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借酒消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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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生了什麼?」百里長歌被他這一驚一乍給嚇得夠嗆,忙給自己倒了杯茶壓壓驚,才慢吞吞問道:「天還沒塌下來,你這麼激動做什麼?」

  魏俞的目光不曾從那對錦鯉身上移開,表情呆滯喃喃道:「在遇到仙兒的前一晚上,宮中的確有一件大事發生。」

  百里長歌看他很嚴肅的樣子,瞬間心神一震,趕緊問:「什麼大事?」

  「那天晚上,寧貴妃剛好臨盆,不幸的是小皇子生出來就是個死嬰,寧貴妃自進宮後就一直寵冠六宮,這是她繼四皇子葉湛之後的第二個孩子,當時誰也沒想到那孩子一生下來連氣兒都沒了,穩婆和所有的內侍宮女慌作一團。皇上龍顏大怒,原本想要將當晚在場的所有宮女太監賜死,幸好寧貴妃替她們求了情才免過一劫。」

  魏俞回過頭來看著百里長歌,「但是第二天在棲霞宮外面的藕池裡,撈上了一具宮女的屍體,那宮女死的非常慘,撈上來的時候都面目全非了。」

  「寧貴妃不是向皇上求情不殺那些人了嗎?」百里長歌疑惑道:「為什麼那個宮女還會死?」

  「大家都說,是頭一天晚上寧貴妃臨盆的時候進出的宮女太多,慌亂之下不小心被擠得掉下去的。」魏俞皺眉道:「可是屍體打撈上來的時候,我曾躲在假山後面看著,宮女的面目應該在落水前就受過很嚴重的毀容,否則一般落水的人撈起來絕對不會是那個樣子的,哎呀,我形容不來那種感覺,怎麼說呢,就好像……就好像一個沒有臉的女鬼。」

  「噗——」百里長歌一口茶噴出來,「沒有臉的女鬼?」

  「是!」魏俞怯怯點頭,「真的很恐怖,我當時都嚇得尿褲襠了。」

  「不是吧!」百里長歌好笑地盯著他,「真有那麼恐怖?」

  「是真的啦!」魏俞很無奈,「騙你我也沒好處。」

  百里長歌再不說話,沉吟思索起來。

  按照魏俞的這個說法,那個宮女極有可能就是秦黛的姐姐秦文。

  「那麼,教坊司的人前去宮宴的時候是在這個宮女的屍體打撈之前還是打撈之後?」

  「打撈之後。」魏俞很肯定地說道:「宮女的屍體是在早上被發現的,而仙兒她們來宮宴演奏是在午時過後,那個時刻,宮女的屍體早就被處理了。」

  「照你說來,死了的那個宮女有沒有可能就是秦黛的姐姐?」百里長歌思忖片刻問他。

  「這個……」魏俞想了想,終是緩緩點頭,「有可能。」

  「哦?」百里長歌挑眉,「這麼說來你記起那個和秦黛長得很像的人了?」

  「記起來了。」魏俞道:「她就是棲霞宮的大宮女,原本最得寧貴妃器重,可是自貴妃娘娘產下死嬰那晚以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她,而整個棲霞宮也只消失了一名宮女,所以……我剛剛說的那具屍體,很可能就是秦黛的姐姐。」

  百里長歌失望地垂下頭,「我最重要的線索竟然就這麼斷了!」

  魏俞見狀,趕緊安慰她,「不要泄氣,慢慢來,我相信總有一天你會將所有事情都查得水落石出的。」

  「你真那麼信任我?」百里長歌勉強抬頭。

  「那是當然啦!」魏俞很自豪地說道:「自從你查清楚秦姑娘和許洛的案子以後,我就把你當成心中的偶像了,秦姑娘那個案子我前後理了不下十遍才勉強弄清楚,但你卻能將案子徹頭徹尾查出來,你這麼聰明睿智,這世上還有能難倒你的案子嗎?」

