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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沐把他的嘴角都吻出了血,可是卻不捨得放開他,反倒生出了一種想要把那一絲細微的腥甜也據為己有的衝動。

  他忽然覺得這種感覺似曾相識,只不過曾經的自己並不能理解那個人,如今想來,這似乎是每一個男人都會有、或者有過的瘋狂想法。

  然而沒功夫讓他繼續細想,因為敲門聲並沒有因為門內人的置之不理而消停下去,相反,敲門聲一次又一次地響起來,而且一波比一波急促。

  許沐心想既然這人寧願一直敲門都不敢推門進來,想必應該會如他所說,不會進來的吧。

  誰知下一刻,門外忽然傳來了一個女子的聲音:“景吟哥哥,你在裡面嗎?我進去了。”

  許沐心想:臥槽臥槽!要完要完!你顧掌門的一世英名即將毀於下一刻!

  剛這麼想完,許沐才忽然意識到了另外一個問題:景吟哥哥?

  許沐被這四個字瘮出了一身雞皮疙瘩,低頭看了看身下的人,心想他這麼一個冷若冰霜連自己的女弟子都不看幾眼的人,何時有了個這麼親密的妹妹?

  第56章 如湯沃雪2

  許沐還放在他肩側的手, 在想到這個問題時,僵了一下,收了回來。

  不過下一刻,他還是考慮清楚了先後主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解開了他手上的髮帶、給他胡亂穿好了衣服、抱著自己的衣服跳下了床、並且以疾風之速沖向床後。

  “你去哪裡。”顧景吟坐了起來,把他胡亂揉在自己身上的衣服解開,重新整好。

  “我先去躲一下……別嚇到別人……”許沐一邊回答一邊又折返了回來, 彎腰把自己的靴子一併抱起來,跑走。

  跑到床後他才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自己為什麼要如此慌不擇路地逃跑?而且這個衣衫不整的落魄樣子, 簡直就是被原配捉jian在床的小三好嗎!

  許沐一邊在心裡罵自己有病一邊手忙腳亂地穿衣服,然而越是慌亂越是沒法穿戴好,手裡的衣衫因為拿不穩散了一地。許沐索性把衣服都扔在地上, 自己盤腿坐了下來, 把髮帶叼在嘴裡, 伸手去系頭髮, 心想待會兒一定要屏氣凝神好好聽聽原配是誰, 啊呸,去tm的原配,門外是誰。

  “你果然在這裡呀。”女聲從方才的模糊逐漸隨著打開的門而變得清晰了起來,隨即一陣細碎的女子腳步聲由遠至近,走到了內室。

  “你怎麼了?是哪裡不舒服麼?為什麼明明在這房裡,方才我敲門你卻不理?”女子的聲音很年輕,聽上去也就不到二十年歲。

  “你怎麼來了?”顧景吟沒有回答她的問句,聲音波瀾不驚地平和。

  這句平靜到過分的語氣讓許沐感到十分熟悉, 熟悉得氣不打一處來——他幾乎不用看都能想像得出來,那個人明明上一刻還是一副萎靡迷濛的眼神,在下一刻便能隨意切換自如,變成面不紅心不跳一派正人君子的作風。

  許沐在心裡罵了一句“這小崽子”,憤憤地把髮帶從嘴裡拽下來,三兩下繞在腦後,繫緊。隨後在面前的一堆衣服里扒了扒,挑出來一件外袍,折了兩下,墊在地上,兩手交叉在頸後躺了下去。

  外面的響動似乎減輕了很多,沒有了說話的聲音,只有一陣衣衫摩挲的聲響,似乎是女子上前了幾步,在床榻上坐了下來。

  “我還能有什麼事啊,快快快,你來看看,我昨日問了秦師傅,她說嫁衣上還是繡鳳紋好看,牡丹有些過於招搖了。我回去想了想,是這麼回事,牡丹花盤太大,雖然美艷,可是嬌了一點,我不是很喜歡,我想了想,還是來問問你的意見吧……”女子的聲音隔著屏風和帳幔,傳到床後,顯得有些朦朧。

  顧景吟接過女子手中的衣服看了看,語氣平淡道:“你對這個不用過分上心,一套衣裝而已,不是什麼大事。”

  “你這是什麼話嘛,這哪是普通的衣服啊,這可是我的嫁衣呀,是女子一輩子只能穿一次的衣服,哪有你這麼隨隨便便對待的……”女子似乎有些不滿,聲音加重了一些,口吻似乎是在撒嬌。

  “那就按你想的去做吧……”顧景吟的嗓音仍舊沒有什麼波動,平和得如一潭止水。

  許沐本來還在床後一副吊兒郎當的閒散樣子,枕著胳膊數房樑上的木紋,一條腿疊在另一條上面,腳丫搖得都快踢上房頂了。直到聽到“嫁衣”兩個字,才終於平息了下來兩條不安分的腿,一翻身從地上坐了起來。

  這女子不會是來這裡向自己未來夫君詢問自己的嫁衣怎麼做更好看的吧??!

  許沐心道:這這這這……這臭小子!這才幾年?就空虛寂寞找別的女人了?

  許沐顧不上去撿地上的外袍,只想直接衝出去給他兩拳。

  可是拳頭都握好了,腳步卻移不動了。

  許沐忽然想到:他都多大了?別說早就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在古代恐怕說他過了這個年齡都不為過。

  可是自己呢?丟掉了他這麼多年,然後突然跑回來,還要要求他想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拋下現在的生活接受自己嗎?

