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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琥珀提起話頭來,章嬤嬤就打發不相干的人退下,才對永璂道:“爺的年紀也漸漸大了,奴才倚老賣老的就多句嘴,爺自個兒也要多想想了,皇后娘娘一病,蹦出多少牛鬼蛇神來!眼看著琥珀出宮,要不是老天保佑,皇后娘娘大安了,還不知道要有個什麼人來頂她的缺呢!”

  琥珀也大著膽子道:“聽說,坤寧宮裡的人,幾乎也要被換了呢。”

  章嬤嬤也道:“爺慢慢的也要有主意才好呢,您和皇后娘娘,恐怕被小人惦記上了。”作為永璂的辱母,章嬤嬤知道的要多一點,因為乾隆提過明年先秀要給永璂指一側福晉的事情,鍾茗曾召章嬤嬤說話,要她看好永璂,不可使與宮女過於親近之類。章嬤嬤知道了這一內情,驚覺自己一手抱大的奶娃娃快要成人,幾乎到了娶親的年紀了,故此章嬤嬤不敢怠慢,也漸漸把永璂當成大人來看,平日說話也更小心幾分,不似對孩童一般只是哄著了。

  章嬤嬤在皇后‘病重’期間,見舒貴妃常使人來向十二阿哥問好,本是很感激的,還說過兩三回舒貴妃真是好人。連舒貴妃為永璂選使喚宮人,也覺得是舒貴妃細心,不因皇后之病而怠慢了十二阿哥。等到皇后大安,章嬤嬤再看舒貴妃,怎麼看怎麼不順眼,怎麼看舒貴妃都像是有陰謀的樣子。

  說白了,舒貴妃沒選對時機,皇后病了要她暫掌六宮,然而她的一系列動作都建立在一個假設上——皇后一病不起。只要皇后一直不好或者乾脆死了,舒貴妃就是後宮之首,無論什麼時候無論誰提起來,她此時的所有舉動絕對是正當且對各方面而言都考慮周全的,都不能說她一個錯字。可皇后一旦好了,她的舉動就十分不妥,成了謀算皇后、皇子,陰謀要掌握後宮、架空皇后了。

  永璂尚帶著一絲稚氣的小臉一沉,頗有氣勢地道:“知道了!琥珀要出宮了?記得皇額娘說過,宮女出宮之後年紀都不算小了,嫁人不易,嬤嬤到我庫里取……二十兩金子作賀,算是我的心意,皇額娘這兩日保不齊還有賞,不會讓你難過的。”

  章嬤嬤領命,琥珀又跪下謝恩,這才服侍著永璂躺下。

  永璂午睡醒了,就有養心殿的小太監來傳旨,宣十二阿哥去見駕。章嬤嬤連忙帶人上來伺候永璂梳洗,永璂穿戴停當了才跑去養心殿見乾隆。乾隆心情不壞,今年正月烏罕、巴達克山、霍罕、哈薩克各部使人進京朝賀,顯出一種‘萬國來朝’的氣勢,兼以皇后大安,乾隆一面作出‘以納世通為參贊大臣,駐喀什噶爾,總理回疆事務’的決定,一面琢磨著再祭一回陵,召永璂來就是跟他解說一下回疆事務,順便提一下祭陵的事情讓永璂有所準備的。

  永璂道:“剛好兒子還想求一求列祖列宗呢。”

  “你要求什麼?”

  “求列祖列宗保佑,大清國運昌隆,嗯,老佛爺、皇阿瑪、皇額娘都長命百歲。皇額娘病了一回,我嚇壞了。”

  乾隆摸了摸永璂的腦袋:“你有這份孝心就好。”

  永璂笑彎了眉眼:“那是,兒子今天還去謝過了太醫呢。”這事兒早有人報給乾隆聽了,乾隆只點點頭也就不再追問。只聽得永璂又道:“皇阿瑪,舒母妃喜歡什麼東西呢?”