  百里長歌噗嗤一聲笑出來,「行啊小子,什麼時候學會拍馬屁了?」

  「哪裡,人家說的是實話嘛!」魏俞雙頰微紅,摸了摸後腦勺趕緊垂下頭。

  「那好,你這句話,本小姐受用了。」百里長歌站起身沖他道:「吃飽了沒,飽了我們就下去找文屠夫。」

  「早就飽了。」魏俞極其惋惜的瞟了一眼桌上那些還沒有動過的精緻菜餚,嗔怪道:「都怪你一時衝動點那麼多,現在吃不完浪費了吧?」

  「那有什麼關係!」百里長歌眉梢一揚,「咱不差那個錢。」話完拽起他的胳膊往樓下走,和掌柜的道了聲謝直接出了酒樓。

  魏俞目瞪口呆地看著她,「你……你竟然吃霸王餐!」

  「我可沒吃。」百里長歌聳聳肩,無辜道:「剛才都是你一個人吃的,我跟掌柜的說了,這筆帳算你頭上,讓他晚上來行宮找你。」

  「你坑我!」魏俞小臉一黑,甩開她的手站在原地,神情委屈。

  「行了!」百里長歌見他真的被嚇到了,趕緊收了玩笑心思,正色道:「我倒是想坑你,可你實在不出名,說出大名來都沒人認識。」

  魏俞輕輕鬆了一口氣,走上前來問她,「你真的沒坑我?」

  「坑你做什麼?」百里長歌忍住笑,道:「我要坑也得坑個人傻錢多的貴公子。」話完眼風上下掃了他一眼,「就你?把你賣了都付不起剛才那一桌子的美味佳肴。」

  魏俞委屈的扁扁嘴,隨後反應過來什麼,又問道:「人傻錢多?我不記得你在這裡認識這樣的人……啊!你竟然在背後說王爺人傻錢多!」

  百里長歌沖他豎起大拇指,「幹得好,這可不是我說的,你自己承認的。」

  「……」

  二人說話間來到文屠夫的肉鋪。

  先前來買肉的人已經散去大半,現下只有兩三個人在那兒等。

  百里長歌直接走了過去,等那幾個人走了之後才沖魏俞使眼色。

  魏俞趕緊取下腰牌遞給文屠夫一看,道:「文老伯,我們是公門中人,今天來是想向你了解一些事。」

  文褚一聽面上有幾分緊張,「俺就是個賣豬肉的老實人,可沒犯過什麼事兒。」

  「不不不,我們是想向你打聽一個人。」魏俞湊上前,問:「請問您有個女兒嫁在帝京城嗎?」

  「俺家那媳婦兒,過門好幾年都沒給俺下個蛋,哪裡來的女兒嫁到帝京那麼遠的地方?」文褚似乎提到了糟心事,臉色很不好看。

  「那除了你們家姓文,這附近還有文姓人家嗎?」百里長歌問。

  「這個俺就不知道了。」文褚搖搖頭,「俺每天早出晚歸,哪裡有時間去打聽那些沒用的?」

  「你家親族呢?」百里長歌依舊不死心。

  「俺們家四代單傳了。」文褚有些不耐煩,「兩位官爺若是沒什麼事,煩請讓讓,俺這鋪子還得做生意呢!」

  沒打聽到有用的消息,百里長歌失望地叫上魏俞出了鋪子。

  「阿瑾,我們這樣找可比大海撈針還難呢!」魏俞跟在她身後咕噥道:「你還有沒有更多的信息能表明她身份的呀?」

  「沒有了。」百里長歌搖搖頭,突然想起第一件案子的浮藏花,她心中一震,立即道:「我想起來了,三夫人是語真族人,語真族早在百年前就消弭了的,如果三夫人省親的時候來的是滁州,那麼她去的那個地方很可能就是語真族人避世的地方,我們在這滁州城裡是找不到的。」

