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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他睜開眼睛,然後——
“你那是什麼表情?怎麼躲牆角了?裝什麼可憐?”飛坦儘量用冷靜地語氣說,可是頭上那一條條青筋卻再也掩飾不住,一根根地蹦了出來。
“不、不是,我只是太震驚了,你不是應該用你那無比殘酷的手段對我嚴刑拷打,直到撬出我每一句真話為止嗎?”太冷了,太冷了,飛坦他居然這麼溫柔地對我,太詭異了!我顫顫巍巍地問,“你真的是飛坦嗎?莫非你是別人易容的?露出你真面目吧,我是不會上當的!”
“你才是易容的,我真懷疑你到底是不是克莉爾本人!和聽說的完全不一樣啊!”飛坦的話像一道雷砸在我身上,完了,不是要露餡了吧?
“那個……”我怯怯地問,“聽說,是聽誰說?”
“芬克斯。”
芬克斯,那我怕什麼?那個時候我可是已經穿了的,是我本人,於是我壯了壯膽,繼續問道:
“請問,他都說我什麼?”
“強大,果斷,做事狠厲,最會折磨人,一笑起來讓人渾身發冷……”
“你確定他說的那個人是我?”太驚悚了!我不由得打斷了飛坦的話,再說下去我成殺人魔了。
“不確定。”飛坦乾脆地說道,“我現在就在懷疑你身份的真實性。”
“不管芬克斯怎麼說,那時的我同現在的我的確是同一個人,只有我可以確切地告訴你,並且發誓絕沒說謊。”我淡定地說道,也許那時我戴了很多面具,可是再怎麼那的確是我本人。
“那為什麼你同芬克斯所說的人簡直就像兩個人一樣。”
“因為責任吧。”面對飛坦不解,我繼續說,“那個時候在流星街,如果我不挺起胸膛,那麼跟在我身後的他們兩個,只會過著任人欺凌的日子,我是他們自信的來源,不堅強可不行。”
那時的芬克斯和窩金,將我當成神一樣崇拜,我一直端著臉在他們面前,一刻也不敢放鬆。有人在我面前死去時,我必須裝作毫不在乎;別人兇狠地對我說話時,我必須高傲且冷漠地頂回去;遭遇到攻擊時,明明很害怕,但是我必須熟練地躲過並給對方以狠狠地教訓;害怕時不能抱頭,痛苦時不能哭泣,生氣時不能發怒,無奈時不能嘆氣,好奇時不能詢問,開心時不能大笑……
這一切的一切都因為我要披著克莉爾的外殼活著,而那時我卻一直沒有察覺,這是多麼悲哀的事。直到飛行船上,爆炸聲響起時,我突然有一種極為輕鬆的感覺,不只是因為變成羽毛在空中飛舞的原因,還因為,我終於可以用自己的本來面貌面對這個世界了。
想到這裡,我認真地對飛坦說:“你可不可以答應我一件事?”
“看事情而定。”
“你可不可以不告訴任何人我還活著這件事?包括芬克斯和窩金。”
“你說什麼!你知不知道——”飛坦情緒第一次激動起來。
“我知道。”我打斷他的話,“可是能不能就這樣,就這樣當做我在二十年前就死了呢?我不想再做克莉爾了,這一次,我想要重新活一次。”我用乞求的目光看著飛坦,這也是“克莉爾”不能做出的表情。
“就算我瞞住了,以後也會有更多人知道你還活著的。”飛坦在我的目光下無奈地搖搖頭。
“我知道,我也沒打算從此就不見他們。”
“那……”
“我只是還沒有準備好,沒有做好以全新的面貌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準備,因為他們是不一樣的,所以,現在最不想被他們兩個發現我還活著。”芬克斯和窩金同別人不一樣,別人眼裡的克莉爾,只是他們對克莉爾的印象,可是他們所認識的,一直都是真實的我,而我卻用那樣的面具去面對他們兩人,實在無法將現在這個性格展示在他們面前,而讓我再一次扮演克莉爾,我也無法做到,我不能再一次欺騙他們兩人。
“我不明白。”聽了飛坦的回答我不禁有些失落,可是他又接著說,“但是,克莉爾,我答應你。”
“為什麼?”我十分不解。
“因為我欠了很大一個人情,所以你的要求我無法拒絕。”飛坦認真地說道,“不過你也答應我,一旦你下定決心,就要第一時間去見他們,他們這些年,真的很不容易。”
“我會的,謝謝你。”我鬆了一口氣,“不過其實你並沒有欠我人情,剛才我們只不過是互相幫助罷了,所以你沒有必要——”
“我沒有說是剛才欠下的人情。”
“啊?那是什麼時候?”
“所以我說過,克莉爾,你果然是個大笨蛋。”
“誒?為什麼又說我?”
