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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羽言知道,這件事必然會被記住,對他今後或許有些影響,亦或許沒有,都無所謂。

  蘭璪過來探望時埋怨了他一頓。

  “你也太不會做事了,壽宴之上,怎麼能獻這種曲子。李老兒的行徑有些奇怪,倒像是事先準備好一樣,該不會你被誰陷害了吧。你怎麼想到找這支曲子的?”

  羽言只說:“沒有,是我做事不夠謹慎,下次會記得了。”

  為什麼馬公公要對他說那些話,為什麼壽宴上會出現那些,他都不願意深想。

  夜晚,羽言在院中吹笛,聆詠蹩在旮旯中侍候。

  這是支聆詠從未聽過的曲子,曲調極其簡單,反反覆覆,只是那幾個調子,高高低低,像在說悄悄話兒,像在喊著什麼,又像有人在一遍遍地念……

  不知怎麼的,聆詠就覺得心裡酸的很,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攥著袖頭偷偷地蹭。

  一曲吹完,羽言依然在原地站著,聆詠忍不住啞聲道:“殿下,晚上風涼,別受寒了,奴才知道,殿下心裡苦……”

  羽言回過頭,笑了笑:“我不苦,是這曲子苦。”

  聆詠輾轉了一夜,沒有睡好,腦里繞來繞去,都是那支曲子,做夢還在繞。

  第二天早上,他小心翼翼和羽言道:“殿下昨晚吹得那支曲真好,奴才跟邪了門一樣,總是繞在心裡頭。這支曲是殿下寫得麼?叫什麼?”

  羽言停住夾菜的手,抬眼看了看他:“你聽得懂這曲子,作它的人若是知道了,定然很欣慰。”

  聆詠又問:“這曲子到底叫什麼名兒呢?”

  羽言卻沒有回答。

  他沒告訴聆詠,這支曲子叫《龍吟曲》。

  真正的《龍吟曲》。

  他在壽宴上吹的,並不是《龍吟曲》,而是另一首曲子,那首曲子是他作的。

  母后剛懷他時,就失了寵,母后認定是因為懷胎時被德妃趁虛而入,奪走了父皇的寵愛,於是一直覺得他是衰星。

  從小,他便不被待見,母后討厭他,父皇對母后已厭倦,亦不理會他。母后傾盡全力栽培他的皇兄,太子簇恆,唯恐簇恆的太子之位不保,便不准他靠近簇恆。

  連簇恆過生辰時,他想送幅畫,都會被母后趕出東宮。

  但是母后不知道,每次他被趕後不久,皇兄都會偷偷來找他。

  皇兄還會帶好吃的給他,塞給他一些不容易被發現的,新奇的小玩意兒。皇兄說,我們是親兄弟,世上再沒有比你我更親的了,母后被德妃氣傻了,等我做了皇上,母后一開心,可能就好了。就算她沒好,那時有我給你撐腰,這世上沒有誰再敢欺負你。

  他一邊點頭,一邊任由皇兄給他擦眼淚。

  皇兄拿來的雲蓉蘇很甜,甜到他做夢都會笑。

  皇兄的生辰過去不久,春天就會來了,牆邊長出嫩綠,桃樹開滿繁花。

  這初春時明艷的景色,讓他作了此生的第一支曲子。

  他只把這支曲子,吹給皇兄一個人聽過,那時皇兄笑得很開心,說,比他聽過的任何曲子都好。

  悟明法師向他道:“《龍吟曲》是夏敫所作,世人多有忌諱,並不適合送人。殿下若以音律為禮,又何必拘泥什麼名曲,只要曲中有誠摯之情,便最珍貴,舉世無雙。”

  年幼時春日的美好,對他來說仍無比珍貴,但對皇兄,已是過眼雲煙,或許的確早已忘記,根本不再記得。

  但屬於他的這支曲子,終歸是明亮的,快樂的。

  《龍吟曲》,據說是夏敫臨死前不久所做。

  傳說,夏敫幼年時曾跌入池塘,卻被龍神救起,正因當時的一瞥,造成了他一生的執念,又因執念,誤入歧途,鑄成大錯。

  他臨死前所做的這支曲,反反覆覆,只有最純粹的思慕。拋卻了一切雜質,夏敫的一生,僅剩下悲哀。

  這種強烈又無望的感情,羽言並不能體會。

  他自己作的那支曲子,他會永遠封存,不再吹。但他想,也許有一天,他會再作新曲,曲中仍是初春景色,欣欣艷艷,但曲調全然不同。

  五

  壽宴上那件事,後來再也沒有提起過。

  羽言依然還沒有被封王,他也不急,經常出去走走,偶爾到法緣寺坐坐,和住持下幾盤棋。

  春天又到了,綠濃紅艷,他在法緣寺的後園看風景,聽說寺中來了王侯家的女眷上香,他正要迴避,卻在園口撞見了一個少女。

  只是匆匆的一瞥,他甚至都沒怎麼看清她的形容打扮,只記得那少女的身上有種特別的神采。

  好像春天的藤蔓一樣,單純、帶著些莽撞、洋溢著勃勃生機。

  是他從沒見過的神采。

  又過了許久,他終於知道了她的名字,她叫杜小曼。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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