  魏俞聽得兩眼發暈,「阿瑾你在說什麼呀?」

  「我的意思是說,三夫人所謂的『娘家』就是百年前消弭的語真族避世的地方,想必極其隱秘,要想找到,恐怕有些困難。」

  「那不就等同於沒說嗎?」魏俞無奈地抿了抿唇。

  「這件事我還真辦不到。」百里長歌搖搖頭,「還是先回行宮找王爺商量對策,看看是否要出動王府隱衛去查找語真族的蹤跡。」

  ==

  「不用找了。」

  回到行宮,百里長歌將今天所發生的事一五一十說給葉痕,沒想到換來他的四個字。

  「為什麼?」她很不理解。

  「找不到的。」葉痕低垂著眸,緩緩搖頭,「那個種族極其神秘,人家能隱世百年,就必定有其厲害之處。」

  「可是如果不找到那些人,我怎麼去查三夫人的案子,畢竟她是語真族後人。」百里長歌面上划過一抹狐疑,「噫……為什麼你在聽到我要找語真族之後會有那麼大的反應?」

  「我只是提醒你,在這天下找語真族比大海撈針還困難。」葉痕始終沒有抬頭看她,看著書本的那雙眸里卻滿是不安。

  「是嗎?」百里長歌歪著腦袋看他,「我不信!死了的人都能找到一副骸骨,更何況語真族那麼多人都還活著,既然活著就一定有蹤跡,我又不是要打擾他們,只是想找到他們族裡的人問一問三夫人的情況而已,這有什麼不對嗎?」

  「總之這件事你不要插手了。」葉痕突然抬頭,幽幽眸光星子閃動。

  「哪件事我不用插手?」百里長歌見他今日的種種異常反應,更加不解。

  「你要相信,語真族人是不可能插手到皇權紛爭裡面來的。」葉痕斂去面上情緒,淡淡道:「你如果執意找他們就弄錯了方向,更何況還找不到。」

  「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百里長歌不用大腦想也知道這個人不會無緣無故說出這番話。

  「我能有什麼事情瞞著你?」葉痕輕笑一聲,「你以前都不認識我,即便有什麼事,那也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沒關係。」

  一句話,生出淡淡的疏離感。

  百里長歌心中陡然生出幾分惶恐,她不知道這種感覺從何而來,只是抿著薄唇一言不發看著他。

  「你不信我?」葉痕感覺到她的視線,手裡的書再也看不進去,他隨意放到一邊。

  「信啊,信你就是傻瓜!」百里長歌瞪著他,「到底有什麼事是不能說的,難不成是關於你和晉王妃的?」

  這句話,瞬間讓葉痕身子僵住。

  他沉默許久,眸光掃著地面的錦毯,未置一詞。

  百里長歌不想看見他這個樣子,抿了抿唇隨意撇開眼。

  「那既然這樣,我們也沒必要再在這個地方待下去了。」良久的沉寂過後,還是她先開了口,「反正案子也查不到真相,還不如早早收拾行李回帝京。」

  葉痕眸光動了動,仍舊沒說話。

  「不說話就代表默認了?」百里長歌神情愴然地看著他低垂的面容,「原來我在你心裡真的連她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我剛剛才提了她一句你竟然沉默到如今,怎麼,想念了?寂寞了?空虛了?」

  「你看你又醋。」葉痕無奈一笑。

  「你太高估我的眼光了。」百里長歌磨了磨牙,恨恨瞪他一眼。

  「何解?」葉痕伸手將她拉到自己身旁坐下。

  「我眼光低,看不上你這樣的。」百里長歌甩開他的手,「別碰我,除非你告訴我語真族到底是怎麼回事?」

  「告訴你就能碰你嗎?」葉痕很會抓重點。

  「那得看你說出來的東西值不值得我犧牲。」百里長歌哼哼兩聲。

  「語真族啊,就是一個很神秘很神秘的種族咯。」葉痕揚著眉梢,儘量掩去瞳眸里的那絲不安。

  「然後呢?」百里長歌眨眨眼睛,「不是說百年前就消弭了嗎?為什麼還有後人留世?」

  「不知道。」葉痕搖搖頭,「我要是知道的話不就能直接告訴你他們的所在之地了嗎?」

  「你是不是閒著沒事做?」百里長歌很不滿,這跟沒說有什麼兩樣?

