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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心底狠狠地一疼,卻笑得明媚燦爛:“尊上這招似乎有些欠妥。這麼明顯的陷阱,他們怎麼可能坐以待斃?”

  而且,他那麼聰明……怎麼可能料不到這是個陷阱……

  那麼聰明。

  肯定,也猜得到,她的處境吧……

  “是啊,這麼明顯的陷阱。他又是挺聰明的一個人。至少,是讓淺淺你把命交出去了的人。”楚麟微笑著,伸手,替安淺將一縷髮絲攏到耳後,動作親昵,說出來的話卻讓她心底發冷,“但若是他們不同意……淺淺,你還剩下什麼價值呢?”

  價值……

  安淺心裡的不安越來越濃。

  “如果你不能再接近他,你還能有什麼價值呢?”

  她的價值……陰陽家用以轉移房宿命盤的人……

  安淺瞳孔皺縮。

  “命盤生變,她身帶異數,可成房宿死劫,逆星軌,換星命……”

  七年前,她無意中觸碰到的秘密——陰陽家一直在收集二十八星宿所應的帶劫之人,目的就是利用他們將原本屬於旁人的星宿命盤轉移到陰陽家的人身上,而趙安淺便是其中一人。

  而那麼巧……那麼巧……

  “他是房宿……”安淺試圖掩飾自己的恐懼,然而這念頭一經浮出便如附骨之蛆,啃咬得她心底發麻——子房……子房……她怎麼會到現在才意識到?難怪楚麟會要她進小聖賢莊!

  楚麟笑得溫柔:“淺淺,你一向很聰明。”

  安淺委頓於地,目光一點點地灰了下去——她是他的死劫……

  怎麼會這樣……

  天意終究不肯放過她嗎?

  在她以為終於在絕境裡找到了光的時候,又來告訴她,她與那道光只能背道而馳嗎?

  那既然如此,我憑什麼,要如了你們的意?

  安淺的目光越來越冷銳,如凝冰,沉默了半晌的楚麟卻再次開口,只是語氣陡然沉了下來:“趙安淺,你最好安分一些。畢竟,這世上可以不止一個趙安淺。”

  她心中一驚,再次抬頭,只看到深藍色的影子消失在門口。

  呆坐了半晌,安淺微微笑了——怕什麼啊……他們怎麼可能答應這婚事呢?就這麼結束了也好。反正一路走來,真是太累了。小聖賢莊那邊……肯定會拒絕這門婚事的。這樣也好……雖然明知那個人以後會過得風生水起,但歷史這東西實在太難說,誰知道史書上明明白白寫著的就是事實的原貌呢?

  至於自己……逃不過就逃不過吧。也許死了以後,就能回到現代了呢?

  **

  但兩天後,楚麟卻陰沉著一張臉地摔門而入,那種欲食其肉啖其骨的眼神讓安淺難得地又嘗到了恐懼的味道。

  “他,答應了。”一字一字從齒縫間迸出,帶著凜冽寒意。安淺還沒來得反應,那張俊美無儔的臉已經逼到了眼前,目光刀割一般:“趙安淺,你們到底做過了什麼?連陛下允許他不必來咸陽親迎的好意,他都拒絕了,信誓旦旦地說定要親自從咸陽城將安淺殿下一路護送到小聖賢莊。”

  安淺被他的話震得大腦一空,繼而滿心滿腔的酸澀並著甜美一起爆棚,然後一點點溢出,像控制不住地往下掉的眼淚。

  ——這次,你真的,沒有選擇離開啊……

  ——未來的謀聖,也會有犯傻的時候啊……

  可是她的表情刺痛了楚麟的眼。

  當安淺反應過來時,濃烈的男子氣息帶著遮天蔽日的氣勢吞沒了她……

  ——是她曾視之如師如父如友的人……

  記憶如同被人狠狠摔碎的玻璃,凌亂不堪,一觸即痛,安淺再也拼不出完整的事實,只剩下幾乎被溺斃的意識緊抓著殘存的心念,痛恨和恐懼席捲一切。

  但彼時她不知,一切不過剛開始。

  ☆、死局

  偶爾回想時,安淺是很無奈的。

  似乎她費盡心機,總是在和天意人意角力,還常常在放棄原本的主意後,突然遭到致命一擊。

  例如,她本想在嫁進小聖賢莊之前,“安全”地死掉。

  **

  楚麟說過,星辰命盤與人相系,除非發生意外狀況,否則生死相成。

  換言之,她死,則房宿之劫從世間隕落——其實最安全的解除方式是由張良親手殺了她,但她的時間,所剩無幾。也沒有太多選擇,除了在上花轎之前的一小段路可以利用。如果趙安淺沒有在大庭廣眾之下死去,帝國可以再炮製出一個趙安淺。如果趙安淺在張良迎親後死去,帝國可以把罪名栽贓到小聖賢莊頭上。

  多用心良苦啊……

  她一次次地說,她是惜命之人——坦率真實得童叟無欺。

  看不夠斗轉星移繁花滿枝,聽不夠風起天闌鳥囀鶯啼,踏不夠山明水秀紅葉鋪地,說不盡喜怒哀樂生有知己。

  若非存有嚮往,穿越後所遇到的黑暗足以讓她徹底放棄。

  她視之為信仰、為目標的,自由。

  但,人間再好的四月天,也抵不過一個活蹦亂跳的張良。

  不為他淺笑時眉眼間輾轉的流雲溢雪,不為他籌謀畫策時步步為營的從容睿智。

  只是為那個失了冷靜失了謀劃也要把她拉出黑暗的張子房。

  也許其實不是什麼掉落人間的星宿——卻實實在在,是安淺此生遇到的絕無僅有的神祗。

  因此,不得不冒險一試。

  **

  可是偏偏張良一眼識破她的打算,並且制住了她。

  而同歸於盡並非安淺想要的結果。

  他在身邊,安淺就無論如何不能出事,否則勢必給帝國一個藉口將他扣押。

  她苦思冥想著要給自己安排一個死局,而他用那樣決然的姿態表達了不離不棄要死一起死的決心。

  “阿淺,你曾說過,信我。難道,只是戲言嗎?”

  語氣里的委屈失望沮喪惆悵不一而足,輕易地鑽進了安淺心底最深處,如螞蟻在啃咬,刺痛細密。

  怎麼可能是戲言……

  比真金還真的好嗎……

  安淺彎了彎唇角。

  視線漸漸地有些朦朧,眼前的路和景都變得模糊,但這實在不是什麼大問題。

  張良的手死扣著她的掌,契合得像兩塊榫接在一起的木板,卻有著死物不能有的溫暖,源源不斷,直抵心防。

  安淺帶著一絲報復意味用力地回握,而後後知後覺想起,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手指肯定紅了——安淺淚流滿面。

  好吧好吧,那就這樣吧,看看我們到底能堅持到什麼時候。

  她終於決定抱著一絲希望繼續活,不料四天之後,被楚麟親手掐斷。

  **

  從昏迷中醒來時,周圍的光線有點昏暗,安淺的神智有點混沌,第一眼看到的是床邊背光而立的一個身影,長身玉立,淡淡打量的神情讓人看著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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