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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別別!”許沐連忙爬起來,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不用去了,我早就洗好了。”

  顧景吟按住了他那隻順著袖子在自己身上來回摩挲的不安分的手,牢牢握在了手心裡,不急不緩道:“那我去換洗一下,這身外衣不能上床榻的……”

  許沐不想再聽他說話,伸出另一隻手,用盡力氣將他拉倒在了床上,迅速用雙腿壓住了他的身子。

  “落在我手裡了吧,嗯?”許沐嘴角浮起了一抹得意到變形的笑容,用雙手將身下的人死死按住,沖他眨了下眼睛,笑嘻嘻道,“還想逃,這回看我怎麼吃干抹淨你。”

  顧景吟被他這一連串的動作折騰的有些微喘,臉頰隱隱泛紅,只有眼眸仍舊溫和如常,靜靜望著他。

  許沐見他這般溫順無言,心中的成就感頓時減去了一大半,有些不滿道:“你對於你現在這副模樣,就沒有什麼想說的麼?”

  顧景吟調整了一下呼吸,輕聲問道:“說什麼?”

  許沐耐心引導:“你就不向我求饒一下麼?”

  顧景吟道:“求饒什麼?”

  許沐不死心:“求我從你身上下去、求我放過你、求我這次網開一面先不要那個你。”

  顧景吟聽完,沉默了一會兒,才語無波瀾地道:“好吧……求你不要那個我。”

  許沐雖然對他過於平淡的語氣十分不悅,但是這句話已經讓他十分滿意了,他笑意更濃,得寸進尺道:“那個你是什麼你,你要說清楚,哥哥我才能考慮要不要放過你。”

  顧景吟:“……”

  許沐的眼睛一刻不漏地盯著身下人的臉龐,一個細微的表情也不放過,他看著那張本來微微泛紅的面容漸漸發白,又慢慢變得更紅。

  許沐看著他身心都在慘遭自己折磨,有些心疼,鬆了手,道:“你這麼糾結?說不出來嗎?”

  顧景吟老老實實回答道:“有一點。”

  許沐裝模做樣地長嘆了一口氣,從他身上滾了下去,翻到一邊,嘆道:“唉,我就是沒有欺負別人的命啊,我好慘啊。”

  顧景吟轉過頭,看著他在自己身邊一陣長吁短嘆,靜靜等他感慨完了人生,才輕輕摟過他,在他額角吻了吻:“不會的。”

  “不會?不會什麼?”許沐推開他,嘴中卻沒停,想到哪說到哪,“叫哥哥,叫了哥哥才能讓你繼續。”

  顧景吟卻堅持己見不改稱呼:“師兄……”

  許沐抬腿頂了頂他,強調道:“叫哥哥。”

  “哥哥……”顧景吟在他耳邊輕不可聞地喚了一聲,停了一下,又說道,“以後不欺負你了,好麼。”

  許沐被他的前兩個字迷得飄飄然了起來,用腿勾住了他的身子不讓他起身,“不好。”