  「我是真不知道。」葉痕再次甩甩頭。

  「算了!」她一攤手,「我懶得聽你那些過往。」轉而問道:「我今天跟魏俞在外面吃飯的時候,他說他想起來十一年前,寧貴妃誕下死嬰的第二天棲霞宮花園的藕池裡撈出一具宮女的屍體,經推斷,那個宮女很可能就是秦黛的姐姐秦文。」

  「秦文?」葉痕眸光眯了眯。

  「你不是自小就跟在寧貴妃身邊長大的嗎?」百里長歌問道:「那你應該最熟悉寧貴妃身邊的宮女才是,你好好回憶一下,自那件事以後,棲霞宮是不是少了一個跟秦黛長得很像的宮女?」

  「我自記事起就三天兩頭跑軍營。」葉痕認真回憶了一下,「對寧貴妃宮裡的宮女確實不太熟悉。」

  「那麼宮宴的時候,秦黛在教坊司演奏的那一批女子中,你是否注意到了她?」

  「也沒有。」葉痕抬目定定看著她,「不感興趣的女人,我向來懶得看。」

  「那你現在看著我是幾個意思?」感覺到危險靠近,百里長歌身子往後一偏,一個沒坐穩就往後面倒去。

  葉痕趕緊伸出手攬住她的腰。

  剛才往後倒的瞬間,百里長歌完全猝不及防,心臟突突跳,條件反射地閉上眼睛,此時感覺到腰上修長有力的手臂,她猛然睜開眼,正對上他逼近眼前的完美面容。

  葉痕眉眼彎彎,唇角含笑,彎出一分嫵媚。

  百里長歌暗自吞了吞口水,眨眨眼道:「你做什麼?」

  「我剛才說,我不感興趣的人,向來懶得看,如今我對你感興趣,自然是好好看個夠。」葉痕輕笑。

  「無賴!放開我!」她張開嘴就往他胳膊上咬。

  葉痕仿佛感覺不到疼痛,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那位晉王妃是個什麼樣的人嗎?」葉痕感受著她發泄在自己胳膊上的憤怒。

  「與我何干!」百里長歌憤憤抬眼。

  不等她把話說完,葉痕突然道:「她啊,高興的時候一張嘴能把人哄上天,不高興的時候就讓你從天上摔下來然後動嘴咬人,做事的時候,天下女子不及她聰慧的十之一二,總之這世上能誆到她的人少之又少。」

  「那如此說來你倒的確有些能耐。」百里長歌從他胳膊上抬起臉,「這樣完美的女人都能哄到手,嘖嘖……了不起。」

  「並非如此。」葉痕眼角抽了抽,良久才緩緩道:「其實……算下來,應該是我被她誆了。」

  「也對哦!」百里長歌磨牙附和,「那個女人和你在一起之後生下孩子扔給你就跑……噗——你該不會是被她給強……噗——我的心臟!」

  「你是不是覺得她跟你是同道中人?」葉痕扶額,這個女人推理的能力實在強大,他不過是提了個不相干的頭而已。

  「怎麼可能?」百里長歌仰著臉驕傲道:「換做是我,我會做得更狠!」

  「怎麼個狠法?」葉痕問。

  「哈哈……」百里長歌大笑,「要是我的話,才不會那麼傻犧牲自己,餵點藥鎖在小黑屋裡讓你自己解決。」

  「……果然夠狠!」這次換葉痕咬牙看著她笑得沒心沒肺的樣子。

  「然後呢?」百里長歌笑完了,才轉眸看向他,「就沒有下文了嗎?」

  「你還想有什麼下文?」葉痕皺眉。

  「聽你一說,我倒覺得那女子實在有趣得很,有機會我也想見識見識。」將先前的鬱悶拋之九天外,百里長歌繼續哈哈大笑。

  「會有機會認識的。」葉痕黑臉瞟她一眼。

  ==

  晚膳時分,刺史府那邊,沈千碧遣人送了幾份公文過來。

  葉痕起身去往書房,百里長歌在外面跑了一天,正準備去沐浴好好休息一下,忽然想起一事,她喚住葉痕,「前兩日,沈都尉來找過我,她讓我問一問王爺你知不知道運來滁州的那批銀兩下落,你準備如何回應她?」