很久以後我才知道,原來我真的是個笨蛋,竟然沒有記起,我和飛坦,其實並不是第一次見面——初次的相見,是在更久的過去,在二十年前的流星街。
番外:飛坦的小賣店生活(一)
我看著眼前這個熟睡的人,白嫩的皮膚,纖細的十指,柔順的黑髮,她的一切都保養得十分良好宛如生在富貴人家的千金小姐,在她面前,瘦小的我顯得愈發可憐,一個陰狠的念頭在我心中形成——我要在她皮膚上劃下道道血痕,讓這白得刺眼的皮膚沾染上鮮血。
想到這裡,我立刻行動,手中的刀子飛快地向她白裡透紅的臉龐划去——
“沒事別亂玩刀,會傷到自己的。”我要下手的對象居然在千鈞一髮時睜開了雙眼,她看著我明晃晃的刀,含糊地冒出這麼一句話,翻個身又睡著了。
我心中一驚,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一動不敢動,屏息著,生怕發出一絲聲響。靜了一會後,我突然醒悟,有什麼可害怕的,就算她是頭豬,我的刀子一划到她身上,怎麼可能不醒,那我還怕她迷迷糊糊時說的一句夢話做什麼。
再次提起匕首,毫不留情地刺下去——
一隻白白嫩嫩的手突然緊緊握住我的手腕,我使出全身力氣想抽回,但那纖細的小手卻像鐵鉗一般牢牢鉗住我的手腕,無論我怎麼使勁都紋絲不動。我心中大驚,抬頭看向這雙手的主人,卻看見她居然一邊打著哈欠一邊眯著睡眼看我,口中還嘮叨著:“都說玩刀危險了,你這小屁孩兒咋不聽話,不聽話就算了,還不讓我睡覺,你知不知道對女人來說睡眠多麼重要嗎?你想讓我提前衰老嗎?還有大半夜的跑到我家來這算私闖民宅吧?你也就才五六歲怎麼能……”
“我八歲了!”我生氣地打斷了她的話 ,忘了自己是半夜來搶東西的,忘了現在還在別人手裡,只因一句五六歲便憤怒起來。
“八歲了啊?”她略帶驚訝地鬆開了手,上下打量著我,最後冒出一句話,“你怎麼保養得這麼年輕的?傳授下經驗行不?”
青筋竄上了額頭,我狠狠一眯眼,手腕微微轉動,匕首就像一條閃著白光的靈蛇向她撲去,我拿出了看家本領,在流星街很多大人都無法抵擋這招,何況眼前這個像白痴一樣的不過十五六歲的女人。
我靈蛇,我舞動,我攻擊,我、我的刀呢?
眼前那可惡的女人一隻手把玩著我的匕首,一隻手抓向我的衣領,她的動作很慢,我自信可以躲開,但是……
“你老實點,怎麼這麼不乖,我不喜歡調皮搗蛋的孩子。”她拎著我的衣領——什麼時候被她抓住的?我明明應該躲開了才是。
“把刀還我!”我拼命掙扎,同時拳打腳踢,卻連她的衣角都碰不到。
“行啊,這刀不值錢,我留著也沒什麼用,你回答我幾個問題就還你。”她沒等我回答,就問了起來,“你不是十三區的吧?”
“你怎麼知道?”我是前兩天才從十七區到這裡來的,我在那裡得罪了一個很厲害的人,不得不離開。來到十三區後,熟悉了幾天環境,發現整個十三區就只有這個小賣店防禦最差,也最沒用,只有小孩和女人,門前還貼著“暫停營業”,估計是由於力量太弱,沒人給錢,開不下去了。而且這幾天他們很少出門,也不大與別人聯繫,應該不是屬於什麼大勢力之下的。我觀察了好幾天,覺得那個沒眉毛的小子和長得很壯的小子他們兩個實力還可以,而那個女的整天知道窩在屋子裡不出來,也許是那個兩個小子的僕人。今天晚上那兩個小子不知為什麼出去了,這絕對是個好機會,我趁夜偷偷進來,想要搶些有用的東西。
“十三區的人只要不是白痴都不會來我這裡。”她淡淡地說道。
“說的你好像很厲害似的!”我很不服氣。
“我厲不厲害我不清楚,但是被我拎在手裡的你,應該沒有資格評判吧。”她不屑地瞥了我一眼,目光中充滿嘲弄。
“口氣這麼大,你……”
“咕嚕!”
“你——”
“咕嚕!”
“你這——”
“咕嚕!”
我不爭氣地臉紅了,眼前的人卻大聲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覺得你的肚子比你更沒底氣。”
我無法反駁,她突然用很輕的聲音問:“你多長時間沒吃東西了?”
“要你管!”一股怒火湧上心頭,我又開始掙紮起來,可沒動兩下,她就鬆開我,隨手將匕首拋回來,同時還說:“你省點力氣吧,過會兒別連吃飯的力氣都沒有。”
說完她從床上跳下,朝著一個柜子走去,從中取出些東西丟在我面前:“你吃些吧。”她聲音十分溫柔,臉上掛著甜甜的微笑,一瞬間我仿佛看見了披著天使翅膀的惡魔——明明是甜美的微笑,為什麼我就是不自覺地發冷呢?有種比剛剛別她鉗制住時還要可怕的感覺。
“吃啊。”她用期待的眼光看著我,我緩緩低頭,看見面前擺著幾個蛋糕,賣相普通。
“這……有毒吧?”我遲疑道。
她微笑的臉一下子僵了下來,搶過蛋糕:“我還是丟了吧。”
“等一下!”我仔細想了下,覺得以她剛才輕易就制住我的實力,應該犯不著下毒的,相通了這點我對她說,“我又沒說不吃。”
她立刻將蛋糕放到我面前,黑黑的眼睛睜得圓圓的,緊緊盯著我,怎麼看都有問題!
“我們回來了!”兩個響亮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是那兩個小子回來了!不行,我得增加體力,否則過會與他們打起來時絕對會輸的!於是我不再管那蛋糕是否有問題,迅速拿起一個。
“他是誰?怎麼會在這裡?”那個沒眉毛的小子問道。
我飛快將蛋糕丟入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