  “問這個做什麼?”乾隆有一絲不喜地問。

  “皇額娘病著的時候,她很照顧兒子的,宮裡的事務一把抓。都這麼辛苦了,聽說琥珀到了出宮的年紀,怕奴才們伺候得不好,還特特地把她的心腹宮人安插過來頂替了皇額娘指給兒子的丫頭,再關心兒子不過了。兒子想好好謝謝她,可是,嬤嬤們說,兒子長大了,不能再跟宮妃們走得太近了,兒子想跟皇阿瑪討個主意。”

  乾隆的太陽穴一突一突的,看看永璂仍舊一臉誠懇天真,心說‘安插’二字只是永璂順口說錯的吧?這孩子從來說話都是讓人噴飯而不自知的。可是心腹宮人……念著昔年永琪與令妃交好的事情,乾隆心裡的疙瘩越結越大。

  不用鍾茗特意讓永璂明白這世界除了光還有暗,她一病,永璂自然而然就看到了許多原本忽略了的事情。

  晚間乾隆父子結伴去坤寧宮裡蹭飯,正趕上皇后召琥珀過來問話。乾隆聽說這就是要放出宮的宮女,又看青蛾托著張漆盤,裡面是衣料與首飾匣子,就多嘴問了一句:“這是誰?”

  永璂先答道:“這就是琥珀。”乾隆低頭看了一下,見琥珀臉都不敢抬,像是個老實本份的丫頭,順口就賞了一百兩銀子。

  鍾茗起身迎乾隆坐下,才道:“這丫頭倒是好福氣。可惜要出宮了,永璂身邊伺候的就少了一個,”琥珀心裡一驚,生怕皇后一‘可惜’就開恩把她留在宮裡一輩子,頭上皇后又說話了,“琥珀,你看舒貴妃新指的丫頭,伺候得如何?”

  琥珀巴不得有這一問,一心想把新來的紅絹捧上了天,以證明自己不是非留下來不可,但是考慮到紅絹是舒貴妃的人,她伺候永璂有些年頭了還是有幾分感情的,也不想讓永璂身邊有一個不太可靠的大宮女,頓了一下才道:“紅絹是舒貴妃娘娘身邊得力的人,想是極會伺候的。就算她不行,十二阿哥身邊的章嬤嬤也是很會調-教人的,就是新進宮的小丫頭,有章嬤嬤教導著,教什麼就做什麼比要改掉伺候原來主子時養成的習慣要方便,使起來也更順手。”

  行了,有第一句話就夠了。

  鍾茗冷笑一聲:“舒貴妃對我兒子可真好,你下去吧,好好當好這幾天的差,我定讓你風風光光的從宮裡出去。”

  琥珀一直低著頭,坤寧宮的地龍仍舊在燒著,室內暖和得緊,她一臉的汗,擦都不敢擦,此時聽了皇后一句‘下去吧’,連忙磕了個頭,仍舊垂著臉倒退至門邊兒才轉身離去,額頭碰在地毯上留下一點水印。

  琥珀走了,鍾茗就笑問永璂今天念了什麼書,白天吃了什麼東西一類,說話的空檔與乾隆四目相接,毫不掩飾自己的不高興。乾隆自是明白,夫妻二人難得地心有靈犀了,乾隆道:“永璂,你去慈寧宮陪老佛爺用膳去罷,朕與你皇額娘今天不過去,怕是老佛爺那兒會冷清呢。”

  “嗻。”

  把兒子扔到慈寧宮去繼續蹭飯大計,兩人則在坤寧宮裡說話。鍾茗並不很敢把不高興擺在臉上,怕得個心胸狹窄的名聲,然而又覺得不表現出來倒顯得自己很傻、什麼都看不出來似的,怕是更會助長了別人的氣焰,弄出個 ‘皇后很傻很軟弱,大家有本事儘管朝她招呼’的形勢就壞了。所以對乾隆說話的時候就有所保留地生氣了,生氣還得掐著點兒,鍾茗有點兒鬱悶,語氣里的怨念就很明顯了:“病了幾個月,原是感念有人辛苦的,不想她連我兒子都一併辛苦了!哪有庶母把貼身丫頭給嫡子的道理?!永璂身邊又不是一個得力的都沒用,真有了缺,拿新來的補上慢慢教導也就行了,她倒好,不聲不響地給我換了!”