  「那還不簡單!」葉痕道:「將所有的責任都推脫到黎征身上不就行了,反正現在死無對證,且大壩那邊銀兩籌資也差不多了,其實那一萬兩銀子只是拿來做誘餌的,對於修葺大壩來說,一萬兩銀子根本什麼都做不了。但當時父皇和四皇兄的態度很堅決,朝中老臣又很會看風向,所以都順著他們那邊支持先把無名祠建了,我無奈之下才會出此下策自己拿出一萬兩銀子做誘餌。原計劃是到了滁州,讓黎征開祭壇聖火籌資去修建大壩,卻沒料到會發生這麼多的事。」

  「咦……我記得上次在雲海樓你就跟我說過皇上在修建無名祠,到底是給誰修建的呀?」百里長歌想著這皇帝難不成還很迷信?

  「既然是無名祠了,我怎麼猜得到他給誰建?」葉痕無奈,隨後想到了什麼,又道:「不過在來滁州之前,我曾聽太醫說過,父皇那段時間夜裡常常驚醒,導致精神不濟,上朝的時候頗有些心不在焉。」

  「哦?」百里長歌若有所思,「能被噩夢驚醒的,必定做過對不起別人的事,那件事讓他非常後悔,正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嘛,唔……讓我猜一下,他是不是對不起你娘親?」

  「不是……」葉痕搖搖頭,「我母妃是染病死的,生前沒有跟任何人結下仇怨,她在後宮裡一向人緣最好。」

  「那看來你母妃不是他最愛的女人。」百里長歌撇撇嘴,「果然自古無情帝王家,我要是你母妃,也情願選擇死。」

  「為什麼?」葉痕問。

  「跟那麼多女人爭一個男人,即便有幸爭到了也只是一時歡寵,過了最美好的這一段時間便只能剩下半輩子的孤寂,還要時時刻刻防備著身邊那些女人的明槍暗箭,如果愛一個人要做到如此卑微,我寧願選擇放手,有句話怎麼說來著,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是這樣用的嗎?」百里長歌道:「我始終相信,一生一世一雙人才能證明彼此的愛,若是不能得到對方完整的心,那這份愛還不如從來沒有過。」

  葉痕偏頭看著她說話的樣子,眸中湧出無限疼惜和不忍。

  「幹嘛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百里長歌不悅道:「我說的是事實,你們男人三妻四妾的思想,就是不顧及我們女人感受的表現,你現在才跟晉王妃分開沒多久,為她空了王府內院的姬妾,成為帝京人人傳頌的好男人,但這只是一時的,你能保證一年後,十年後,或者是五十年後都等著她,不碰任何女人嗎?」

  「如果我說我能呢?」葉痕打斷她的話。

  百里長歌立即投去鄙視的眼神——你抱過我,吻過我,現在還好意思說出這樣的話?

  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百里長歌趕緊回到先前的話題,「其實也難怪,有寧貴妃那樣的女人在,自然將你父皇的一顆心都完全吸引過去啦!」

  「其實以前的寧貴妃不是這樣的。」葉痕低聲道:「十歲之前,寧貴妃給我的印象是一個極愛撒嬌的女人,我那個時候很不喜歡她,所以每次按例去請安後都不願在她宮裡多待一分鐘。十歲那年,我奉旨掛帥出征回來的前一晚,正值寧貴妃臨盆,但最後生下的是死嬰。」

  「也許是這件事給她的打擊不小,她才會在一夜之間想通很多事情的吧!」

  「所以,自那以後,寧貴妃就收斂了性子,變成現在處事不驚的樣子了?」百里長歌想著第一次在明粹殿見到寧貴妃,她並不是三個女人裡面最美的,卻是最有氣質也最有氣勢的,言行舉止之間自成威儀,容易讓人產生「寧貴妃才是一國之後」的錯覺。

