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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時的情況千鈞一髮,然而我滿腦子血往上涌,幾乎什麼都聽不見,耳朵里嗡嗡直響。事實上看到易天的那一刻,我整個人就完全喪失了理智。這時候誰敢在我面前下刀子,我能把他活活轟成灰。

  我身形在高空一頓,深深一口氣吸進去,火系術式混合,力量爆滿,集中於喉管,瞬間匯聚成高達上千攝氏度的極烈火焰。

  “——咒神·火龍膽!”

  一般來說,大招分為金、木、水、火、土五個元素,水和火因為攻擊力大見效快,所以比較常用。

  大招會比較損耗人身體根基,所以人一生中能發動大招的次數其實是有限的。想提高發動大招的次數和攻擊力,就必須採用魔咒變形、修煉禁術、服用藥物等辦法。

  我們一般不在大招前加咒神。加了咒神,就代表這個大招是你借用維序之神的名義發出來的,大招的攻擊會強悍到瘋狂的地步,但是你必須用五臟六腑的“血氣”來獻祭給神,作為借用“咒神”名義的祭禮。

  我看到易天的同時就已經爆發小宇宙了,火龍膽混合著咒神的瘋狂破環力,直接把那兩個飛妖的身體全部燒化,連一丁點骸骨都沒能剩下,全在瞬間成灰。

  整個過程不超過兩秒鐘。

  明亮的火光自天而下,仿佛貫穿天地的巨大火炬,將一片空地完全燒焦。我在滾滾黑煙里抓住易天,踉蹌著降落在燒成焦炭的糙地上,周圍全是濃烈的煙塵。

  只聽遠處傳來驚叫,我也沒空理會了,抓著易天直接開了道空間門一頭扎了進去。

  落腳點是教工宿舍。

  易天因為後腦遭受重擊而昏迷,我用維序者部隊裡學來的三腳貓醫術幫他清理了下淤血,額頭上墊了塊涼毛巾,扶到床上去躺下。

  做這些事情的時候我腦子裡亂糟糟的,一會兒想這麼多年不見我這弟弟過得好不好,一會兒想這小子長得也太帥太遭人嫉恨了,鼻樑挺得好像裡邊有根小棍子撐著,眉眼深邃線條硬朗,刀子刻出來的一樣,真不愧是我弟弟啊。

  我去廚房裡燒了點熱水打算給他擦擦臉,誰知剛抓起毛巾,眼前白光一閃,一道輝煌奪目的立體懸浮三維像在半空中緩緩拉開,善後組水蘭的半身像橫眉立目的看著我。

  我立刻悚了。

  水蘭大人是維序者部隊少數幾個地位崇高的女性之一。自從善後組組長被實驗組抓走當樣本之後,她就成了雖無任命、卻有實權的善後組領頭人。

  這個女人戰鬥實力並不強,但卻是個強悍的管家。據說她原型是只魔界豹貓,天生具有豹子的殘暴和貓的敏捷,把維序者部隊上上下下管得滴水不漏,大到維序者部隊重建工程,小到總部某個廁所要換捲紙,沒有什麼能逃離她的掌控。

  我曾經見過她帶人闖進亞當·克雷的辦公室,強行要求他把藏在柜子里的小翼龍交出來;也曾經見過她給伊凡組長發罰單,原因是他把審訊組方圓百里內的糙地都啃了個精光。

  “易·風·組·長。”她一字一頓的說。

  我膝蓋一軟。

  “你在毫無結界保護的情況下使用火龍膽,幾十個人類親眼目睹大火從天上燒了幾百米,然後我的組員在執行善後任務時差點被警察當做縱火犯抓起來。”

  我:“……”

  “需要清除記憶的人類達到上百個,為此善後組幾乎傾囊而出,我們還必須在天亮前把你毀掉的建築物重新搭建起來。”

  我:“……”

  “你知道善後組平時有多少事情要做嗎?光是從亞當大人的午餐盒裡搶救魔界珍稀動物就已經夠我們受了!你們這些屍體處理組的混球,動不動把喪屍滿世界亂放就算了,把處理完的內臟扔食堂湯鍋什麼的就不說了,為什麼打個架還搞得驚天動地?!刷存在感嗎?就是刷存在感吧?你的人生有多空虛啊?沒事不能去審訊組種個樹植個糙為環境綠化做出點貢獻嗎?!”

  我努力把自己藏進門後陰影里:“對對對對不起……”

  “對不起有什麼用?對不起能挽回維序者部隊喪屍爆發造成的損失嗎?對不起能讓審訊組建築周圍的糙地重新長出來嗎?對不起能把魔界翼龍從瀕臨滅絕的狀態中挽救回來嗎?!”

