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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北京逛博物館通常要提前電話預約,吳邪就打過電話去預約了一下,對方非常豪爽地說你們來吧,不用預約,兩個人就加快腳步往前走。

  戲劇博物館在首都劇院裡面,吳邪以前來看過話劇,但是沒有逛過這個博物館,還挺期待的。等他和張起靈進去之後才發現,一樓大廳處只有一個工作人員,連半個排隊的人都沒有,怪不得不用預約。

  而等他們把整個博物館轉了一圈,他們遇到的第二個人,竟然是這裡的保安。

  吳邪就嘆口氣對悶油瓶說:“小哥你看,現在的人寧可去唱K上網打遊戲,也不來逛逛這麼好的博物館。”

  悶油瓶沒說什麼,只是挺認真地看著展品。在昏暗的燈光下,吳邪剛想上前一步自後抱住他,就看到悶油瓶轉過身來,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把他壓在牆上就親了下來。

  吳邪被悶油瓶親著的時候,還不忘記看著對面展示櫃裡曹禺先生的創作手跡:

  “我喜歡寫人。我愛人,我寫出我認為英雄的可喜的人物。我也恨人,我寫過卑微、瑣碎的小人。我感到人是多麼需要理解,又多麼難以理解。沒有一個文學家敢說‘我把人說清楚了’。”

  吳邪五十三歲的那年,他們出了趟國旅去旅遊,地點是悶油瓶強烈要求的。

  真的算是強烈要求了,因為他竟然連說了三遍。

  “吳邪,去尼羅河吧。”

  “去尼羅河吧。”

  “吳邪。”

  於是吳邪沒轍了,就報了去埃及的旅遊團。他很好奇地問悶油瓶為什麼這麼想去看尼羅河,結果打死他也沒想到,悶油瓶的回答竟然是“想看看到底有沒有怪獸。”

  於是吳邪就只能“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了。

  他們坐著三桅船感受了一下尼羅河風光。幸好那天有風,這可真不錯,否則用汽艇拉著三桅船那真是想起來就煞風景。開船的是個努比亞人,唱著船歌,打著鼓點,還真是把工作當成一種快樂。

  晚上他們就在遊輪裡面住宿,沒分到二層以上的房間,只好住在遊輪的第一層,房間全都在水面以下。不過好在裡面的住宿條件還不錯,一拉開窗簾往窗戶外面看,那感覺倒挺像是在海底世界裡面一樣。

  吳邪原本以為房間會很有異國風情的調調,沒想到和中國賓館的裝潢差不多。他們的房間是標間,兩張單人床,他進去洗澡之前還是一人一張床呢,洗完澡出來,他只是隨便問了下悶油瓶“你的怪獸出現了麼”,就被他壓在床上親了起來。

  末了,另一張床肯定是空著的了。

  吳邪六十歲的那年,他的父母和二叔相繼去世,那一整年他和悶油瓶差不多都是在醫院度過的。醫院裡的人總是會對吳邪的父母說,“你兒子和孫子都好孝順啊”,吳邪的父母只好尷尬地笑笑。

  他們早已知道悶油瓶的面容會一直這麼年輕的原因了,因為無論如何也瞞不下去,所以吳邪乾脆一下子都交待了。兩位老人只是愣了愣,最終也沒說什麼,倒是吳邪有點惴惴不安地問道:“爸媽,你們不介意麼?”

  他還記得自己的爸媽是這麼說的,“只要小張和你不介意就行。”

  不過好在悶油瓶也終於不再是萬年二十歲出頭的樣子了,時間到底還是會留下一些痕跡。他現在,也終於像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了。

  每當被小孩子喊爺爺的時候,吳邪都會不自覺地摸摸自己的臉,再伸手摸摸悶油瓶那依舊滑溜的皮膚,繼而苦笑一聲。

  悶油瓶看到他的表情,也不說話,只是抱緊他,在他耳邊不斷地喊他的名字。

  吳邪,吳邪,吳邪……

  吳邪七十三歲那年的秋天住進了醫院。早年倒斗的後遺症開始折磨起他來,當年遭的那些罪,到底還是傷了元氣。他的身體越來越差,最後雖然出院了,但醫生建議他最好住在療養院裡。

  可吳邪不想住療養院。他對著看上去不到四十歲的悶油瓶,像個小孩子一樣地胡鬧起來。

  “小哥,我要回家。”

  “小哥,我們不要住在醫院裡。”

  “小哥,我想去最暖和的地方養老。”

  “小哥,求求你啦,帶我回家。”

  都說老孩小孩,悶油瓶拿他半點轍也沒有,他想了幾天,然後用他們的積蓄在三亞買了房子。

  他想,這應該是最暖和的地方了吧,吳邪會開心的。

  吳邪七十三歲的那年冬天,他們在三亞有了新家,就在天涯海角景區附近。

  每天早晨,悶油瓶都會推著吳邪去海邊散步,這是吳邪過的最溫暖的冬天,他覺得很安心。

  有一天,他看著遠處的海天一線,忽然對悶油瓶說:“小哥,都說七十三,八十四,是人壽限的兩個坎,如果我就這麼走了,我們這輩子,是不是就到頭了?”

  悶油瓶沒說話,只是緊緊地握住吳邪的手,像注視著最珍貴的寶物一樣,注視著吳邪那布滿皺紋的滄桑臉龐。

  吳邪就笑了:“小哥,我捨不得你啊,老子真想還有下輩子,下下輩子。”

  悶油瓶就站起來擁抱他,在他耳邊低低地道:“吳邪,要是有下輩子,我們還會見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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