  「嗯。」葉痕輕輕點頭,「收斂了也沒什麼不好,反正她現在和皇后娘娘相處得極其融洽。」

  「真的很難得。」百里長歌驚奇道:「我還是頭一次聽說寵冠六宮的妃子能一直與皇后保持相當融洽的關係,你能確保她們私底下沒有斗得頭破血流嗎?」

  「這個我能肯定。」葉痕道:「你見過寧貴妃,也聽過她訓話,憑你的觀察入微,應當能看得出來寧貴妃對任何事都不太上心,但那些事在她心中又各有計較,我凱旋而歸的十一年前宮宴,她並沒有出席,過後我聽說了她的事,特意去棲霞宮陪了她一天。而那一天,也是我到目前為止,與她說話最多的一天。」

  「你是因為同情憐憫才會跑去陪她的嗎?」百里長歌皺眉問。

  「並不是。」葉痕抿唇道:「也許是我之前從來沒有跟她好好相處過,不太了解她的原因。那一天我進了棲霞宮,看見寧貴妃躺在床上面色蒼白,我本想偷偷瞄一眼就走,卻被她察覺了,她勉強扯出笑虛弱地喚了我一聲,也就是那一聲,瞬間讓我想到我母妃,所以原本已經轉身的我猶豫了。」

  「原來母愛的力量這麼偉大。」百里長歌唏噓道:「僅僅是失去了一個孩子就能讓人徹底轉了性子。」

  「我倒覺得,這種事擱你身上,說不定你會更瘋狂,以至於精神錯亂,到最後誰都不認識。」葉痕望著她幽幽道。

  「你怎麼看出來的?」百里長歌上下掃了自己一眼,「你不是說我沒心沒肺,狡詐若狐嗎?我怎麼可能會有那樣瘋狂的舉動?」

  「你可以沒心沒肺是因為你現在還沒有牽掛的人,等你以後成了婚懷了孩子,體會到做母親的心情,就能理解寧貴妃的心情了。」葉痕很耐心地解釋給她聽。

  「做母親?你是指我嫁給葉天鈺以後嗎?」百里長歌此時不想說那些傷心的,便轉了個話鋒哈哈大笑道:「你看看那個病秧子,他行不行都不知道。」

  「讓你嫁給我你又不嫁,偏要去嫁給一個病秧子。」葉痕扶額。

  「嫁給你我很吃虧。」百里長歌說得極其委屈,「嫁給你,你又不是我一個人的,我還要幫你照顧晉王妃的孩子,等她回來,我還得笑臉相迎,違心的姐姐長姐姐短,那種日子,你過著不煩,我聽著都煩了!」

  「那你做長孫妃又能好到哪兒去?」葉痕問她:「你以為天鈺這一輩子就只娶你一個嗎?更何況你們這種政治聯姻,兩人之間根本沒有感情。」

  「沒有感情可以慢慢培養嘛!」百里長歌嘿嘿兩聲,「他一個弱不禁風的病秧子,到最後還不得被我訓得服服帖帖的?」

  「百里長歌,你羞不羞!」葉痕臉一黑,皺眉看著她,「跟我有過那麼多次的……你還想著去嫁給別人!」

  「皇帝又沒下旨讓我嫁給你。」百里長歌不以為意,隨後低聲咕噥,「再說了,就算我想嫁,娶得起麼你?」

  「怎麼娶不起?」葉痕忽然道:「我或許沒有富可敵國的財產,沒有權傾天下的勢力,但我卻有忤逆聖旨,將你娶進門的膽魄。」還有一顆比這世上任何男人都愛你的心!

