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山居墨畫(四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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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黛的房間非常乾淨整潔,一進門便能聞到屬於女子閨閣的獨特馨香,百里長歌四下掃了一眼,堂前掛著一幅山居圖,圖中層巒疊嶂之下,煙水浩淼,青松林立繞古宅。

  滁州這個地方的房舍多以朝陽的平房為主。

  是以圖中那古色古香的亭台閣樓便第一時間吸引了她的視線。

  空白處題了字:斜陽柒樹滿山錦,綠水飛崖一幅簾。

  洋洋灑灑幾個字,鐵畫銀鉤般,凸顯了執筆之人對其珍視程度,水煙繚繞的嫻靜山居圖頓時因這幾個字增添了幾分恢弘氣勢。

  百里長歌盯著畫看了良久才偏轉頭問葉痕,「你看不看得出來這幅畫出自哪位大家的手筆?」

  葉痕抬眼隨意看了看,然後搖頭,「看不出。」

  百里長歌輕笑一聲,「連你都看不出,想來作此畫的定然是位隱士高人了。」

  收回視線,百里長歌徑直走向臥房。

  精緻的床榻上,錦褥疊放整齊,床頭小几上放著一隻花瓶,花瓶里插的正是滁州特有的點地梅,花瓣粉白,嬌嫩可愛,想來定是剛摘下來沒多久。

  百里長歌走過去站在梳妝檯邊。

  台上的脂粉盒子是打開的,口脂上有一個淺淺的唇印。

  百里長歌拈起口脂一角拿起來放在掌心端詳片刻,又看了看擺放在一旁的銀角梳,眉頭微微皺起。

  隨後她走了出來喚葉痕,「王爺你來看一下這個。」

  葉痕本坐在外間翻弄著桌上的一本詩集,聽到百里長歌的聲音後站起身走了進來。

  「你看這個口脂和這些打開過的脂粉盒子。」百里長歌指著梳妝檯,「很明顯,秦黛在出去之前是坐在銅鏡前梳妝的,而且梳的還是新娘妝。」

  「既然是新娘妝,當時在場的人自然不可能只有她一個。」葉痕掃了一眼梳妝檯,語氣頗淡。

  「嗯。」百里長歌點點頭,又道:「其實換個角度想,我要是想跟哪個男人私奔,必定不會等到喜婆婆來給我梳妝然後穿著笨重的嫁衣去找情郎,我定然會找個極其恰當的時間輕裝簡行,越隱蔽越好……你這是什麼眼神?」

  她還沒說完,就感覺到葉痕的視線一直定在自己的臉上,仿佛要將她的臉看出兩個窟窿。

  「你真這麼想?」葉痕似乎忘記了此時此刻兩人正在查案,只一雙幽潭般的眸子盯著她。

  她翻了個白眼,「不然你以為呢?」

  葉痕眉宇間一縮,擰出極不好看的弧度,剛才還沉寂的眸子裡瞬間燃上火。

  「晉王殿下,您老開小差這毛病可不好。」百里長歌一個側身閃到一旁,指責道:「我只是站在一個正常女人的角度去試想一下。」

  「正常的女人會想著跟別的男人私奔給自己的夫君戴綠帽子麼?」葉痕似乎跟這個話題較上勁兒了,本著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精神繼續盯著她。

  「你說的很對,敢私奔的女人都不是正常人,她們是我心目中的女俠。」百里長歌翻弄著梳妝檯上的抽屜,語氣說不出的隨意。

  「……」

  「你們要查的東西查到了沒有?」秦開明突然從外面進來,陰沉著一張臉,說話的時候又從嘴裡吐出一串串煙圈。

  「老伯,您看這……」百里長歌望著門口處背有些佝僂的老人。

  「我要出門了,你們要查什麼,改天再來。」秦開明一臉不悅地掃了二人一眼,冷著面色又走了出去。

  「走吧,晉王殿下!」百里長歌聳聳肩,「看來我們兩個很不受歡迎。」

  葉痕沒說話,目光四下掃了一眼,最後在燭台邊鎖定,神情一動,他走了過去。

  用指尖輕輕拈起一張已經被燒得看不出任何字跡的殘紙問她:「可有辦法恢復上面的字跡?」

  百里長歌有些無奈,要是在現代還好,憑藉各種高科技要想知道這張紙上的內容還不是小兒科,可現在是在滁州這種天寒地凍的地方,別說恢復字跡,能不能完整將這張紙帶回去都是個問題。

