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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電光火石之間,生死攸關之際,突然有人飛身而來。但見掌風剛勁,一瞬將飛鏢震開。旋即,黑袍飛揚,將那少女裹起,熄了火焰。

  所有殺機,皆被扼斷。大廳之內陡然安靜。殷怡晴定身看去,就見灼然火光之中,一名男子赫然眼前。他抱起那少女,目光冷冷掃過殷怡晴,而後落到了廳內的教眾身上,斥道,“混帳!一不救火,二不保護教主,還待我親自來麼?!”

  眾人聞言,皆是惶恐。

  殷怡晴自然認得這男子,她噙著笑,道:“丹威長老來得真是時候。”

  丹威聞言,正要說話,懷中的少女卻嚷道:“丹威!放下我,我要殺了她!”

  丹威望了少女一眼,蹙眉道:“教主若要殺人,下令便是。親自動手有失身份。”

  少女哪裡肯聽,扭著身子要下地,偏偏丹威的手臂用了十分的力道,就是不從她的命令。她氣紅了臉,咬牙切齒道:“好!那你替我殺了她!”

  丹威略有些無奈,這才望向了殷怡晴,漠然問道:“姑娘今日是來找麻煩的?”

  殷怡晴剛要開口,卻覺胸口一陣鈍痛,想是方才掌力所致。她咳了幾聲,道:“本姑娘沒心思再解釋一遍,長老隨便找個人問問罷。”

  此話一出,立刻有教眾上來,將前後種種一五一十地告知了丹威。丹威聽罷,冷笑道:“姑娘,我敬你是梅谷中人,勸你一句——你若拆除炸藥,我便既往不咎。否則,我教必夷平梅谷,以報今日之仇。”

  “哈哈哈哈哈哈……”殷怡晴還未聽完就笑了起來,震得自己胸腔發痛,“區區邪魔外道,也敢出此狂言?此山一毀,爾等就是過街老鼠,躲避江湖正道的追殺都來不及,談什麼夷平我梅谷呀?”

  丹威聽罷,也無他話,抱著那少女向外走去。

  少女不解,忙道:“你要去哪兒?殺了她啊!”

  丹威也不理會,只吩咐教眾道:“所有人聽我號令,棄山。”

  此話一出,不僅是那少女,連殷怡晴也一併訝然。她上前一步,道:“丹威長老就這麼走了?”

  “姑娘好手段,丹威甘拜下風。如今千葉金蓮與辛卯的屍骨都在教中,姑娘若想要,便自己去尋吧。”丹威語調清冷,緩緩說罷。

  便這一句,殷怡晴心中霎時空茫。她怔了片刻,淡淡一笑,漠然轉過身去,逆著人流向玄凰教深處走去……

  少女見此情狀,開口道:“丹威,等等!”

  丹威蹙著眉,也不接她的話,逕自道:“教主不必擔心,千葉金蓮我早已移走……”

  “我不是說這個……”少女有些猶豫,卻還是如實道,“辛卯他……他被我鎖在地牢里。”

  丹威神色一變,腳步陡然頓住,“他沒死?”

  少女眉睫一垂,也不作答。

  丹威無言,回頭一望。火焰如紅綃飛舞,早已將殿堂籠罩……

  ……

  玄凰教的地牢甚是深邃,爆炸之威也不過引出些許細微震動而已。但對葉蘅而言,這震動卻生生駭入肺腑,震碎他所有的平靜。他試著掙脫鐵鐐,但縱然磨破肌膚、勒出鮮血,依舊徒勞。幾番努力,疲憊漸生。他頹然坐下,喘息不定。他不禁惱恨自己未曾好好飲食,此刻竟連能使出的力氣都少得可憐……

  正當他無計可施之際,牢外傳來一陣輕快腳步。他抬頭,就見來者正是癸未。癸未也無話,開了牢門進來,替他解開身上的鐵鐐。

  葉蘅自是不解,想要問時,癸未卻先開了口,道:“那梅谷的姑娘在山裡埋了二十四處炸藥,丹威長老下令棄山。如今教中亂成一團,恐怕也沒人顧得上這裡,你趕緊走吧。”

  葉蘅一聽,又驚又急,追問道:“那她現在如何?”

  癸未自然知道他問得是誰,一邊解鎖,一邊應道:“她原先是以炸藥要挾教主交出你和金蓮。教主也不知為何,竟說你死了。那姑娘便連條件也不談了,只要報仇。兩人動起手來,那姑娘受了一掌。而後丹威長老恰好回教,攔下了她二人。我急著下來,也不知後頭如何……”

  此話一出,葉蘅哪裡還有聽的心情,鐵鐐一解他便起了身,也顧不上道謝,急急就往外去。

  癸未自是瞭然,他嘆口氣,朗聲喚道:“葉蘅!”

