歡,卻有咫尺天涯之痛。

  第54章 師徒

  時值清秋, 傍晚時分,鄺凌韻與琴弋對坐弈棋,有小弟子端上來一小兜的橘子,恭恭敬敬放在桌上。

  鄺凌韻在等琴弋落子, 自然而然地就伸手去取了一枚小橘子, 輕輕剝開,剔除橘瓣上的白色細網, 再遞給琴弋。

  琴弋愣了一下, 遂接過去, 道了聲「謝謝」。

  鄺凌韻發現琴弋遲疑, 忽然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琴弋不愛吃橘,喜歡這種酸酸甜甜的小果子的姑娘,叫滕玄清。

  一時間,她無所適從。

  她在這裡小住了半個月,但這樣的情況,卻已經發生了不下百次。

  琴弋和滕玄清不僅性情大不相同,就連喜好也相去甚遠, 譬如滕玄清愛吃各種各樣的水果糕點,好口腹之慾,但琴弋卻清冷克制, 自辟穀後, 就不再依賴凡間飲食。

  又如琴弋飲茶喜溫, 一杯熱茶需先晾上幾息時間,待茶水溫了,這才入口。

  但滕玄清是個急躁的性子, 若口渴了,哪怕水剛滿上, 她就會迫不及待地去喝。

  再譬如,琴弋性情溫婉,笑容輕柔,而滕玄清開朗活潑,像一顆小太陽,熠熠生輝。

  那麼多的習慣,在分別多年後的如今,仍舊沒能習慣。

  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忘記了琴弋的喜好,卻牢牢記住了有關於滕玄清的,每一件細枝末節的小事。

  就連滕玄清眼眸里閃爍的星光,也深深印刻在她心上。

  這樣的發現讓她心裡很慌,就像那天與琴弋重逢,執著百年,終於得償夙願,明明應該滿心歡喜。

  但是,她卻笑不出來。

  琴弋回來了,她對琴弋的愧疚以及多年來執著於心的願望全都散了,可她的心卻酸澀而疼痛。

  那一瞬間,她想,為什麼她見到的不是清兒呢?

  然後她又為自己心頭剎那間生出的這一絲想法而驚慌。

  琴弋看著她慌亂中垂落的眼瞼,與長睫下籠罩瞳眸的細密陰影,仍是多年前溫柔的模樣,卻又不是一樣。

  鄺凌韻像被撞破心事似的,沉默中隱隱帶著兩分忐忑,局促不安,還有幾分難以適從的窘迫尷尬。

  她心裡嘆了一口氣。

  「凌韻。」

  鄺凌韻指尖微顫,剛剛捻起的黑子啪嗒一聲掉回棋盒裡。

  「那一年,是我錯了。」琴弋像沒有發現鄺凌韻的失措,淡淡地說道,「九天玄心訣其實是尊上所授,尊上命我接近你,取得你的信任,並讓我查驗你是否為仙族之人。」

  鄺凌韻安靜聽著,顫抖的手垂了下來,五指微微蜷起。

  一開始就有所預謀,過往種種,盡都是精心謀劃的戲碼。

  這些,她傷愈後已從顏不悔處知曉。

  本以為,當她親耳從琴弋口中得知這段過往,她會難過,會激動,甚至和琴弋大吵一架。

  但她沒有。

  她的心平靜得未掀起一絲波瀾,不痛苦,也不失落。

  是意料之外的坦然,無波無瀾地接受。

  原還想再問一句,那當初,她們之間的情,有幾分真,幾分假。

  可她沒有問,話臨到嘴邊,改了口:

  「都過去了。」

  以前自以為深的感情,竟在無聲無息間悄然消磨,剩下一顆空落落的心,連那些回憶,也盛放不下了。

  如此想來,她所執著的,不過是她心有不甘。

  寧肯彼此折磨,害人害己,也一直不敢承認,她早已變了心。

  因為怕被愧疚糾纏,沽名釣譽,連她自己也唾棄。

  琴弋微笑起來,執起一枚白子落下。

  鄺凌韻跟了一棋,一時間,氣氛又陷入短暫地沉默。

  「琴弋。」琴弋聽見鄺凌韻喚她,聞聲抬頭,聽鄺凌韻道,「我……曾是真心。」

  曾是。

  琴弋凝望著她,良久,看得鄺凌韻不自在地垂下頭,一臉羞愧自責,便柔柔地笑了開來:

  「我也是。」

  也曾是。

  她們不再說話,彼此默契,心有靈犀,安安靜靜地下起棋來,每落一子,都斟酌再三,一盤棋下了足足兩個時辰。

  棋局終了,琴弋忽然開口:

  「我還想再向你討要一樣東西。」

  鄺凌韻看向她,等待她把話說完。

  「三生石。」

  鄺凌韻聞言一愣。

  琴弋繼續道:

  「上次你去赤炎之地,應該拿到了三生石。」

  鄺凌韻還是沒有說話啊,琴弋又說:

  「只要我一直存在,那孩子的魂魄就不會完整。」

  「過往的一切我會全部帶走,該屬於過去的東西,就讓它過去吧,誰都不要強求。」她凝望著鄺凌韻的眼睛,誠摯而溫柔地請求,「你我如今還能坐在這裡,已是難得的幸運,我也該去尋自己的歸宿了。」

  鄺凌韻沉默良久,道理都懂,可到了最後,她還是會不由自主地想,到底該不該,能不能。

  最後,她嘆了一口氣,遵從私心,從袖口中取出一枚紅色沙質晶石,輕輕放在棋盤上。

  琴弋笑了,收下那枚險些收走鄺凌韻性命的三生石,又與鄺凌韻天南地北地聊了一個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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