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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姑娘目光如炬,臉上表情很是不屑:“你們算個老幾?”

  羅漢噎了噎,臉上一時尷尬。

  “蔣夢來的命都是我師父救得,你們現在卻要我跟你們去魔教?”辟邪冷哼道:“當真可笑。”

  羅漢見她又要走,早顧不得矜持,慌忙問道:“姑娘要去哪?”

  辟邪頭也不回,她幾下躍上高樹,背影如驚鴻,聲音悠遠傳來:“我生是落雲谷的人,死是落雲谷的鬼,師父去哪,我便去哪。”

  江洛的劍埋在後山崖邊,雄鹿馱著他到那裡時雨勢已漸止,江洛的右膀用撕裂的衣擺裹著,堪堪止住了血。

  雄鹿低鳴一聲,低下麋角撅著那一堆土丘,不多時一把通體烏青之色的劍漸漸露了出來。

  江洛低頭看了半晌,伸出未受傷的左手,輕輕拾起了劍柄。

  最先趕到的仍是老朽,他輕功不在江洛之下,從樹間來去穿梭,自然要比地上跑的馬還要快,女媧劍身瑩白如雪,劍柄卻是血色硃砂,老朽橫劍在前,看向站在崖邊的江洛。

  “世間三把神劍,相傳各有精混,識人認主。”江洛左臂微揚,他手裡的烏劍猛然間精光爆張。

  老朽睜大了眼,滿臉不可置信,臉上溝壑似要裂開一般:“不可能……這把劍若是你的……十年前我豈會不知?!”

  “所以說,你不是女媧的主人。”江洛執劍而立,黑沉沉的劍尖遙指著對方,劍身的光芒斂去,烏青之色瑩潤如玉:“劍隨主心,女媧在你手裡,除了有個樣子,其他都是死的。”

  磅礴劍氣排山倒海而來,老朽撐著女媧,雙目瞪的幾欲撕裂,江洛面容平靜無波,如一尊無悲無喜的神祗,他手中烏青色的劍柄上隱隱顯出兩個金色的字來。

  盤古。

  作者有話要說:

  ☆、第 47 章

  江天的肩頭蹲著一隻藍羽大鳥,他神色凝重趕著馬車,牛角小童從車棚里探出頭來:“先生,我們還有多久到呢?”

  江天不答,山間的風吹亂了他如雪的發,遠山在黑夜之中看不見凌峰,糙浪連綿鬱鬱蔥蔥。

  “盤古……”江天低聲念道,他抬起頭,眼底滿是悲寂。

  女媧劍身白如朗月,盤古則青烏古樸,兩劍交匯光劍氣都能壓得人喘不過氣來,江洛劍法詭譎,招式大開大合,行雲流水一氣呵成,老朽只覺劍在他手輕如鴻毛,碰到自己劍上卻又重於泰山。

  “你到底是誰?!”老朽幾乎握不住劍柄,他被江洛逼的一退再退,幾欲嘔出血來。

  江洛手腕一轉,盤古劍尖狠狠削過對方持劍的右臂,女媧叮的一聲掉落在地,老朽心下大駭,口中急怒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江洛停了攻勢靜靜站著,老朽捂住胳膊耷拉著一隻眼盯著他:“盤古……居然是盤古……三劍至尊,開天闢地……你是誰的後裔?!江天在哪裡找到的你?!”

  這些問題江洛自不會回答,他內力快要耗盡,眼下這關頭一分一秒都拖不起,他舉劍刺向老朽,後者狼狽躲閃,一個翻身撲向地上的女媧劍,江洛抬腳去踢,卻不想對方只是個虛招,老朽五指成爪,狠狠掏向他心口!

  “咳……”江洛低頭看去,老朽五指已然穿進了他左胸,盤古劍尖刺過對方右肩,血水一滴一滴落到了地上。

  “真是……可惜……”老朽吐出口血,他笑容猙獰手下慢慢施力,江洛悶哼一聲跪倒在地,他微微仰起頭張了張嘴,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盤古?哈……盤古又怎樣!”老朽大笑:“還不是被我……!”

