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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郎中們才是辛苦。”沈數對他點點頭,“我舅父就托給丁郎中了,只是切莫對外人透露,只說傷重就是。”

  丁郎中父子自從進了救護隊,在西北真是聲望日隆,任誰見了都要客客氣氣的,比起從前那只能在鄉下治豬救牛的日子,簡直如同天壤。父子兩個自是感激安郡王妃不盡,此刻聽了沈數的話,也不多問,立刻答應:“王爺只管放心!”不管王爺是何用意,反正照做就是了。

  沈數又點了點頭,轉頭問殷忠行:“是誰放的箭?”定北侯身上傷處不少,但大都是淺層的皮肉傷,只有這一箭傷重,且是從背後she來的。

  殷忠行滿眼殺氣:“屬下剛要查問,便有人死了。”不用說,死的這個就是向定北侯放箭的人,“此人雖是杜監軍帶來的,可有人看見他曾與周千總有過交往。”

  杜監軍是杜內監的遠房侄子,乃是皇帝的人,按此推斷,他帶來的人,自然也是皇帝的人了。

  沈數的手指在腰間刀柄上緊握了一下,良久才慢慢鬆開:“傳出消息去,就說舅父傷重,昏迷不醒。”

  殷忠行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定然會有人來探看……”

  “有一個方子……”沈數放低聲音,“服了,人會昏睡如死。”這其實就是一個麻醉方子,做大手術才用的,是桃華在丁郎中的麻醉方子上改進而成,這次他來西北才帶過來的,因為製成較為困難,尚未大面積應用起來,沒想到現在倒恰好派上用場。

  殷忠行從來沒聽說過有這種方子。若是別的郎中拿出來,他定要疑慮一下——是藥三分毒,此藥人服後能昏睡如死,可見藥性極烈,難道心智便不會受損?不過現在沈數一說是桃華的方子,他便立刻放下了心:“屬下這就去安排!”

  定北侯如今雖然還是西北第一人,但其實西北軍中已經有相當一部分被朝廷派來的人接管,所以雖然主帥重傷,下頭的各項軍務仍舊還在進行。

  首先當然是統計戰績了。蠻王傷重逃走,他手下的左右賢王可就沒那麼好運氣了。左賢王在逃跑之時被沈數追上,兩人硬拼十幾回合,沈數將其斬於馬下,身首異處。右賢王在亂軍中被she傷一條腿,馬又滑倒,不偏不倚將他壓在下頭,沒等爬出來就被後頭趕上的人捆了個結結實實。

  至於下頭的各個小頭領,被殺被俘的就更多了,算算連生俘加砍下來的腦袋,竟有十二三個北蠻貴族將領,其餘普通斬殺的北蠻兵士則不計其數,若再加上傷重逃跑可能死在路上的,怕是少說也有四五萬人之眾。

  如此看來,這一仗簡直是前所未有的大勝。須知北蠻兵馬精銳不過七八萬人,這次一舉殲滅一半之多,足以保證北蠻人五年之內無力再大舉進攻了。

  如果沒有主帥重傷,現在整個西北都會比過年還要歡騰,然而如今,即使是說到論功行賞,也蒙著一層陰影,似乎總是高興得沒有那麼徹底。

  要說論功行賞,沈數斬殺左賢王,當然是大功一件。因為蠻王是中了流矢,且未當場死亡,而右賢王又是被一群人捆上的,功勞不能算在某一個人頭上,所以沈數的功勞竟是最大的。

  只是沈數根本沒有參與到論功之事裡,他一直在守著重傷的定北侯,而定北侯從戰事結束那天就再沒醒過來。殷家的侍衛個個臉色漆黑,在軍中進進出出,也不知道在找什麼。有消息靈通的人說,定北侯中的那一箭是自背後而來,也就是自己人she的,而she箭人已死,殷家正在查背後指使者呢。

  這消息傳得紛紛揚揚的,然而無人證實,所以一切都只是猜測。但定北侯重傷,而沈數寸步不離,這卻是事實。雖然殷家侍衛對定北侯的傷勢絕口不提,實在被逼不過就說是在養傷,但大部分人卻都在說,定北侯恐怕這一次是不成了。

  就在外頭議論紛紛之時,沈數卻在軍營之中的“特別護理室”里,正與殷忠行在說話:“那些得炭疽的馬都放出去了?放馬之人,可都做了妥當防護?”

  殷忠行神色嚴肅:“都是按從前王妃所說做了防護的,放馬的人如今都分開隔離,若是一月之後無恙,才許進城來。”

  “若是這個法子能成,北蠻恐怕十年之內都休想再進攻了!”說到這裡,殷忠行那張素日跟鐵板似的臉上竟然也露出了笑容。

  沈數沉吟了一下:“這件事,不要再對任何人提起,更不要對王妃透露一個字。”

  “是。”殷忠行雖然回答了,卻有幾分疑惑,“此事若能成,王妃是頭功,為何……”為何卻不要說出去,更不要告訴王妃呢?