  乾隆先有了永璂上的眼藥,倒沒覺得鍾茗氣得不對,但他是皇帝,總不能跟皇后一塊兒罵妃子,反要壓下火來寬解皇后幾句。鍾茗本還擔心乾隆的態度,現見乾隆雖然嘴上說著:“她少有擔大梁的時候,處事難免不周。”不像是回護的意思。

  鍾茗帶著一絲試探地道:“處事不周?難道不會請示老佛爺麼?真是不用腦子。”

  乾隆一眯眼,覺得自己也需要去慈寧宮蹭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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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佛爺收到過舒貴妃關於永璂身邊宮女的處置意見的請示,但當時只是說十二阿哥身邊有要輪換的人,至於如何更換,老佛爺並不知情,這就有春秋筆法的嫌疑。這個消息讓乾隆的心情更壞了,連帶的老佛爺的心情也不好了。乾隆想的與老佛爺想的還不一樣,乾隆單純地覺得舒貴妃這樣在皇后還在的時候結好永璂,投機做得太明顯了。老佛爺想得就多了,後宮裡的事情,老佛爺比乾隆清楚得多。她現存的孫子裡現唯有永璂看著最得意,怎能再容別人打主意?

  然而舒貴妃已是貴妃,總不好因為給了十二阿哥一個宮女就隨便罰了她——紅絹還什麼都沒做呢,老佛爺發話了:“難為她還能兼顧著永璂,只是這宮裡再缺人手,也不能奪了貴妃的使喚人去,讓那丫頭回去伺候她本主去吧!”

  紅絹是舒貴妃跟前得用的宮女之一,被舒貴妃以先跟著琥珀熟悉一下事務的名頭早放到了北五所里,然永璂身邊跟著的人也不大樂意有這麼個空降的人過來,還一過來就是頭等宮女的身份,即使是在皇后病著的時候也有人有意無意地排擠著她。開始還看在舒貴妃的面子上有所保留,後來皇后大安,舒貴妃的面子也可以踩在腳底了,紅絹的日子越發不好過了。近身伺候永璂的活她挨不上邊,想插手了,就被人高高供到一邊去。

  她說一句:“我是舒貴妃娘娘打發來伺候的,萬不敢這麼閒著不伺候主子。”就能有人回一句:“皇后娘娘指派咱們來伺候十二阿哥的時候,更是不許咱們躲懶兒。”

  紅絹心中苦悶,宮裡有點眼色的都知道跟在十二阿哥身邊前途好,她是爭了許久踩下了舒貴妃另一得用宮人才得了這個差使的,現在機會有了,卻沒半點進展。只能把整日裡的遭遇記下,得空往舒貴妃那裡匯報一下,給排擠她的人上點兒眼藥再討個主意。因她一直沒什麼進展,每回過去都是挨訓居多,可她上了賊船就下不來,還得繼續聽著吩咐辦事。好容易今天琥珀被皇后召去,出宮的賞賜都下來了,紅絹覺得這是個機會,趁十二阿哥晚間去慈寧宮請安的機會跑去向舒貴妃匯報。

  慈寧宮去宣老佛爺懿旨的人正是唐嬤嬤,在北五所沒找到紅絹,只能等她回來了再宣旨。章嬤嬤一撇嘴:“保不齊去了舒貴妃那裡了吧?那是她的本主。”唐嬤嬤道:“真就這麼大膽了?”“老姐姐,您不都親眼看見了麼?”

  紅絹得了吩咐急急趕回北五所準備表現,頂頭就得了這麼個處置,愣得一時說不出話來。唐嬤嬤也不理她,先把她送給舒貴妃,回到慈寧宮就先請罪,連說自己不會辦差,耽誤了時間。“奴才思慮不周,誰知十二阿哥的宮人居然跑到舒貴妃處了呢?奴才該先去舒貴妃處宣旨的,這樣就一回全齊了活兒,不用耽擱了,反讓老佛爺在慈寧宮裡空等……”

  老佛爺嘿然一聲,捻著念珠,不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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