  明明一個風華正茂的男孩子,卻在自己身上白白耽誤了十幾年的青春,而且這些年歲可以說都是空耗了,根本什麼都沒有換來。

  此時自己好像沒有什麼資格出去教訓他。

  從前他像個纏人的孩子那般在意自己、喜歡自己、日日為在自己身旁訴說相思的時候,自己什麼都沒想過,只想著什麼時候才能把他甩開,讓他一邊玩兒去。

  然而如今看到他在沒有自己陪伴的日子裡,身邊有了其他人來伴其左右噓寒問暖,心裡生出了一眾從未有過的異樣感覺。他描繪不出這種感覺,但他知道這種感覺是難受的,十分難受。

  可是任憑這種感覺滋生的如何強烈,他還是硬生生將它壓回了心裡。為什麼自己就要理所應當的將他當作那個活該在原地恬不知恥地等著自己的人?他也是個會成長的男人,難道他自己就不能有自己的想法和改變嗎?

  又或許,他對自己的喜歡,可能根本沒到那種非一人不可的地步……呢?

  如果是那樣,自己在他身邊當一個摯友,也不是不可以,最起碼可以在以後的年歲里,時時刻刻都能看見他。

  既然曾經的自己沒去珍惜應該珍惜的東西,那如今就別做過多的奢望了。

  許沐不再去聽外面的人說什麼,慢慢俯身撿起了地上的衣服,隨便揉了幾下抱在懷裡,盤腿坐在地上發了會兒呆。

  手撐在膝蓋上托著下巴,一坐就是半個時辰,直坐得半邊臉都被自己的手壓進去了個坑,也沒想起來換個動作。

  ※※※

  “你怎麼坐在地上。”顧景吟繞過床榻,腳步很輕,走了過來,“也不穿好衣服,怎麼不出來好好坐著……”

  許沐神遊天外得都要睡著了,聽到他的聲音才清醒了過來,手撐了一下地站了起來,把懷裡的衣服披在身上:“我這不是不方便出去麼……”

  顧景吟走上前,幫他把衣衫系好,問道:“師兄這些年都住在何處?”

  “我?”許沐思索了一下,答道,“還能在何處,當然是蒼雪山了……”

  顧景吟聞言似乎有些詫異:“在我印象中,師兄一向不喜歡在一個地方久居,沒想到這世上還真能有這麼個地方,能讓師兄一呆就是五六年之久。”

  許沐心想這事沒法解釋,越解釋越亂,只好岔開了個話題:“我看你挺忙的,不如你先去忙吧,我也沒什麼事,在這兒等你好了。對了,你晚上,會回這裡休息的吧?”

  顧景吟眉頭輕輕皺了一下:“師兄是說真的?”

  許沐已經走到了床邊,聽見他這句話又回過身:“什麼真的?”

  顧景吟道:“師兄晚上真的要留在這裡?”

  許沐剛想回答,卻張了嘴沒出聲,停了一會兒,才忽然意識到了什麼,笑道:“啊……不……當然不是,剛剛跟你鬧著玩呢,我還得回去不是……”

  顧景吟聽完並沒有什麼表情,而是低頭走上前,把許沐沒有整好的袖口拉了下來,“師兄無事的時候,可以多來看看我,別再一消失就是好多年了。”

  許沐道:“啊……那肯定的了……不會了。”怔了一下,把自己的手抽了出來,“我自己來吧,我……那我先走了……你……你有空也可以來山上陪陪我……”

  顧景吟對他微微笑了一下,算是應答。

  許沐看著他的笑容,心情忽然就明媚了,笑容也跟著明媚了起來,對他眨了眨眼睛:“別忘了,記得把那個盒子放到架子上去啊,不然我生氣了。”

  顧景吟的嘴角又上揚了一些:“放心吧。”

  許沐轉身要邁出去,忽然又回身,笑道:“過來,讓我再抱一下。”

  顧景吟聞言,笑得眉眼溫柔,垂下頭,黑髮也跟著散落在了身前。

  許沐沒等他答話,自己走了過去,親了一下他的臉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這回我真走了啊。”

  ※※※

  來的時候滿心急切,可是走的時候,心裡卻似乎很輕鬆。

  輕鬆到輕飄飄的,什麼都沒有的感覺。

  許沐深呼吸了一下,覺得自己此時的心情用“心曠神怡”來描述都不為過。

  ——自己如今終於可以光明正大地喜歡他了。

  填滿兩個人之間的終於不再是猜忌和誤會了,而是一種很溫馨很舒適的東西。

  他不求別的,只求再見之時可以像知心摯友一般會心一笑,就滿足了。

  ※※※

  許沐慢慢悠悠晃回蒼雪山,還沒上山,就遠遠看見青石小道上一把油紙傘,在飄飄揚揚的雪花之中輕輕晃動。

  一抹淡紫色在深冬的霧氣之中隱約顯露出來。

  許沐加快步伐向前走了幾步:“姐,你怎麼坐這?不怕凍成冰棍?”

  蘇漆月抬起頭,嘴唇有些發白:“你可算回來了,你一起來什麼都不說就往外沖,我怕你出什麼事……”

  許沐俯身把她扶起來,道:“我的錯,我當時太心急了,沒來得及跟你說清楚,不過我現在不是回來了嗎?所以,咱們回去?”

  二人靜靜行在天色漸晚的山間小道上,腳下的乾枯糙木上早已積起了一層薄薄的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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