  顧景吟聞言忍不住笑了起來,用手撥過他臉前的碎發,俯身給了他一個吻。

  ※※※

  蠟燭在寂靜的屋內噼啪作響,窗外是肆虐山河的徹骨寒風。許沐的手指不自覺彎曲了起來,想將那人的衣衫緊緊抓在手心裡。

  他從來都只當自己的生活是一片浮萍,隨遇而安,漂到哪裡就活到哪裡。可是有一天,他不敢再由著它漂下去了,他突然在意起了自己的東西、自己的想法、自己的心。

  因為他在心冷意衰之時得以窺見時光盡頭。

  因為他曾經到過了自己一生歸宿之地——

  那地方不見叵測,不見痛心。沒有猜忌懷疑,沒有患得患失。

  他看見那人,不論歷盡何般風雨摧殘,依舊隔著厚重的歲月,在時光的那頭,靜靜守候著自己。

  那人,容他可想,可念,可盼,可傾盡平生去愛。

  第60章 番外二:蕉鹿之夢

  大雪紛飛。

  許沐走在積雪沒膝的山路上, 每移動一步都要費上很大力氣。

  凜冽的北風颳得人睜不開眼。

  他在空無一人的山林里走了大約兩三個時辰,才終於遠遠在霧氣之中看到了一戶人家。

  他向著那家人的大門處走了幾步,忽然發現,在一側的柵欄下,蹲著一個小小的人。

  那個人很小、很單薄,把自己的臉埋在了膝彎里, 只露出一個毛茸茸的後腦。

  許沐轉了個彎,沒再向著大門, 而是向著那個孩子走了過去。

  “你怎麼了?”許沐彎下腰問道,順手摸了摸他軟軟的頭髮。

  小男孩抬起頭,看著他, 一雙眼睛很大很漂亮, 但卻紅腫著, 像是狠狠哭過似的。

  “你哭了?”許沐問他。

  小男孩搖了搖頭, 眼睛在陽光下又滲出了一點濕意。

  許沐還想再說些什麼, 這時突然從門內走出了一名中年男子,渾身上下粗布衣跑,腮下一團亂糟糟的鬍鬚。

  “你在這裡躲著就以為沒事了?給我起來!”男子揪著小男孩的衣領,一把將他提離了地面。

  許沐這才看清楚小男孩的衣著,磨破了的褲子上fèng著花花綠綠的補丁,一雙糙鞋露著兩排凍青了的腳趾。

  許沐下意識地想去握住他露在外面的冰冷的膝蓋,但男子卻沒給他機會,將手中的小男孩拖在地上,拉進了院子。

  許沐鬼使神差地跟著走了進去。

  只見男子十分熟練地從糙垛上拿起了一根細竹棍, 毫不手軟地揚手,三兩下便將小男孩本就襤褸的衣衫抽得支離破碎。

  “還敢不敢不聽我的話?”男子的聲音在凌厲的鞭聲中夾雜著響起。

  “不敢了。”小男孩囁喏道,雙手撐在身後向後挪了些,想向後躲,可是隨即便被男子狠狠踩住了右手。

  那隻腳在那隻髒兮兮的小手上用力地擰了起來,將小小的人死死釘在了地上。

  “還敢不敢躲?”男子將竹竿抽在了小男孩的脖子上,瞬間劃出了一道鮮血。

  “不敢了。”小男孩用左手捂住了自己的臉,不知道是為了躲那根竹竿,還是避開略有灼熱的日光。

  中年男子抬起了腳,放過了那隻飽受摧殘的手,轉而對準了小男孩捂起來的臉,狠狠將他踢離了自己身前。

  小男孩在地上滾了幾下,也不去抹臉上的血,又默默爬了起來。

  “你去哪裡?”男子在他身後喝道。

  小男孩低著頭,沒有答話,依舊向院子裡面走。

  中年男子丟下竹竿,上前將他揪回了自己手邊,問道:“你的眼睛還疼嗎?”

  小男孩一愣,似乎有些驚訝,怔了一瞬,又趕忙搖了搖頭,沙啞答道:“不了……”

  “不了就別給我裝病!”男子雙手一上一下,左手托住了男孩的下巴,右手拽住了男孩額前的頭髮,強迫他把臉抬得很高,眼睛正對著陽光she來的方向,“我看看,看你眼睛還會不會哭出水來。”

  小男孩的雙眼瞬間便湧出了兩行淚水,卻依舊沒說話。

  男子逼他看了會兒太陽,突然拿膝蓋猛地頂了一下他腰間,小男孩猛地向前一栽,跪了下去。

  男子口中道:“既然屁事沒有,就繼續幹活。”

  小男孩拿手背擦了擦臉上的水漬,一言不發地站了起來。

  男子看了他一眼,拍了拍衣服,從大門走了出去,又回身將門鎖好。路過門口時,還上下打量了番站在門口的許沐,這才離開。

  許沐看著男子的身影漸漸消失在了山林中,走上前用劍斬斷了鎖,推開了門,走進了院子。

  院中已是空無一人。

  許沐順著院中積雪上雜亂的腳印,走上了台階,走進了前廳。

  還是空無一人。

  許沐退了出去,這次出來,他見到剛才空空如也的院中,此時有了人。

  那個小男孩手中正拿著一根小木棍,在一個小屋前的門前搗鼓了片刻,打開了門上的鎖。

  許沐看著他進了屋子,自己也輕步跟了進去。

  只見小男孩沉默著一言不發,向屋內走去,接著撩開了一道油漬斑斑的布簾,露出了一張破敗的床鋪。

  “啊——”床上的人發出了一聲細小的驚呼,躲向了更深處。

  許沐借著並不強烈的陽光,看清了那個人影——那是一個三歲左右的小女孩,雙頰凍得紅撲撲的,身上倒是穿了很多層布料,卻仿佛不怎麼禦寒,像個小圓球躲在床上發抖。

  小女孩見了來人,似乎很害怕,兩隻眼睛略顯驚恐地盯著男孩。

  小男孩靜靜看了她一會兒,忽然上前,想去把她拉出來。

  小女孩又叫了一聲,從床上蹦起來躲開了他的手,口中含混不清喃喃道:“我沒打你……”

  小男孩見她越躲越遠,只得收回了雙手,轉而向床後走去,在一處房梁下站住了,望著高高懸在房頂上的一隻籃子。

  這一望就是半刻鐘之久。

  小男孩的目光自始至終都一動不動地看著那隻籃子,一邊望一邊抿了抿乾裂蒼白的嘴唇。

  站了一會兒,小男孩收回了視線,從一旁搬過來一張破椅子,踩了上去,將胳膊伸得很高,勉強碰到了那隻籃子的底,誰知忽然腳下卻一偏,摔了下來。

  許沐連忙走上前,將他扶了起來,問道:“你想要那隻籃子?”

  小男孩被突然出現的人嚇了一跳,後退了一步,眼睛裡隱約有些懼怕,目光的終點正落在許沐腰間的那把劍上。

  許沐低頭將劍取了下來,遠遠扔在一邊,向他攤了攤手,道:“我不會傷害你的。”

  小男孩聽完,又舔了一下乾裂的下唇,準備再次爬上那把椅子。

  許沐伸手將那隻籃子取了下來,遞到了他的面前:“諾,給你,不用爬了。”

  小男孩看了看他,慢慢伸出了手,掀開籃子上的布,將手伸進了籃子裡,摸了摸,拿出了半個饅頭,想了一會兒,又用兩手想將饅頭掰開。可是饅頭似乎凍硬了,掰了幾下依舊紋絲不動。

  許沐害怕他的的手被劃傷,可是又不想去他手裡搶過來那個饅頭,只好彎腰對他道:“別掰了……”

  男孩搖了搖頭終於開口說了話,聲音很輕,還很沙啞:“不行的,如果偷一整個,會被打得更狠……”

  許沐把籃子丟在一旁,一把將他抱了起來,摟在懷裡:“不會被打的,沒有人敢打你了。”

  他說完這句話,轉身就往屋外走,手臂里緊緊抱著那個小男孩,在大雪中深一腳淺一腳頂風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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