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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我不要這樣!」

  小姐說著尖叫起來,揮開武士的手掙扎著起身,眼中滿含熱淚與憤怒。她對著緊閉的隔間門,衝著正一下下衝撞著賣藥人設下的結界的物怪大喊著,聲嘶力竭。

  「不管你是什麼,不管你想要幹什麼!」

  「來殺我啊!來啊你們這群傢伙!」

  「試試看到底能不能殺了我——!」

  真田信藏看著似乎已經瘋癲的少女,對方稚嫩的面孔上再也看不到之前天真的羞澀,只能看到痛苦,憤怒,絕望,以及——苦難。

  武士看著小姐憤怒地嘶喊著,看著她一面哭泣一面呵斥,一面用白嫩的手拔下髮簪,用鋒利的尾部對準自己脆弱的脖頸。

  鮮血在她的大動脈中奔流,發出如同江河一般渾厚壯闊的聲音,仿佛只要輕輕一刺,鮮血便會從她的脖頸中噴涌而出,再度將這榻榻米染的更加赤紅。

  「你們別想殺死我。」

  他聽見小姐絕望而又喜悅的聲音,那是用生命做威脅,能夠在一無所有中掌握自己唯一的生命的喜悅。

  「我的命是我的,誰也別想讓我就那樣死去——絕不!」

  「冷靜,小姐。」賣藥人突然開口,清冷的聲音打斷了室內的瘋狂。

  「冷靜。」賣藥人又重複了一次,然後伸出那隻紋著奇異紋路的手,握上了小姐顫抖著拿著髮簪的手。「你要冷靜,瘋狂會讓人喪命。」

  「冷靜…」小姐垂頭,低聲重複一句,又忽然笑起來。

  「我冷靜了這麼久,無視過恐懼過,憎恨過嫉妒過,但是再次面對它時我總是難以冷靜。」

  「那不是你的錯。」賣藥人安慰。

  「當然不是我的錯,我何錯之有呢?」小姐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緊握的髮簪。

  阿白轉頭,看著巫師藍色的眼睛,最終讓疲倦襲擊占據了她的思維,她開口,帶著倦怠與勞累,帶著多次希望破滅的絕望與痛苦,以及那久經時間折磨的厭倦。

  「你能殺了它的,對吧?」說完卻不等巫師回答,徑直將目光移向一旁的武士,看著沉默的武士以及他眼中堅韌的同情,突然覺得輕鬆起來,露出一個真田信藏曾經熟悉的天真的微笑。

  「真好啊,信藏先生——」小姐說道。

  「能遇見您真的很好了,如果是您的話說不定——」

  小姐看著沉默地站在一邊不曾阻止她的武士,他有著柔弱的女性所沒有的堅韌的內心,他明白死亡對於她來說是一種歸宿,或好或壞都是一種——歸屬。

  所以他不曾阻止她,不去阻止那個崩潰的少女在絕望中嘶喊著的抗拒。

  阿白突然有點羨慕武士了,如果她和武士一樣有著更加堅韌的氣質,那麼或許她能夠直面自己所要經歷的一切——刻板的母親,變動的時代,潛藏的妖魔。

  但是她不行,她做不到視這些苦難於歷練,她只能將他們當作是她的苦難。

  「已經沒事了,我會告訴你們的。」

  小姐嘆氣,攏了攏碎發整理好衣服的褶皺,再度恢復了之前優雅的姿態。

  「所有的一切,我所知道的所有的一切,只要你們想知道——」

  「我就會告訴你們。」

  室外,物怪激烈的撞擊停下了。

  「其實真要說起來,那隻狗是比我大的。」小姐坐在桌旁,低頭一面打量著自己的雙手,一面細細開口。

  「我的父親養了一隻狗,年紀比我還要大。父親本想讓它陪伴我長大,但是遺憾的是它的壽命沒我長,而父親的壽命甚至還不如它。」

  「後來它老了,奄奄一息,母親在某一天殺了它,把它做成了犬神供奉起來。」

  「我問她供奉是什麼,母親告訴我只要向犬神誠心祈禱,它便會保佑阿白。」

  小姐講到這裡,突然笑了笑。

  「這種事情怎麼可能啊,用那種方式殺了它,還妄想讓那種東西守護女兒——」

  「完全不是這樣。母親所想的只有那些古老的貴族的光輝,只想著古老繁雜的禮儀規矩,只想著讓我想古時的貴女一樣足不出戶,最後找個連面都未曾見過的男人嫁了。」

  阿白搖了搖頭,嘆了口氣。

  「這種事情怎麼可能啊——」

  這樣巨變的時代里,只有母親還做著脆弱的夢,明明家裡的家具衣服都拿去典當貼補家用了,卻還是不許女兒出去做工掙錢,只能一面維持著脆弱又高傲的尊嚴,一面坐吃山空。

  「那麼,你是什麼時候發現它的存在的?」賣藥人開口打斷了小姐的感慨。

  「母親停止供奉之後不久吧。那時候我正對母親充滿怨恨,總是想要躲著她,而在這座大宅中,只要是我一個人的時候都會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看著我。」

  小姐咬咬牙,放在雙膝上的手握緊。

  「有時候是犬吠,有時候是皮毛,有時候是呼吸。我總能察覺到這座宅邸中有什麼東西潛藏在暗處——不知好壞善惡。」

  「沒有找些陰陽師來除妖嗎?」真田信藏若有所思。

  「沒有,家裡的事務都是母親來安排的,而母親從來不信我那一套說辭。」

  「那麼,我借宿的那一晚遇見的也是這隻犬神咯?」

  「您也見到了嗎!」小姐突然驚慌起來。

  「我…我從來不知道,它之前從未襲擊過我之外的其他人,母親也好,前來作客的人也罷,它根本不會在其他人面前出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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