  葉蘅頓住了步子,回頭時,就見癸未解下佩劍拋了過來。他伸手接住,一時怔然。

  “總有不得不動手的時候。”癸未笑道。

  葉蘅捧著長劍,略微低了低頭,誠摯道:“多謝。”

  癸未無話,只揮了揮手,示意他離開。

  ……

  卻說玄凰教內,火焰已然成勢。棄山之令早已傳遍全教,教眾哪裡有時間收拾,只得攜了緊要之物離開。

  殷怡晴走在這場匆忙之中,只覺心底一片寧靜,喧囂混亂皆如隔世,入不了眼,亦入不了耳。她知道要去找千葉金蓮。但偌大的玄凰教,她又該從何找起?若說乾脆翻遍全教,倒也未必找不到,只是她孤身一人,終究力有不逮。而今最好的辦法,就是捉個教眾逼問出金蓮的下落,但玄凰教主的一掌傷她不輕,如今沒人找她麻煩已是萬幸,又何談捉人逼問……

  這一局,贏不了啊。她扯出一抹苦笑,步履漸漸遲緩。一時間疲備如浪翻湧,吞沒思緒。先前聽得的話,幽幽在耳邊迴蕩:

  “叛教之罪,無可饒恕。何況他還不知死活,敢打千葉金蓮的主意。所以,我一掌打死了他……他的屍身就棄在後山,你若要找,趕緊快去。這山里多得是蛇蟲鼠蟻,晚了,只怕連骨頭都不剩了。”

  後山……

  火焰熾燃,濃煙如墨,她早已辨不清方位,只茫茫然地往前走。眼前景物模糊一片,恍如夢境……

  她忽然想起初遇那時,她搶了他的千葉金蓮,與他定下三日之約,讓他去翠柳巷裡殺一個人。原本,她只不過是利用他拖住自己的師兄。之後,她未必有兌現承諾的心情,更不談再與他有所交集。可她從未料想,他早早來了,在杏花樹下等過了三天。

  她不免驚訝,而又好奇。他等了三天,她也趴在紅香院閣樓的窗戶上看了他三天。晴和時節,他卻猶自帶著凜冬般的冷漠。柳絲纏綿,落花如雪,如此美景,他亦不為所動。她恍然覺得,他並非是在等她。他只是單純地在等,等所有的時間與生命都被虛耗殆盡……

  而後,他與她的師兄交手,不敵落敗。她本沒有救他的理由,但那時那刻,她卻無法放著他不管。她燒了整條翠柳巷,用柳葉飛鏢逼退了她的師兄,拉著他一起逃跑。

  火勢恰如今日,煙塵亦是遮眼。她拉著他的手,穿過所有疑惑和迷惘,自此系起了緣分。

  那一夜,她知道了他的姓名——葉蘅。樹葉的葉,蘅蕪的蘅。

  這個名字,烙在她心上,縱然天涯兩隔,縱歷時光流轉,亦無一刻忘懷。縱然她為許多事後悔,卻不曾後悔與他相識……

  她走著,想著,任由回憶湧進腦海,占據心神。也不知過了多久,蒼穹之上,一聲雷響乍然,驚得她回過神來。

  她惶然抬頭,就見密林深深、枝葉層層,遮天蔽日。偶有幾處空隙露出斑斑天宇,竟是慘白之色。狂風裹挾著雷聲,如猛獸一般橫衝直撞,撼動山林。頃刻間,暴雨如注,從頭打了下來。

  山中火藥,豈能耐得住這般雨勢。

  至此,她一敗塗地。

  她繼續向前,情緒已然麻木。要去哪裡,早已失了意義。

  沿路,糙木郁茂,掩著一片荒墳亂冢,更有許多屍體未曾掩埋,就棄在墳冢之間。南疆濕熱,屍體腐爛極快。更何況山林之間,有無數毒蟲蛇鼠,這些屍體早已面目全非。雨水沖刷之下,血肉分離,露出了森森白骨。

  剎那間,她的五臟六腑都似被翻攪了起來。她彎下腰,不可自抑地乾嘔。可她已有數日未曾好好飲食,哪裡吐得出東西來,唯有一線鮮血從唇角墜落,牽出痛楚。雨水微涼,淚水卻是滾燙,她這才明白,何謂撕心裂肺。

  她不敢再看,不敢再聽,更不敢再想。她顧不得身上傷重,拔足狂奔。似乎只要如此,就能逃開痛苦。

  一路踉蹌,倉惶之間,她腳下一滑,幾乎跌墜。她穩住身子,就見腳下是一處山谷。谷底火色金赤,烈烈灼人。不遠處,一塊石碑聳立,鐫著此地的名字:

  淨火地獄。

  ☆、第三十七章

  葉蘅走出地牢之時,就見煙火熏天、大雨紛然,燥熱與窒悶充塞四周,不容人暢快呼吸。一眼望去,唯見濃煙雨色,早已難辨人物。他不敢耽擱,徑直往大堂去。他無心顧忌沿路遇到的教眾,只一念向前。待到大堂之外,他愕然頓了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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