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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四揚握住了她玲瓏腳踝,置於溫熱掌心中細細摩挲,少頓,長嘆一聲道:“回去吧,夜深了。”

  青青掙開他,起身抓緊了他鬆散的衣襟,此刻卻是紅了眼,咬著牙問:“你莫不是嫌棄我?”

  他拂開她耳邊亂發,心中一疼,卻只能無奈道:“我配不上你。”

  青青盡力忍耐,譏誚道:“我可沒瞧出來。”

  他坐在船上,仰頭看著月華流轉的高闊天空,長久地沉默,最終只餘一聲嘆息,“青青,我的手廢了。”

  青青說:“我是個寡婦。”

  他轉過頭來,捧著她蒼白的小臉,定定道:“我已是跛足。”

  青青直直與他對視,仿佛要看進他心底里。

  “那我便毀了這張臉來配你。”

  她斬釘截鐵,他怔忪無言。

  夜風低吟淺唱,吹不散彎眉。

  他的吻鋪天蓋地般落下,他含著她柔軟甜蜜的唇瓣,低聲呢喃,“青青……青青……”

  “青青,若我不在,你可會去桃花樹下等我?”

  青青仰躺著,月光落進那雙墨色瞳仁中,太滿,滿得溢出來,清冷月華化作了相思淚,她遮著眼睛,不願他瞧見她軟弱模樣,“不,我記你在心裡,一輩子。”

  他拉開她橫在眼前的手臂,低頭細心親吻她落下的淚,咸澀的味道纏著他的舌尖,繞進他粗陋荒涼的心裡。

  船沿上落下的纖纖十指被男人骨節分明的大手根根嵌入,細細交纏,那緊握的十指,一如此刻船上□交纏的身體,男人的堅硬與女人的柔軟在月下交揉,仿佛都膩到了一處,尋也尋不到fèng隙,天生如此,合該纏綿至死。

  他吻著她的唇,吮 吸著她口中丁香小舌,品味此刻芬芳甜膩,即便下一刻便是地獄,也早已無懼無畏。

  她的身體在他身下舒展開來,她衣衫半落,敞開的衣襟處露出高高墳起的胸脯,她喘息著與他在唇齒間糾纏,手邊卻急切地拉扯他的衣裳,一刻也不願放開。

  廝磨間,趙四揚已耐不住這般若即若離的貼合,一把扯開了衣衫扔到小船兒另一頭,青青從他唇上移開,推他一把,換她跨坐在他身上。

  她細細撫摸著他身上傷口,卻將他燒得更加難耐。

  青青的手往下,觸到他股間凹陷下去,醜陋猙獰的疤痕,她便低下頭,一寸寸舔過去,他喉頭一動,不住地喚:“青青,青青……”

  青青摩挲著粉紅鮮嫩的傷疤,又用臉貼著,滿含憐惜地在他兩股間磨蹭,“還疼麼?”