  她搖搖頭,「倒也不是沒辦法,只是需要很長時間提煉能讓這個紙褪色的汁液。」又道:「不如我們去賣筆墨的鋪子問問,興許有人知道能讓燒毀的紙顯出字跡的方法也不一定。」

  葉痕點點頭,找了一張空白紙將那半張燒毀的紙小心翼翼包起來,二人這才出了秦黛的房間。

  老頭秦開明依舊坐在水青樹下,嘴裡似乎有吐不完的煙圈,他靠在身後粗壯的樹幹上,微微眯著眼睛,正午微暖的陽光照出他鬢角的一縷白髮。

  百里長歌本想上前再問些有用的信息,卻被葉痕拉了拉衣角,她索性作罷。

  出了秦黛家的院子,二人經過來時的大榕樹,見一個婦人蹲在草坪里,手裡拿著一個小鐵楸在挖坑,時不時將旁邊竹籃里的孩童時興玩具放進坑裡埋了。

  百里長歌覺得很奇怪,就走過去問她,「大娘,這些東西都還是新的,為什麼不要了呢?」

  那婦人聞言,悠悠抬起頭來四下掃了一眼,這才低聲道:「唉,這些東西原本是秦老頭家那個女兒送來的,她還在世的時候我四歲的女兒可黏她了,經常跑去他們家玩,可現在秦姑娘去了,這些東西我也不好留在家裡,免得沾了晦氣。」

  看了一眼百里長歌,婦人問道:「剛才看小哥兒從秦老頭家裡走出來,你們是衙門派來查案的嗎?」

  百里長歌點點頭,「大娘你可知道秦姑娘死的那晚是誰替她梳的新娘妝?」

  「這個我不清楚。」婦人道:「秦黛這姑娘從小沒娘,出嫁了也沒個梳頭的,那天還是我親自去請的孫婆婆,可是我沒想到這時辰沒到她就已經把妝都上了,等二更天我們去院子裡叫她的時候,房裡早就沒了人影兒。你說奇不奇怪,馬上就要進花轎的人了,她化個妝跑出去做什麼?」

  「她跑出去的時候沒有人看見嗎?」百里長歌問。

  「不知道。」婦人皺眉道:「說好了三更天去她家梳頭的,可是當我帶著孫婆婆過去的時候,秦老頭告訴我說姑娘早就不見了,一群人頓時亂作一團,打著燈籠出去找,在這附近找了一夜都沒看見,結果第二天就聽到消息……」話完又是一陣唉聲嘆氣,繼續往坑裡埋著東西。

  百里長歌將婦人的話仔細回味了一遍,問道:「你剛才說秦黛自小沒娘,這是怎麼回事呢?」

  「我也是聽村裡的老人說的。」婦人壓低了聲音,「秦黛的娘在她很小的時候拋棄她們父女跟一個當官的男人跑了。秦老頭兒就把氣都撒在秦黛這孩子身上,更不惜將她賣給了人販子,說起來也算秦老頭兒運氣好,秦黛在幾經周折好幾年後又回來了,這一回來可不得了,這孩子也不知道從哪兒學來的一身琴技,自己開了個琴行,聽說還挺賺錢的,秦老頭兒本就貪財,自然見錢眼開,把她當寶一樣捧在手心。」

  婦人還說秦黛與潘楊指腹為婚的時候,秦黛的娘與潘楊的娘很是要好,可是秦黛的娘跟男人跑了,壞了名聲,潘楊的娘便對這樁婚事很不滿,原想著找機會來跟秦老頭兒提出悔婚,卻沒想到兩個多月前,潘楊突然提起這樁婚事,沒過多久,潘楊就親自來秦黛家提親了。

  「聽起來似乎是個雨過天晴,花好月圓的美滿故事。」

  回來的路上,百里長歌疲倦地靠在馬車側壁上扶著額頭,「可是為什麼秦黛要在那天晚上跑出去呢?」

  「一個女人在死前精心打扮過,有兩種情況。」她道:「一種是已經知道自己即將要面臨死亡而特意打扮,另一種是打扮好了以後遇到突發情況。」隨後她偏頭問葉痕,「你覺得哪種可能性比較大?」

  「自然是第二種。」葉痕想也沒想,道:「那天晚上你也看到了,她很明顯和許洛在鼎里翻找一樣東西,而那個東西重要到讓這兩個人不惜付出生命的代價,如果是一早預料到她自己會死,她根本沒必要化妝後穿上那樣笨重的新娘禮服跑去青蓮山腳。」

  「那麼按照你的推論來說,秦黛是在化妝後的這段時間裡收到了一個極其重要的信息,而那個信息就是迫使她不得不身穿嫁衣連夜奔去祭壇邊的理由?」百里長歌問。

  葉痕將手裡用白紙包住的那半張紙舉起來對光看了看,「我覺得秦黛跑出去的原因很可能就在這張紙上。」

  百里長歌瞥了那張紙一眼,「要是能恢復上面的字跡,將會是破案的一大關鍵。」

  「我們現在去哪兒?」馬車出了巷子,又走了一會兒,百里長歌忍不住掀開帘子欣賞周圍的街景。

  「我看你有些累了,回去休息吧,你風寒還沒有痊癒,不宜吹冷風。」葉痕說著,將她滑落到肩頭的披風拉了拉,順便替她捋順有些凌亂的鬢髮。

  「我昨天似乎聽見魏俞說許洛的家人來了要將屍體帶回去。」百里長歌垂下頭,想掩飾臉上的紅暈,「我們先去見見許洛的弟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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