  “……”其實我很想為自己辯解,喪屍爆發是當年儲智組長搞出來的事,因為有個糟心的同類,他反社會人格已經形成很久了;審訊組建築周圍荒漠化嚴重是因為伊凡組長控制不了吃糙的欲望,你也不能怪他,作為一隻兔子他需要吃點素食保持身體酸鹼平衡;至於魔界翼龍瀕臨滅絕,自從那隻名叫亞當·克雷的水殭屍幾百年前加入維序者部隊開始,這個問題就沒解決過。

  “再有下次我就把你剝光了交給實驗組!”水蘭暴怒道:“這段時間別回總部,否則見你一次揍一次!給我記住!”

  我條件反she往門後一縮,光幕刷的一收,水蘭大人傲嬌的身影瞬間消失無蹤。

  你倒是說服亞當·克雷讓他別老叫我回去啊!我淚流滿面。

  水壺發出嗚嗚的聲響,我走過去要往盆里倒熱水,結果剛邁出腳,脖頸上一涼。

  一把明晃晃的尖刀緊緊橫在我喉嚨上。

  “你跟它們是一夥的?”易天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你是什麼人?”

  瞬間我不知道應該為這小子敏捷的身手鼓掌,還是把他拎過來揍一頓。

  “維序者部隊是什麼,說!”

  我微微偏過頭,想看他睜開眼是什麼樣子。然而我一動作,脖子上的刀就壓緊了,血珠順著皮膚一直流進衣襟里。

  “易天,”我說,“我不想傷害你,把刀放下。”

  有時候我感覺自己語言表達能力挺悲劇的,比方說這時候我努力想表達和藹親善、春天一般的撫慰,話說出來卻一個字一個字硬邦邦的,自己聽了都凍得慌。

  易天卻很冷靜,“我也不想傷害你。這是什麼地方?你是什麼人?”

  這小子口齒還挺伶俐的!

  “這是我家……我是你們學校老師。”

  “你跟那兩個長翅膀的妖怪是什麼關係?”

  “……說來話長,”我頓了頓,滿懷希望問:“你真的不能把刀從我脖子上拿下來嗎?”

  廚房裡靜寂無聲,遠處馬路上隱約傳來車輛駛過的聲響。

  夜風從半開的窗戶拂過室內,我聽見易天呼吸的聲音,許久他把刀微微移開,只聽少年冷酷的聲音命令我:“——轉過來。”

  16、第 16 章

  我在月光下轉過身,陰影中看不清易天的表情,但能感覺到他目光落在我臉上,一言不發的看了很久。

  這一刻我才突然意識到,記憶中的弟弟已經長大了,站起來身高都跟我平齊了。

  “……我是不是在哪見過你?”

  他的聲音沙啞低沉,不知怎麼我胸腔里漲滿了針刺般的痛,半晌才勉強輕聲說:“沒有……你認錯人了。”

  長久的沉默後他回過頭,示意我坐到客廳沙發上去。

  我們沒有開燈,月光冷冷反she在地面上,易風還毫不放鬆的握著那把刀。

  他已經認不出我了。

  這是很正常的,當年我被帶上天山的時候,法則之神親自消除了他所有記憶。然而我對他的印象卻還非常深刻,哪怕他完全脫去當年童稚的影子,變成一個如此英俊挺拔的少年,我都還能在第一眼就認出他。

  “那兩個綁架你的是妖怪,維序者是專門阻止妖怪破壞人界的人。”

  “我們在人類的歷史上沒有痕跡,維序者是完全隱形的。歷史的走向看似沒有規律,其實都是按照一定的路線往前推進,我們的任務是把一切篡改歷史的苗頭扼殺在萌芽狀態,確保歷史按照既定的軌道運行。”

  “一切發現維序者存在的人,都會被洗掉記憶,你剛才看到的女人,就是專門負責這件事的人。”

  易天皺眉半晌,問:“那兩個飛妖為什麼要綁架我?”

  “他們吃人。”

  “所以你打退妖怪,保護人類?”

  “如果這個人註定要被妖怪吃掉,我就不會插手。”

  易天微微眯起眼,我以為他怕了,立刻解釋:“不管你該不該被吃我都會保護你的,不用怕。”

  如果我沒看錯的話,易天眼裡閃動的絕對是嘲弄:“你確定你精神正常?”

  ……這個槽吐得實在有乃兄風範,我心裡默默給他點了個贊。

  “所以,”易天頓了頓,問:“人類社會裡其實是有很多妖怪的,只是我們不知道?”