  他已不能言語,咬著牙,喉間發出野獸似的低吟,翻身將她壓下,狠狠吻她櫻桃一般鮮嫩甜蜜的唇。

  他往下去,一寸寸膜拜她的無暇的身體。

  一雙玲瓏鎖骨,捧起了荷塘中曖昧迷香。一對妍麗辱 房,綴著染紅了春日的蓓蕾,他低頭品飲,嘗到女人恬淡芬芳的香。

  粗糙指腹滑過一具白玉雕琢的身體,他走過的痕跡,處處都是暖陽旭日,暖了她的心,暖了她的身體,融化了她的眼淚。

  她已似一汪春水,濕熱cháo汐從她身體裡流出,悽然召喚著熏然沉醉的男人。

  青青扭動腰肢,仿佛一尾失了水的魚,在□海cháo中,尋那一絲fèng隙,一息出口。

  他撐開她的身體,瞧著她一雙霧蒙蒙的眼,低頭吻她,將他滿腔柔情全然渡給她。

  他沉下身子,不期然闖入,青青高揚著脖頸,發出滿足的喟嘆。

  他掐著她的腰,發了狠進出,便又抬高她一條腿,側著身子,不住抽 動。

  荷花上的露珠兒落下,青青張口去接,舔了舔嘴唇,朝著大汗淋漓的趙四揚,痴痴地笑。

  小船兒浮浮沉沉,在叢叢荷花掩映之中,擺盪了一夜。

  尾

  尾

  【惹下蜂愁蝶戀,三生錦繡般非因夢幻】

  荷花謝了滿池,委頓的綠葉像無根的魂,漫無目的地在水面上飄來盪去。

  記憶中斑駁的牆體仍爬滿了碧綠的藤蔓,她的唇上蘸取了夏夜淺淡清甜的香,一整夜,他們膩在一處,一同看月影沉沉,一同觀朝夕蔽天。沾染了滿身荷香,朦朧了一肩晨露。

  那時,趙四揚緊緊抱著她,攬著她的腰,揉著她的身體,她卻絲毫覺不到疼痛,只是惋惜,拼了命要留住他,留住這琉璃般易碎的韶光。

  半夢半醒之間,她聽見他囈語一般輕吟,“青青,我帶你走,走得遠遠的,好不好?”

  青青迷糊地笑了笑,說:“好,走得遠遠的。”

  頸間一陣溫熱,原來是他落下的淚,苦痛決絕。

  荷花結成了蓮藕,秋風掃盡了落葉。這一世,木已成舟。

  “是我錯。”

  初秋的風纏綿著漫長無際的相思,一轉眼便已從耳際逃竄,餘下身後輕揚的衣袂,默默感懷那般潺潺流走的孤寂歲月。

  程皓然站在別院荷塘邊,遠遠看著一襲月牙白薄衫的纖瘦女人,一瞬間淹沒了堅硬的稜角,腳步不自覺停下,大約是不忍心,不忍心打擾眼前靜謐無聲的安恬畫卷。

  趙四揚不曾與她道別,不曾留下隻言片語。

  他拖著殘腿,由得橫逸御筆欽點,拉上了山西戰場。

  朝廷終於決定出兵蒙古,這一仗許勝不許敗,自然是一批一批往前線送人,再又一批一批被踩爛在蒙古鐵騎之下。

  兩個月,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她卻仿佛不曾經歷過,時光永恆地停留在擁抱的那一刻,美好而溫暖。

  如果,夢不被打碎,是否能夠永久地快樂下去。

  青青終究轉過身來,仍是無瑕面容,三分矜持,三分倨傲,三分羞赧,還有一份天家獨享的跋扈,“叨擾了,程將君。”

  程皓然適才回過神來,拱手道:“公主駕臨乃臣下之幸。”

  青青頷首,開口問:“可是邊關來了消息?”

  程皓然陡然間生了惻隱之心,莫名踟躕,瞧她蒼白顏色,心有不忍,話到嘴邊再咽下去思量一番,說出來仍是傷人字句,“是,趙兄卒於大同城外。”

  短短一瞬間,天地失了顏色,霧蒙蒙一片灰。心似鈍刀割肉,拉拉扯扯不眠不休地疼。

  她又轉過身去,對著蕭索枯敗的荷塘闃然佇立。

  程皓然便也陪著她,他心中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愁緒,那秋風冷澀,吹得人面上一片冰冷。

  他似乎聽見女人碎了心的嗚咽,壓抑著,細不可聞。

  愛恨痴纏,紅塵擾擾,全然隨風而逝。人生種種,浮沉輾轉,任你愛之恨之,最終不過白骨付黃泉,一掊土,一捧沙。

  不須念懷,不須苦痛。

  千般萬般,一筆帶過,僅僅風流逸事,市井雜談,何勞掛礙。

  九月,橫逸支著頭,側躺在她身邊,親吻她光裸的背脊,低聲呢喃,“青青,這世上朕有兩件東西不能給你,其一為朕的命,若朕不在,誰來如朕一般愛你。其二為朕的皇位,若朕手中沒了皇權,又如何留得住你?”