  沈數搖了搖頭:“醫者父母心。王妃肯用醫術救人,卻未必肯用醫術殺人。何況——”何況這炭疽之症如果擴散開來,北蠻病死者何止千百,而且死的大約還會有許多普通百姓。兩國為敵,對他來說固然是可無所不用其極,但王妃若是知道了,難說會如何作想,索性不說的好。

  “王妃如今有孕,聽不得這些事……”話到嘴邊,沈數隨口換了個說法。這會兒戰事已然結束,他有更多的空閒時間,也就更加思念桃華了。算算,如今桃華差不多已經身懷六甲,行動想必不大方便,夜裡睡覺也會覺得不舒服,當初有他在,眼下她獨自在宮中,也不知薄荷是否能伺候得周到,又不知太后和皇后有沒有找她的麻煩……

  “王爺,周千總來了。”初一在門外低聲提醒,沈數立刻起身進了內室,而殷忠行利索地從窗口翻了出去。

  等周千總進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剛剛從內室滿面疲憊地走出來的沈數:“王爺身上還有傷,可要保重身子啊。”

  沈數隻搖了搖頭沒說話,大馬金刀地往椅子上一坐:“周千總有什麼事?”

  他這姿態相當無禮,但周千總又怎會跟他計較:“王爺,定北侯如今……”

  “舅父很好,正在休息。”沈數不等他說完便打斷了他的話。

  他越這麼說,周千總心裡就越踏實:“下官只是想探望一下……侯爺休息,下官並不敢驚擾,只要看一眼就行了。”

  他已經來了三次,沈數總不能一直將他拒之門外,只得掀開內室的門帘,不怎麼情願地道:“既然如此,周千總在這裡看一眼就是了。”

  軍中營房窄小,內室更是如此,床離門幾乎只有幾步的距離而已。周千總雖然是站在門口,但其實離站在床頭也不遠了。隔著這樣的距離,他能看得清清楚楚,定北侯臉色蠟黃,身上蓋著的被子幾乎沒有起伏,呼吸聲更是氣若遊絲,根本不像沈數所說的“很好”的樣子。

  只片刻,周千總心裡就有了數,並沒有堅持再往前走,反而退了出來:“下官聽說,侯爺這一箭乃是被人自後she中,不知可是真的?”

  沈數冷冷看了他片刻:“真的。”

  周千總身體猛地向前一傾:“若是真的,那下官怕是有句話要說——杜監軍那裡……”

  “我已知道了。”沈數目光如同刀鋒一般,“畏罪自盡!”

  周千總硬生生被他的目光看得打了個機靈,強自鎮定道:“下官實在慚愧,與杜監軍相處甚久,竟未看出他安排了此事……”

  “如此之事必然周密,你又怎會知道。”沈數冷冷地道,“如今仗也打完了,於閣老那裡如何安排的?本王幾時能回京?”

  周千總就盼著他問這個呢。只要他說想要回京,那就是答應了於閣老的提議:“閣老送了一封信來給王爺。”

  沈數接過信,一目十行地瀏覽完畢:“獻俘?”

  “正是。”雖說這封信名義上是給沈數的,但周千總當然也早就知道其中內容,“此次足有三千俘虜,若是回京獻俘,至少可帶一萬兵馬!”

  沈數目光一抬:“一萬兵馬,是要圍困內宮?但京城還有兩營軍!”

  周千總胸有成竹:“兩營軍均在京城之外,只要我們進入京城之後關閉四門,雖有如無。”京城的城牆之高之結實,是西北城關都不能比擬的,兩營軍又沒有攻城的裝備,至少兩三日都進不了京城,這個時間包圍內宮十次都夠了。

  “那宮中十二衛呢?”沈數眼神亮得像有兩簇火苗在跳動,“別以為方謙被免去了指揮使之職,十二衛就盡在你們掌握之中了。”

  “當然不成。但至少也有一半人能指揮得動,阻止方謙是足夠了。何況,不還有西北軍麼?”周千總胸有成竹地道,“唯一可慮者,王爺和侯爺的親信軍士,估計杜監軍絕不會讓王爺帶去京城的。”

  沈數的眉頭果然皺了起來:“不錯。他定然會力薦帶他的如今分領的一部分人……雖說這些人里並非個個都被他收服,但……”

  周千總早就料到定北侯府絕對不可能就這麼讓朝廷的人把手下軍隊收服過去,聞言便道:“王爺能指揮得了多少人?”

  沈數眉頭皺得更緊:“也就是一成左右。原都是些軍尉的,只是這些日子也被替換了不少……”底下的兵丁都是將官們說什麼就做什麼,能指揮得動將官,才能間接指揮得動下頭的兵丁。

  他說一成,周千總就自動翻了一倍。杜監軍那裡如此,他自己手下的人估計也是這個比例。這麼一想,倒叫他有些悚然了——這半年來他們用了多少手段,竟然連自己手下這些人都不能完全收服,可見定北侯一家對西北掌控之強了。

  “王爺放心。杜監軍也不能全由他一家獻俘,那就是搶功了。”周千總一邊說,一邊想著要趕緊送封信回京城,討於閣老的主意,“這件事兒,下官來想辦法!”

  ☆、第258章 獻捷

  獻俘,自古至今都是一件大事,也是一件顯示皇帝武功的喜事。

  本朝建朝數代,除了第一代皇帝曾舉行過獻俘於宗廟之外,還再也沒有過獻俘之事。先帝那會不用說了,就是今上登基十餘年,如西北這樣的大捷也僅此一次,就連當年陸大將軍在福建大勝倭寇,所殺之寇也不過五六百人,比起西北這次單生擒俘虜就三千人,實在是不夠看了。

  消息傳到京城,簡直萬家轟動。雖然這些年北蠻並沒有能打到京城來,然而京城百姓關於北蠻的消息卻聽了不少,如今聽得竟殺了數萬人,個個都不由得激動興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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