  老朽瞠目,話音戛然而止,他低下頭看見自己胸口露出的一截雪白劍尖,慢慢轉過臉去。

  辟邪眼含淚光,怒火燃燃,她手持女媧,低吼一聲猛地拔出,老朽頹然倒地,臨死前仍不可置信的伸出手去,顫抖的想要觸碰女媧的劍柄。

  那上面不知何時,清晰的浮現出了兩個字。

  “師父!”辟邪雙手撐住江洛,手忙腳亂的撕開自己衣服下擺捂著江洛左胸,江洛指了指扔在地上的劍,辟邪趕忙拿給他。

  “女媧……”江洛的指尖拂過女媧劍柄,他看向辟邪笑了笑:“她是你的了。”

  辟邪驚疑不定,江洛拍了拍她的手:“盤古開天闢地,伏羲護土,女媧補天……這劍只有你可以用。”他喘了口氣,慢慢道:“用得好,能擋千軍萬馬,救人於水火之中……恩,還算配得上你。”

  辟邪早已忍不住淚如雨下,遠處馬蹄聲漸進,她抱著江洛猛地回頭,表情如一隻護崽的母獸。

  任西顧端坐於馬上,他低頭看見老朽的屍首時目光微動,直到確認江洛還活著才鬆了口氣,皇帝揮了揮手,示意身邊的近衛將人抱來。

  辟邪輕輕的把江洛放平在地上,未等來人到跟前便一個躍起,女媧劍氣沖天,見血封喉,沒有一滴沾到劍身上,辟邪手腕翻轉,女媧劍白如晝,竟是駭得無一人再趕上前。

  任西顧臉色大變,他端起九曲弓,身後騎兵同一動作,幾千支箭對準了辟邪。

  任西顧沉聲道:“你若把江洛給朕,朕就不殺你!”

  辟邪橫劍於胸,她抬頭看向皇帝,呵呵笑了一聲,冷冷道:“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任西顧胸口起伏不定,他閉了閉眼,連著說了三個好字,怒不可遏的大喝一聲:“放箭!”

  辟邪咬牙撲向江洛,本想以身為盾擋住箭雨,卻不料居然一支都沒落到她的身上。

  過了良久她才敢慢慢睜眼,看清了擋在面前的人。

  辟邪動了動唇,她臉色蒼白茫然,喃喃道:“蔣……夢來?”

  作者有話要說:

  ☆、第 48 章

  魔教教眾來了近千餘人,雖比不過任西顧的大軍,氣勢上卻也沒輸到哪去,兩方對壘,一時間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任西顧的臉色精彩之極,絕望憤怒不一而盡。

  蔣夢來的面前斷了數不清的箭頭,他慢慢轉過臉來,目光落在了江洛身上。

  辟邪伸出一隻胳膊擋在江洛前面,一手持劍卻顫顫發抖,她盯著蔣夢來一步一步走來,每走一步,地上便多了個腳印子,整整一寸來深,周身更是罡風爆動,顯然內力還未完全融在一起。

  “不要過來!”辟邪咬牙豎起劍尖,女媧周身白的刺目。

  蔣夢來步伐稍頓,他五官本就生的俊朗清疏,此時眉目含情,溫潤脈脈:“江洛,我是阿來啊。”

  辟邪盯著他的眼,動作極慢的搖了搖頭,她臉上的淚痕還未乾,說話的語氣卻冰冷苛責:“師父的阿來才不會為了內力逼他到此番境地……教主當真是聰明厲害!”

  蔣夢來置若罔聞,他身子微微前傾,低聲誘哄道:“江洛,和我走好不好?”

  江洛枕著辟邪的膝蓋,靜靜的躺著,他動了動手指,抬起頭來,視野里,一隻藍色的大鳥飛過天際。

  “蔣夢來。”江洛嘆了口氣,他合上眼帘低聲道:“我快要死了。”

  山風瑟瑟,青鸞鳴啼。

  江天沒有想到蔣夢來居然能接下自己方才這一掌,他一身紫衣,冷冷看去,後者只是被逼退了十來步而已。

  蔣夢來雙目赤紅,他緩緩的用拇指擦過唇邊的血跡,溫潤的表皮早被撕開,像一隻孤狼露出了猙獰的獠牙。

  江天皺著眉,冷冷道:“有我在,沒人能把江洛帶走。”

  蔣夢來繃著臉不答,他身形微晃,居然轉瞬間就逼近了江天面門,兩人招招搏命,斗的驚心動魄。

  江天拆了十來招,突然一個後躍拉開距離,他目光悲憫,冷笑道:“江洛已是將死之人,教主何必勉強?”

