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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漆過就可以用了,王軍說,不過那就沒這麼香了。

  班長說,那我不要漆,我就要這香香的。

  王軍說,那經常沾水容易壞,用不久的。

  班長說,我才不用呢,說著把盆子當衣服放入箱子裡(一隻夠大的彈藥箱)。

  看班長這麼喜歡,王軍覺得奇怪又高興,嘿嘿地笑了起來,一邊笑又一邊說,樟樹香是防蛀蟲的,把它跟衣服放一起倒是個好辦法。

  對、對,班長附和著說,這不是個巨大的樟腦丸嘛,小王你說得對。

  這時,班長覺得王軍知曉的東西真多,真聰明。以前,班長總覺得王軍這個不懂那個不知的,給人感覺是木乎乎的。

  一天,營長不知從哪聽說的,專門到王軍他們宿舍來,看了王軍自個用的木臉盆,又看了班長藏在箱子裡的,看的表情幾乎跟班長當初看的一模一樣,越看越歡喜,越看越捨不得放下,放下又拿起,一邊幾次地問王軍,啊這真是你做的小王,啊小王你有這麼好手藝,啊這簡直是工藝品!班長見此討好營長,說營長我這個就送你了。營長搖搖頭說,這要不得。王軍把這話理解為“這臉盆”要不得,就說把他那個送給營長。這也要不得,營長說,我不能奪人所愛啊。這樣吧小王,營長拍拍王軍膀子說,你不是會做嘛,哪天給我也做一個行不行?就要這樣的,指了指班長那個。

  王軍當然說行。只要是營長要,就是個金臉盆,他王軍也會不猶豫地給,何況是這麼個木臉盆,何況木料、時間都是公家的,他王軍只需辛苦辛苦而已。

  忙了一個星期天和兩個晚上,營長的木臉盆也做好了,比班長那個還要漂亮。因為營長這個明顯比班長那個多了道工序,就是在三輪虎口樣弧度的一足處,巧妙地挖了一隻“龍身鳳眼”的手把。這樣使用起來很方便,剛好一隻手扣入鳳眼端著;如果不使用,當擺設看(無疑將做手把的虎口向上),“龍身鳳眼”的手把一下從整體中凸顯出來,盡在目力中。這精巧的手把不但提高了臉盆的實用性,同時將觀賞價值一下翻了幾翻,簡直巧妙絕頂!

  營長的歡喜是不要說的(歡喜得不得了),關鍵是當時正跟營長在談事的教導員也歡喜得不行,而且做出一副大有要跟營長奪愛之架勢。當然這是存心逗逗營長的,逗的目的和結果是讓王軍給他也做一個。王軍同樣很爽快地應承下來,並很快兌現了。

  殊不知,這樣的木臉盆落入人手越多,跟王軍來要的人也越多。先是局限在新兵營內部,副營長,副教導員,連長排長,參謀幹事,甚至司務長、管理員、駕駛員,凡是在新兵營有點說話權的,都來找王軍要。內部的還沒應付掉,外部的又殺進來,團長政委,副團長副政委,司政後三大部頭腦,都聞風而來。不論是誰,不論是內部的還是外部的,對王軍來說人人都是首長;對營長教導員說,有的是(首長),有的又不是。是的要好一些,營里會儘量給他提供方便,甚至安排正當時間。不是的就比較麻煩,營里不提供方便,甚至不准,他只好暗地裡偷閒做。這樣,明的暗的,內部的外部的,大首長的小首長的,把王軍點點滴滴休息時間和這個那個時間(有些是重要的正課時間)都鎖在了木工房裡。尤其是一到禮拜天,人家把懶覺睡得呼呼的,可王軍總是心欠欠的睡不好覺,總想起個早,把成堆堆的活路多幹掉些,以博得大小首長們的歡喜及日後關照。  又個禮拜天姍姍來遲。

  王軍從軍記(4)

  往常,王軍一般沒等天亮就醒了,這天因為夜裡下暴雨,風颳得四處滾響,吵得他幾次醒來,所以醒得要遲些。不過沒遲多久,也只是個黎明前後的功夫,頂多半來個鐘頭。

  因為起得遲,起來後,王軍隨便抹了把臉,就急急地上了路。下了一夜雨,路面上濕漉漉的,有一種剛洗過的乾淨,空氣也象被洗過的清爽。天還沒徹底亮透,四周象在水中一樣恍恍惚惚,積水在溝坎間汩汩流動,聲音歡快又寧靜。王軍在一絲絲涼意中舒展著睡眠一夜的身體,濃郁的花草的香氣和泥土以及水的氣息,使他心中充滿了寧靜的美妙遐想。對這個美麗的早晨不久之後將給他帶來的災難,他一無覺察。

  災難來自木工房──

  木工房是一座過去的彈藥庫,座落在營院最東頭的僻靜處,背後是一道伸著破敗鐵絲網的圍牆,前面和左邊是一片雜草瘋長的空地,右側有一汪池塘,過去曾養過魚,但現在不養了,主要是因為這裡位置太偏,養的魚常常被附近村民偷走,養了也是白養。

  從新兵營走去木工房,大至需要五六分鐘。這些日來,王軍在這條路上走了又走,幾乎把不足米寬的每一片路面都踩熟了。據說到夏天,路兩邊經常有毒蛇出沒,晚上是沒人敢走的。但現在還是春天,王軍白天夜裡都走,而且從來也沒碰到過什麼驚嚇。只是有天晚上,一個聲音在路邊的幾棵樹間幽幽地哭,把王軍嚇出了一身冷汗。哭的人是誰、為什麼哭,王軍至今也沒弄懂,只是從那後,王軍經常想起那個幽幽的哭聲,好似粘在他身上了。

  這天,王軍進木工房,看屋子裡積滿了水(顯然是昨晚下雨漏的),就找出掃把清掃起來。忙乎了一刻鐘,水掃盡了,身上卻髒了,手上腳上臉上都是水跡和鉅木子。於是他走出門去,想去池塘里洗個手臉。池裡的水原本是很髒的,也很淺,但下了一夜雨,水看起乾淨多了,而且還漲得滿滿的。以前王軍要洗個什麼都得跳下塘去,但現在看無疑用不著,只要蹲下身彎個腰就是了。因為才下過雨,地上濘泥得很,他小心地走在池塘邊,一邊尋找著合適的下水處,一邊舉目張望。天雖沒徹底明亮,但已足夠看得清,四周沒什麼異樣,只是夜裡的風颳斷了池岸邊幾棵樹的枝椏而已。繞著池塘走了幾米,他看見一處合適的下水處,那裡有一記石塊,可以落腳站立。王軍就跳躍著過去,站在了石塊上,緩緩地蹲下身,彎下腰,伸出手,捧水洗臉。這時,他頓時覺得那水象有天大的力氣,一下將他整個身體拽入了水中;水中象是燃燒著熊熊烈火,他本能地想掙脫出來,但烈火一下就燒穿了他的手腳--他的身體--他的心,燒黑了漫漫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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