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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眼間,七七已至。

  煙波樓雖是買醉追歡之地,格調卻高,當年「一舞動天下」的曲靈兒妙齡孀居,卻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在此十丈軟紅萬般繁華中獨立煙波樓——她能獨善其身不懼惡少凶霸等來找麻煩,她手下一干歌女舞姬也皆不以色伺人,出淤泥而不染,卻是靠了她三十六招落英袖和她與江湖中人千絲萬縷的聯繫。

  煙波樓既是紅粉脂娃集聚的秦樓楚館,自然要拜織女過乞巧,因而當夜煙波樓飾彩輝煌,金粉流光,布置得有如蓬萊仙境。

  可正廳之中環坐諸人雖也觥籌交錯,滿臉堆笑,卻沒一個人真的放下心來欣賞這良辰美景。

  海沙派長樂幫紅衣教青龍會……看來大夥對《鳳舞九天》的興趣還真高,兼之雷家大當家雷霆均未曾出席,這些宵小輩自然無需忌憚。

  蕭君燁低頭抿了一口薄酒,忽聽主席之上三聲脆響,曲靈兒款款起身:「諸位英雄今番齊聚我煙波樓共襄盛舉,實乃小女子之幸。」

  場上頓時安靜得連根針掉地上都聽得清楚,所有人都盯緊了曲靈兒,她卻嫣然一笑:「常言道『簫劍詩酒舞』為人生一大樂事,諸君都非凡夫,小女子也不敢慢待。」話未說完先行至蕭君燁案前,儀態萬千地福了一福:「可否煩請蕭公子為眾英雄吹簫助興?」

  席間又是一陣此起彼伏的輕呼,似乎沒想到坐在不顯眼處的這位儒雅公子就是江湖上名動一時的「玉虹公子」蕭君燁!難道他也對《凰舞九天》有興趣?!

  蕭君燁在大庭廣眾下被認出來,猝不及防間也不知道如何拒絕,偷眼看向龍千舟,四目剛對,龍子舟就低頭開始猛吃菜,惹得段無崖不住地替他拍肩順氣。

  就知道這小子的鬼主意——整天煩他吹簫不提,如今乾脆就把他推到風口浪尖來!暗中咬牙,蕭公子起身微笑卻依舊風度翩翩:「既是佳人有求,君燁敢不從命?」抽出玉簫送至唇邊,他勾出一抹令天下女子都會驚艷的絕色微笑:「依舊是你最拿手的《霓裳羽衣舞》?」話音未落,簫聲揚起,一如玉壺光轉,隱約有暗香盈盈,吹徹明月,攝得眾人如痴如醉。

  曲靈兒抿唇一笑,飄然轉旋至正廳中央的煙波池嫣然點地,陡然間燈火俱滅,黑暗間惟有明月入堂,蕭聲卻陡然轉調,正是那歌盡繁華夢的《霓裳羽衣舞》,曲始人動,太液波翻間十對妙齡少女如凌波仙子般自水中升起,亭亭翠蓋,盈盈素靨,一派濃香淡粉。

  夜色如水露華零落之下如在千里浩波之上翻飛縱送如游龍驚鴻,調過二宮,簫聲愈急,居中領舞的曲靈兒卻更加柳腰輕展,曲姿若折,越旋越快,只見風袖飄飛,霓裳舞動,銀光白練之間分不出人影舞姿,直至那一片月影淒迷盡皆舞碎,化作七夕最婉約的讚嘆。

  簫聲陡歇,台上妙人捲袖掩面玉立瑤池,但見明璫亂墜芙蓉斜盼,一曲舞徹,鬢上宮花依舊輕顫未休。

  「好!」不知何人喊了一聲,頓時掌聲雷動。

  蕭君燁笑而收簫。這曲靈兒果然是他海內唯一知音!

  堂上燈火一一點明,重又是輝煌富貴人間,但所有人都張大了嘴,痴痴地望向煙波池中。

  曲靈兒煙雲水袖之下,竟不知何時在黑暗中憑空多出了一方小石台,台上所呈,不消說,就是人人苦思欲得的《鳳舞九天》了!