  “不能這樣說。人界和魔界就像兩條平行線一樣處在不同的時空里,戰鬥力強大的妖怪因為氣息強烈,如果強行闖界的話,會被時空隔膜層反彈回去。只有小妖怪才能從時空fèng隙里爬到人界,隱藏在陰暗處捕食人類,有些則偽裝成人類的模樣跟你們一起生活。”

  “你是人還是妖?”

  “……人。”

  易天漫不經心的晃了晃刀:“哦?可惜,我還以為你是個妖呢。”

  這話聽起來不像讚揚,我謹慎的沒有發表感想。

  “除了人界和魔界,還有其他生物嗎?”

  “有。兩界之上有天山,天山是神域,沒人進去過。”

  “這麼說神是確實存在的?”

  “確實。”

  易天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看著我。

  “神掌管人魔兩界的運行。”我咳了一聲,說:“愛神容貌美麗卻脾氣暴躁,死神沉默神秘與世無爭,戰神和守護之神是夫婦,維序者之首是法則之神尤瑟妮……全部神祇加起來一共十二位,命神掌管天上地下一切生靈的命運,地位最高權力最大。”

  易天冷冷問:“就沒有壞的神麼?”

  “……有,一千年前魔神因為觸犯神法,被封印在地心直到今天。”

  深夜的小區非常安靜,遠處只聽聲聲蟲鳴。黑暗仿佛長河一般在室內流淌,無聲無息淹沒了我們。

  “不管怎麼說謝謝你救了我,”易天俯身把刀放到茶几上,漫不經心道:“能問一句麼?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我心裡一沉:“我是高中老師……當然知道學生叫什麼。”

  “那你呢?”

  “我叫易風,風雨的風。”

  “哦,真巧。”易天說,“我們同姓。”

  我抬頭看他,那一刻突然發現原來他長得那麼高,身板勁瘦結實,站起身時動作有種潛藏的爆發感。

  他面無表情問:“外邊不安全,能留宿我一晚麼?謝謝老師。”

  易天沒問更多細節,這實在讓我鬆了口氣。

  我一直是個不善於當面撒謊的人,很多事情如果他問了,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那天晚上我想起很多以前的事,恍惚間仿佛年邁的老人回憶起上輩子過往,角落深處的記憶蒙著細灰,抖一抖便露出陳舊的光影。

  我和易天從小在孤兒院裡長大。母親在生他的時候難產而亡,而他生下來不到一周,父親意外暴亡。一夕之間我失去了所有親人,他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弟弟。

  他小時候在孤兒院沒有母辱餵養,喝牛奶又老是吐,大半夜的高燒不退,我抱著他過了很多個風雨交加的夜晚。那些記憶至今深深殘留在我的記憶里,每當我想起弟弟來的時候,第一印象都是腦海中那個嗷嗷待哺的、哇哇大哭的嬰兒。

  然後一轉眼他就長大了,一轉眼就會叫我哥哥了,一轉眼就會走路了。

  他兩三歲大的時候,孤兒院門口有個攤子,有個墨鏡瞎子在那算命。放學回來的時候我經過那小攤子,易天坐在小板凳上等我,一見我就叫著哥哥哥哥,然後蹣跚跑著奔過來。

  那瞎子有一天突然笑問:小哥,這是你弟弟?

  我說是。

  瞎子說:他是不是一出生,就剋死了父母?

  我拉著易天轉身就走,那瞎子在身後陰惻惻的笑,說小哥,你這個弟弟總有一天要剋死你!

  易天小時候說過很多次哥哥我只要你,哥哥我一輩子都不要離開你,哥哥我要永遠和你在一起。

  他學說話似乎比所有小孩都早,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能對著我說很多甜言蜜語了。

  他小時候特別怕我離開,每天上學都仿佛生離死別。只要我一轉身,他就開始大哭大鬧,用盡一切辦法引起我注意。只要我對別人家小孩多看一眼,他就立刻生氣絕食。

  他小時候身體特別弱,稍微有什麼風吹糙動就立刻發燒,按孤兒院裡老婆婆的話說,就是小孩子被什麼髒東西撞上了,或者是被什麼東西纏住了。他以前很多時候都是病懨懨的,一生病就有氣無力的靠著我,說哥哥我好難受,哥哥我好害怕啊,哥哥你能救救我嗎?

  每當這時我心裡都難受得不得了,只能摟著他慢慢搖晃,跟他說我願意救你,哥哥什麼事情都願意為你做,不論是什麼事,不管付出什麼代價。

  之後有一天他突然就好了,整個長開了,也不生病了,就像小豹子一樣強壯健康。

  那一年我意外從樓梯上滾了下去,醒來的時候已經過去了一個星期。整個大腿骨從中間斷裂開來,感染,發炎,高燒不退。醒來的時候一睜眼就看到易天靠在我床邊上,睡得昏昏沉沉,整個人瘦了一圈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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