  蔣夢來渾身一震,肩膀漱漱發抖幾乎站立不穩,他咬牙道:“住嘴!江洛他還沒死!”

  江天一臉可笑的搖頭,嗤了聲道:“你就算想帶他走,又怎麼不問問他願不願意呢?”

  天色漸明,東邊泛起了魚肚白,江洛睜開眼看著那初升的朝陽,聽到辟邪在他耳邊叫了聲師父。

  “蔣夢來。”江洛張嘴輕喚。

  江天冷哼,他雙手後折背過身去,蔣夢來卻面露欣喜之色,待要走近卻又聽江洛慢慢道:“蔣夢來。”他咳了一聲,語氣里似乎含了笑意:“真可惜,沒辦法跟你埋一個墳里了。”

  江洛側過頭,他的目光安靜的落在蔣夢來的臉上,似乎想記住對方的樣子,過了許久才依依不捨的閉上眼睛。

  “蔣夢來。”江洛喃喃著他的名字:“我不想,死在你的面前啊。”

  蔣夢來怔愣在原地,他還保持著微微前傾的姿勢,樣子很是可笑。

  江天上前彎腰抱起了江洛,在與蔣夢來擦肩而過時,後者突然伸手扣住了江洛的腕子。

  “別走……”蔣夢來張了張嘴,他重複道:“別走。”

  江洛沒有說話,他似乎是睡著了,任憑手腕從蔣夢來的手中慢慢滑落。

  不遠處,雄鹿昂首而立,麋角掠過朝陽,傾泄下了萬丈光芒。

  直到三人一鹿看不見蹤影,蔣夢來也仍是維持著伸出手的姿勢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任西顧似乎再也忍不住一般,哈哈大笑起來。

  “蔣夢來啊蔣夢來。”任西顧笑的眼中帶淚:“想不到你也有今天……”他猛的從馬上躍下,不顧旁人阻攔衝著蔣夢來瘋了般嘶吼道:“你不是最狠麼?!你算計我算計江洛算盡一切有沒有算到今天這個結果?!”

  蔣夢來彎下腰,他拾起江洛未帶走的盤古,緩緩轉過身來。

  任西顧就像被人突然堵了嗓子眼,再也叫罵不出,抖著手指向對方的臉。

  蔣夢來手腕一翻側過盤古劍身,烏青色如一面光鏡,清清楚楚的印著自己斑白的雙鬢。

  他靜靜的盯著看了一會兒,然後抬起手,顫抖著摸了摸。

  青鸞當空飛起,辟邪跪倒在鹿背上失聲痛哭,江天探過江洛脈門仍是不死心的緩緩渡過內力,直至最後仍是了無生息。

  江天絕望的閉上了眼,他慢慢俯下頭去,將臉貼在了江洛的心口上。

  萬鹿齊喑,悲愴了天地。

  作者有話要說:

  ☆、第 49 章

  刑谷帶著斗笠在大雨中快馬加鞭的趕路,快近午時才在官道附近找到個躲雨的茶棚,門口坐了個瘸腿的老翁,看到他下馬耷拉著一隻渾濁的眼,推了推面前的破碗。

  茶棚里聚了不少走江湖的人,扎堆的分桌坐著,像刑谷這麼單人一馬的卻不多,他背著一把長及半身的劍,四下掃了一眼,找了張只有一人坐著的四方桌走了過去。

  掌柜的端來了薑湯,刑谷一口氣喝完了才覺舒慡,他長著一張看不出年紀的臉,此時放鬆了神情,唇角帶笑說不出的稚氣溫潤。

  坐在身邊的人適才抬頭,堪堪的掃過去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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