  青青微笑,哭泣,青青閉著眼。

  青青早已沒有表情。

  歲末年關,朝廷終於在山西戰場贏了一番,左安良攜著前線眾將回京聽賞。

  青青待在府里過年,卻是坐立不安。

  晚膳用過不多時,便有小太監來報,聖上遇刺。

  君臣大宴,左安良執劍起舞,驟起歹心,一劍刺中橫逸左肩,被兩側禁衛一刀斬於案前。

  橫逸生死未卜,卻獨獨使人來喚青青前去紫宸殿伺候。

  青青挽了芙蓉髻,換了茜素紅繞襟深衣,細細描了眉眼,再簪五鳳掛珠釵,在銅鏡前左右端詳一番,勾唇輕笑,便駛來千萬種風情,鬼魅般妖嬈。

  紫宸殿內藥香儼儼,老太醫跪在堂下結結巴巴,“聖上洪福天佑,若……若能熬過今晚,便無大礙……”

  青青挑開厚重的幔帳,緩緩走近,側坐在床沿,握了他冰冷的手在掌心暖著,狹長鳳眼瞧著橫逸蒼白如紙的臉色,微微笑,輕聲說:“橫逸……我來了……”

  橫逸這才清明些許,扯著乾澀嗓音,拼拼湊湊,才說完一句完整話語,“青青……朕怕……朕怕丟了你……”

  青青低頭親吻他烏紫的唇,在他耳邊說:“我不走,我在,永遠在。”

  橫逸看著她,寒星般的眼眸里儘是祈求,“青青,朕不想先你一步走。”

  青青的眼淚墜在他眼角,仿佛是他流下的眼淚。“我知道。”

  小德子捧著一隻景泰藍八角粉盒來,青青揭開了,瞧見裡頭一顆小小藥丸,便也不多說,一口咽下。

  她陪著他,直到生命最後一刻,茫茫然聽見,他不住地叨念,“青青,我愛你……青青……”

  歲月枯榮,紅顏不再。

  永康四年,隆淨寺的桃花開得熱鬧。漫天漫地的粉嫩鮮紅,如同豆蔻年華時嬌羞少女,那一簇緋紅輕笑。

  隆淨寺後院,一棵千瓣桃花下,一名粗陋漢子忙著挖土刨坑,忙活了好半天,才直起腰擦了擦汗,將鐵楸扔到一旁,嘴裡罵罵咧咧,打開腳邊揉得皺巴巴的包袱,將裡頭帶著的男人衣裳、物件,一一扔了進去,再掩土埋好。

  那漢子抬起頭來,露出一張黝黑粗獷的臉孔,他又踏上前去,將那坑洞踩實了,細聽去,他操著濃重的山西口音,念叨著:“趙四揚哎,老子跑了一千多里就為挖個坑把你埋了,這夠意思了吧!”

  桃花禁不起樹下震動,簌簌落下來,便又被他踩進土裡,裝飾了眼前簡陋墓穴。

  他心底是不大喜歡趙四揚這人,神神秘秘,明明是個殘廢,卻還跛著腿上戰場。

  記得最清楚的是年末,冰雪蔽天的夜裡,一窩子男人圍著篝火,拉拉雜雜,自然扯到女人,個個牛皮哄哄,突然有人問,那些個情情愛愛究竟是什麼?一圈人輪下來,除了扯淡還是扯淡,終於到了趙四揚,他平日裡不大愛說話,此時卻開了口,仰頭看著裹屍布似的漆黑夜空,笑笑說:“愛情啊,是一場突如其來的地震。”

  地震……

  那一年轟然倒塌的地宮。

  那一年他受過的傷,他折斷的手臂。

  那一年她說過的話,她隱忍的痛苦。

  那一年,哪一年成為記憶中永遠清晰明亮的畫面,照亮蒼茫歲月中枯槁頹敗的一生。

  他不愛搭理趙四揚,卻一直記得他那時的笑容。

  遙遠的,乾淨的,一如某年某月某日,他在家鄉遇見過的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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