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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白覺得自己有些魔障。越是得不到,他越想要。不惜一切代價。

  所以他把自己扒光了送到簡默床上,衝著決絕離去的簡默大喊:“小默!我是你的月樓啊!”

  他如願得到了簡默。

  可他真的得到了嗎?

  從頭到尾,簡默口中喚的,都是“月樓”。沒有一聲“少爺”,沒有一聲“蕭白”。

  蕭白覺得自己的身體被簡默禍害得痛死了,他花了大半年時間一點一滴構築起的防禦外殼被簡默一聲聲的“月樓”轟碎成齏,一顆心碎得七零八落,還要被反覆地碾上幾腳。

  他把臉埋在枕頭裡嚎啕大哭,簡默那個混蛋還要把他挖出來問他“月樓,你不開心嗎?怎麼哭得這麼傷心?”

  蕭白能說什麼呢?是他自己給自己套上的戲服和面具。只能忍著被傷得千瘡百孔的痛,笑著說:“我開心啊。是太開心了。開心得都哭了。”

  抱著他發瘋的簡默欣然接受了如此蹩腳的說辭。

  蕭白終於明白,簡默只愛他這套戲服和面具。但凡他心裡稍微有一點點念著自己,就一定能看到面具下邊自己泣血的臉。

  可是簡默沒有。

  蕭白願意相信自己是明月樓的轉世。他想的明白,所謂自己是某某人的轉世,不過是一種自帶屬性,並不影響他現在是誰。他不介意簡默是因為一個叫明月樓的人才喜歡他,只要簡默能接受作為蕭白的自己就好。如此一來,皆大歡喜。

  可蕭白努力了很久才發現,簡默要的不是明月樓的轉世。他只要明月樓。

  所以蕭白還是蕭白的話,是不行的。他想得到簡默,只能把自己變成明月樓。

  和自己暗戀了十年的人談戀愛的感覺是美妙的。

  曾經和蕭白之間總是隔著一塊玻璃的簡默突然有了溫度,甚至熱情如火。

  蕭白一頭陷進去,徹底成了簡默的囚徒。

  其實蕭白還是蕭白,長著蕭白的臉,用著蕭白的聲線,有著蕭白的性格。他對明月樓了解得不多,裝不來明月樓。

  他只是,在自己深深戀慕的人面前,不能有自己的名字。

  他只是,要時時刻刻提醒自己,簡默喚出“月樓”兩個字的時候,是在叫自己,他要笑,不能哭。

  蕭白做好了徹底拋棄自己的名字,一輩子被喚做“月樓”的覺悟,卻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無比希望簡默能用他自己的名字叫他一聲,後邊跟上“我愛你”。

  那他就可以死而無憾。

  可他只聽到一聲滿是震驚無措的,“少爺”。

  好了,不要再說下去。他已經懂了。

  原來他捨棄了那麼多,從未得到。

  蕭白在一片爆炸的強光強熱中哭得撕心裂肺,等到光熱散去,他見到了燕如昔。

  蕭白誰也不搭理,繼續一個人跪在地上佝僂著脊背嚎啕大哭。

  但哭著哭著,突然就停了。

  他想起了一切。

  他想起十八年前,他還是明月樓的時候,站在這裡,和燕如昔、和小夜進行了一番怎樣的對話。

  燕如昔說,只要明月樓點頭,他可以讓轉世後的明月樓保留現在的記憶和音容笑貌,再將不老不死的簡默送到他身邊,讓他們生生世世在一起,直到漫長的時光將二人的愛意消磨殆盡,他們再也不眷戀彼此。

  可是明月樓說:“不了,謝謝你們的好意。”

  小夜問:“為什麼?你不希望繼續跟簡默在一起嗎?”

  明月樓說:“我希望。但我不能這樣做。我不能一次又一次的,讓他護著我長大、看著我老去、死亡,然後獨自一人陷入漫長的等待。”

  “而且,簡默和我在一起,他太累了。我……我沒有信心去接受那個‘他’。”明月樓閉了閉眼,微蹙的眉頭昭示著他心底的痛苦糾結,“我是一個,性格有嚴重缺陷的人。”

  “我努力讓自己向上爬、變得強大,是因為,我想遠離許多最基本的人際問題。我不懂得怎麼合群,又不想被人冷落、看不起,所以我才拼命爬到高處,讓所有人來仰望我、討好我。我不懂得怎樣去哄一個生了氣的人,所以我只能一直小心翼翼,只讓他笑,不讓他生氣。”

  “我只能做自己有把握的事,一旦遇到自己沒把握的事情,就會很慌亂、很暴躁。”

  “我不知道要怎麼樣去面對那個‘他’。這些年我偷偷看了很多書學習,在腦海里演習過很多次,可是不行。我還是沒有勇氣叫簡默把那個‘他’放出來。”

  “‘他’很聰明的。神經比我還纖細。我怎麼想,‘他’都知道。所以‘他’一直躲著我,不讓我看見‘他’。”

  “我和‘他’是兩個沒用的人,在一起,好不了的。”

  “所以我得放手,讓小默去找一個,能全盤接受他的人。”

  小夜:“可是他那麼喜歡你,你就這樣離他而去,不怕他傷心難過?”

  “傷心只是暫時的。漫長的時光總會撫平他的傷痛。若是他有幸能早早遇到一人,為他撫平傷痛,給他新的幸福,就最好不過了。”明月樓垂眸說著,笑得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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