  後面那一句,他想了想,咽回去了。

  「啊……好煽情,我好感動,我好想哭。」百里長歌轉回身,眼神似笑非笑看著他,「你當初就是這麼把晉王妃騙到手的?」

  葉痕緊抿薄唇,看著她許久才緩緩點頭,「對,我當初就是這麼把她感動過來的,我如今用同樣的方式對你,你可願上當?」

  「唔……」百里長歌歪著腦袋想了想,忽然道:「好啊,你要是能一紙休書讓她下堂,那我就嫁給你。」

  「不過……」她話鋒一轉,「你也說了她遠在天邊,所以我想應該沒這種機會。」

  「也就是說,只要我的那位晉王妃永遠不會回來你就答應嫁給我是嗎?」葉痕湊近她,眼眸深邃了幾分。

  「你要殺人是你的事,千萬別扯上我。」百里長歌眉頭一皺,想著這個人今天太奇怪了。

  葉痕低低一笑,「就算我不殺她,她也不會回來了。」

  「你還真的被那個女人給甩了?」

  百里長歌突然來了興致,「你說!你是不是做了什麼對不起她的事!」

  葉痕看著地面的眼眸猛然一縮,連帶著呼吸都有幾分輕微的顫抖,他閉了閉眼睛,待眸中恢復一片清明才睜開。

  百里長歌雖然坐得離他極近,卻因為角度關係沒有察覺到他剛才的神情,心中越發疑惑,「我覺得你今天太反常了,從提到語真族開始你就一直心不在焉,連說出來的話也那麼奇怪,你要是想到了自己的過往,不方便告訴我,想一個人靜靜的話,我這就回房了。」

  話完站起身準備離開。

  葉痕迅速扣住她的手腕,頃刻間將她整個身子又拉得坐了回來,聲音微沉,「你剛才說,只要她永遠不會出現在晉王府,你就嫁給我,是不是真的?」

  「啊哈哈哈……那個……首先你還得有本事毀了我的那道賜婚聖旨不是嗎?」百里長歌將他攬在自己腰上的手拿開,嘴角抽搐道:「忤逆聖旨可是砍頭的大罪,你這麼聰明,應該明白如何抉擇。」

  「倘若你願嫁,忤逆聖旨又如何?」葉痕勾唇一笑。

  「那我多划不來。」她翻了個白眼,「你忤逆聖旨一時爽,將我娶進門,我這享不到兩天福就得跟著你一起被賜死,我太吃虧了!」

  他再次笑笑沒說話。

  百里長歌離開後,葉痕將魏俞叫了進來。

  「王爺有何吩咐?」魏俞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儘量將聲音壓到最低,他會武功,自然能從氣息判斷出來葉痕心情很不好。

  「去給我拿兩壺酒來。」葉痕垂眸坐在桌案前,臉上神情不明,聲音低沉而壓抑。

  「王爺……」魏俞大驚,趕緊跪在地上,「太醫吩咐過您不可以多喝酒的。」

  「嗯?」葉痕轉眸看向他,眸子裡迸射出無限寒意。

  魏俞身子一凜,會想著剛才百里長歌出去的情形,心裡明白這兩個人八成是鬧矛盾了。

  他輕咬下唇片刻,輕聲勸慰道:「王爺,長歌小姐她性情直爽,若有說錯話的地方,您別與她計較就是了,何必非得要借酒傷自己的身體呢?」

  「你懂什麼?」葉痕臉色徹底冷了下來,「讓你去拿酒你就去!囉囉嗦嗦成什麼樣子?難不成本王還指使不了你一個小宦官了?」

  這些話,從魏俞進府到現在還是頭一次聽到,他不明白王爺今夜為何發這麼大的火。

  悄悄抬起一直眼角,魏俞瞄見葉痕寒若冰霜的面容,不由得身子抖了抖,低聲應了便迅速去找啞女。

  不多時,他用托盤端著兩個銀壺回來直接進了書房。

  葉痕並沒有看書,他倚在靠背上,面色說不出的清涼,知道魏俞進來,他大手一揮,「將酒放下,你出去!」

  「奴才不敢……」魏俞徹底被他嚇住了,跪伏在地上的身子不住地顫抖,「王爺要喝酒,奴才替您取來便是,但要奴才仍您一個人在這裡,奴才萬萬做不到。」

  「也罷!」葉痕常常一嘆,閉了閉眼睛後沖他招手,「那你過來陪我喝酒。」

  魏俞身子抖得更厲害了,他緊緊抿著唇,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見他不動,葉痕也懶得再招呼,直接拿起銀壺,仰脖便往嘴裡倒酒,清涼的酒液順著嘴角流到白皙的脖頸里,直到沾染在裡衣上。