  曲靈兒一面理鬢調息,一面嫵媚一笑:「各位英雄,這便是名劍山莊暫借出的《鳳舞九天》。雷莊主高德無私,願武林同道共用此道,切磋劍術,不起干戈。還望各位體諒雷莊主一片苦心。莫要起什麼爭執才好。」右手輕揚,二十名舞姬頓時退閃兩邊,她自己也一個迴旋縱送,翩然躍至看台,整衣落座。

  按規矩,是少林達摩堂的掌院高僧雲智大師第一個開啟劍譜。少林以棍法內力為長,加之又是武林泰斗,若說在場中人真對劍譜沒甚興趣的或許也就只有他了。

  雲智念了一聲佛號,站起身來,率先向劍譜走去。他本是吐蕃番僧,後入中原才求學向佛於嵩山少林,是而雖也一般的白髮皓首慧眉善目,卻是身材高大。形容舉止虎虎生威,顯出一身極深厚的外家功夫。

  就在他伸出手即將觸及劍譜的瞬間,一道妖妖嬈嬈的聲音輕送而來:「大師,如此奇書,若大家共賞豈不可惜,不如,就讓奴家先開開眼吧!」話音剛落,一道淬著藍光的白綾陡然劈空而來,看席上一片驚呼,雲智一驚之下微退半步,還未及出手還擊,另一個黑影已經躍上看台,五環金刀鋒芒閃處,丈余白練登時碎做數段:「五毒仙子,你們這等邪魔外道也敢來染指《鳳舞九天》?」

  五毒仙子渾不在意地棄了白綾,騷首弄姿地媚笑一聲:「海沙派就了不起麼?余掌門,你心裡難道就沒想搶到劍譜?」

  說話間二人已纏鬥至一處,雲智大師被逼得進退不得,只得出言相勸:「二位英雄怎可見物起心,此乃洛陽雷家之物!」

  「老禿驢,關你屁事!」五毒仙子身姿靈動,衣帶飄飛間都是劇毒,也不懼少林中人,反輕斥一聲,揮袖襲向雲智,余大海嘴裡喊「妖婦豈敢無禮」手中金刀卻不是封住五毒仙子的攻勢,反也向雲智肩頭砍來,另一手已經向台上劍譜抓去。

  一時場上眾人譁然,為了《鳳舞九天》,海沙派竟不惜叛出白道!

  左右夾攻之下,雲智倒不見慌亂,袈裟一抖一收,已是張如鵬翅,挾著風勢破雷裂冰地朝他們中間凌空劈下!那一股子強大的內力竟將兩個江湖上成名的好手震得跌開一丈之外,鋼刀白練全都被罡風震得節節慾碎。雲智不及收勢,眼中精光一閃,手鉤成爪,疾速朝劍譜俯抓過去。

  這內力,這招式根本不是少林外家功夫!原本一直安然於座的蕭君燁騰得拍案而起掠地而去,因為這「雲智」的目的也是搶譜!

  「雲智」聽得腦後風聲,急忙回袖一擋,蕭君燁一招「玉虹貫日」將袈裟從中撕成兩半,眨眼間已經點至雲智鼻尖,那雲智雖被逼得後退卻章法未失,就著殘破的袈裟一擰一束,就將蕭君燁勢如破竹的攻勢給封滯住了。

  目不暇接間二人已經拆了百招,說也奇怪,「雲智」功夫走外家剛硬一派,蕭氏卻全是陰柔功夫,講究悠遠綿長以柔克剛,「雲智」卻仿佛不知久戰對他不利,一意與蕭君燁纏鬥,有招式陡峭險峻快傷著蕭君燁了,還半途變招,一來二往竟連蕭君燁的衣角也沒傷著。

  在旁托腮而看的龍千舟搖了搖頭,忽然起身,抄起案上酒盞,嘴裡大聲道:「君燁,我來幫你!」就將灑水連杯潑了出去。

  蕭君燁愕然抬頭,就見酒杯不偏不倚是朝他腦門上砸來的,心裡叫苦。你這哪是幫我!舉蕭撥開酒杯,側身剛想避開潑出的酒水,「雲智」卻忽然伸手攥住蕭君燁往石台上一帶,蕭君燁倉促之間無所防備,被拽得一個踉蹌一隻手就按上了台上劍譜,就在這一剎那,石台開始搖擺晃蕩,下一瞬間,台周的雕花地板忽然向下陷去,蕭君燁還未及驚叫,就已失足摔下機關!