  胸口處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疼痛,他無知無覺般,一個勁兒往嘴裡猛灌。

  一時間,整個書房裡都飄著濃郁的酒香味。

  「王爺,您不能再喝了。」魏俞見葉痕喝完一壺,伸手拿過第二壺,他趕緊爬起來迅速走過去想要阻止,嘴裡帶著哭腔,「太醫說過,您回來時受的那個傷不能過多喝酒,否則就再也不會癒合了。」

  「給我!」葉痕面上略微有些醉意,一雙幽沉的眸在燭光下星星點點,裡面卻儘是冷意。他不悅地看著將銀壺奪過去的魏俞。

  「王爺,您若是有什麼糟心事兒,只管隨便打罵奴才便可,但是奴才絕不能眼睜睜看著您這樣損壞自己的身體。」魏俞退後一步,將銀壺收了起來。

  「呵呵……」葉痕聽到他的話以後低低笑了一聲,「打你有什麼用,罵你又有什麼用?能改變已經發生過的事嗎?」

  「可是……您這樣一直喝酒也沒法改變什麼呀!」魏俞緊緊皺眉,滿眼心疼地說道:「您要是再喝,奴才只能去後殿請長歌小姐來勸慰您了。」

  提到百里長歌,葉痕眼皮跳了跳,但很快眸色就被醉意朦朧,苦笑一聲,「她啊……她勸不了我,連我都勸不了我自己。」

  魏俞一驚,低聲問:「王爺,您是不是跟長歌小姐吵架了?」

  「吵架?」仿佛聽了一句笑話,葉痕又是一聲苦笑,「無架可吵才可怕,我到寧願她與我大吵一架,那樣的話我心裡還好受些,至少在她想起……想起……」

  胸口處再一波火辣辣的疼痛襲來,葉痕將沒有說完的半句話咽了回去,緊緊皺眉抓著胸口處,臉上儘是痛苦之意。

  魏俞臉色一變,趕緊將兩個銀壺收了就要往外面跑去找百里長歌。

  「站住!」葉痕突然沉聲低喝,「今夜的事,你若是敢對她提及分毫,小心你的腦袋!」

  魏俞腳步一頓,為難地轉過身,「王爺您舊疾發作,若是不及時行醫,恐有性命之憂。」

  「那也不用你管!」葉痕再次怒喝,「你今夜就給本王乖乖待在書房,不准去找她!」

  「王爺……」書房外一個黑影飄落,一向冷肅的聲音里含了幾分迫切。

  「你來做什麼?」葉痕冷冷掃視著風弄。

  「王爺今夜之舉,屬下實在看不過去,若您執意要傷身,那請恕屬下得罪了。」話完直起身子就想飛奔過去點葉痕的穴道。

  「行了行了,你們都退下去。」葉痕緊緊皺著眉,煩悶地擺擺手,「我需要一個人靜一靜。」

  「請恕屬下多嘴。」風弄對他剛才的話恍若未聞,繼續道:「長歌小姐並非王爺的良人,你們兩人之間隔著千難萬險,即便勉強在一起,也不會……」

  「夠了!」葉痕聽到他這句話,靈台清明了大半,頓時怒吼一聲,手掌重重拍在桌案上,「本王的事,輪不到你們一個個來指點!」

  魏俞在一旁聽得臉色都變了,王爺對長歌小姐非比常人,他一直是知道的,但剛才風弄直接把這件事挑明了說出來,他還是覺得心頭一驚——王爺怎麼可以對長孫妃動情!

  風弄抿了抿唇,他承認,百里長歌的確是與別的大家閨秀不一樣,但她身份特殊,怎麼能與王爺產生私情!

  「出去!」葉痕再次揮手趕人。

  風弄瞧著他的樣子,心中又是一嘆,不忍心地說道:「屬下收到情報,說長孫殿下派了他身邊最得力的隱衛前來保護長歌小姐,那人已經在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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