  門板在他們落地的瞬間砰然闔上,嚴密無fèng地隔絕了外界所有的喧囂。

  蕭君燁拍了拍衣上沾塵,咬著牙站起身來。

  機關下的密室里舖著厚厚的地毯,點著兩排璨金薰香蠟燭,靠牆還擺著桌椅凳榻一應俱全!更詭異的是桌上還擺著一壺清酒!是要他在這個連只蚊子都飛不進來的牢籠里賞月飲酒嗎?!

  ……龍千舟!想到他布置這個機關時候的狡猾笑容,他早該有所警戒!蕭君燁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漠然地對起身默默站在他身後的男人道:「夠了吧?」他轉過頭,與一起摔進陷阱里的雲智道:「雷莊主?」

  早該想到的,這不過是場請君入甕的計,雷霆均視《鳳舞九天》有如至寶,哪可能在它往借煙波樓之時去閉關修煉!一場綢繆,種種計劃,都是為了引他出來,他是不是還該為他能有這份影響力而高興?

  「雲智」也不反駁,低頭剝去臉上的人皮面具,並那扯爛了的袈裟一起丟在地上,依舊風神俊朗一如當年:「君燁……」

  「我要出去!」蕭君燁莫名地煩躁,甚至避開他直視而來的眼神,「你雷大莊主要玩什麼遊戲我都不想奉陪!」

  雷霆均走上前,卻沒回話,逕自執壺倒酒滿上酒懷,才搖一搖頭:「出不去。你是行家,應該不難看出這個機關除非外面有人打開,從裡頭是絕開不了門的。而龍千舟,只怕此刻聽不見你的聲音。」

  他聽見也不會開門!蕭君燁憤憤不平,他怎麼就交了一個就會推他下火坑的損友。低頭一看,氣不打一處來:「不喝!」

  雷霆均依舊掛著溫柔卻執著的笑意,將酒杯送至他的唇邊: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在哪見面麼?濟南的大明湖。這是我用大明湖泉眼中的水親自釀造出來的,你嘗嘗,風味可佳?」

  「我不要!我要出去!雷霆均!你的命根子《鳳舞九天》就在上面,你不出去,很有可能就被人奪去,這樣你也不在乎?!」蕭君燁信手一揮,那酒杯登時飛落墜地,碎做數片。他再也把持不住他平日裡溫文儒雅的翩翩風度,他只覺得恐慌,雷霆均越靠近他就越不知所措地開始恐慌!

  「我不在乎了,君燁。早在當年泰山玉皇頂上,我就對自己說,若能換回你,鳳舞九天、武林盟主,我都不要了……君燁……」他又走前一步,蕭君燁甚至可以感知到他輕輕摟在頭頂上的灼熱氣息。

  別說了!蕭君燁受不了地連連後退,卻被雷霆均一把攥住手臂。

  「放開!我不想再信你了,你為了鳳舞九天可以利用我,為了江湖霸業可以犧牲我……我,我再也……」再也不想承受一次背叛的痛苦!他們這樣視權力高於一切的人,何曾能將愛情置於雄心之上!

  雷霆均手下用力,就將蕭君燁摟回懷中,又仰頭將另一隻酒杯里的酒一口飲幹了,扶著蕭君燁的頭,迅雷不及掩耳地壓上他的唇,一點一滴地將醇酒哺入他的嘴裡——清冽苦澀,卻回味無窮——一如他與他的相知相逢……相愛。

  大明湖畔初見時的針鋒相對,古墓機關里的生死相依,得知真相時的心如死灰,不得不背叛時的痛徹心扉……

  君燁……君燁……雷霆均強制地不能自抑地輾轉肆虐著蕭君燁的雙唇,直到他百般掙扎都化作最無力的抵抗。

  他的舌愈加深入,迫得他無處可逃,被迫地接受,被迫地糾纏,被迫地被滔天的熱浪襲卷而來直至顫抖不能站立。

  「君燁……」雷霆均打橫抱起他,放置榻上,卻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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