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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鍋下的酒精還在劇烈燃燒著,湯和菜被煮的呼嚕直冒氣。窗簾半拉著有不算溫暖的光落進來,將他們的身影襯得有些落寞起來。

  陳皮往窗外方向看著,話卻是對低頭的人說。

  “咱認識也有四年了吧。”天空里有人在放孔明燈,陳皮望著那紅色的燈又重複道,“都四年了。”

  周顯知道陳皮要說什麼。

  “別以為你們不說我就不知道。”陳皮淡淡一笑,“老子長眼睛幹啥的。”隨即目光落在周顯身上,“你還不認識他我就知道了。”

  周顯募得一驚,抬頭直視。

  “你這性子悶得不行那傢伙又心思太重。”陳皮靜靜地說,“你們倆跟玩捉迷藏似的鬧到最後只能兩敗俱傷。”說完周顯又將頭低了回去,陳皮問,“有意思嗎?”

  周顯的雙眼似乎有一些濕了。

  火鍋還在跐溜的翻著滾冒著泡,房子裡又安靜了下來。陳皮知道有很多事兒得自己做決定誰也替代不了,作為朋友說句良心話也是應該的。

  陳皮看了窗外一眼往外走去,門口又停下。

  “有時候走腦行不通咱試試走心。”陳皮堅持了這麼多年的棟篤笑不是光靠說說就完事兒的,“行嗎周顯?”話留下人走了。

  很久之後房門又被重新從裡面拉開。

  白淨的月光下街道上有兩個人影,深夜的路燈晦暗卻充滿了安詳平靜。他們一個蹲在地上一個站在對面,像屹立了很久的石頭樁。

  沒人知道他們說了什麼。

  這場彆扭了長達七百天的你進我退終於平安落幕,在經過這一波不大不小的事兒後好像沒什麼很重要了。月亮拉著身邊最近的星斗跑出來,遠處有人在唱往事隨風。

  “別蹲這兒了。”然後聽見站著的說,“我們走吧。”

  第69章

  他們始終沒有得到機會與薛岬對戰。

  第二輪互相抽籤選擇對手的錯過直接導致了後者被其他樂隊PK掉了,這件事情讓很多人都感到意外。甚至有某新聞報導出來很快又被刪掉了, 就好像一直未存在過一樣消失匿跡。

  而薛岬再也沒出現在大眾視野。

  旅店裡陳皮已經第三遍看那段發生了重大失誤的比賽視頻, 原因是主唱沒有按時到場直接被要求退賽。梁敘當時抽著煙倚著牆壁, 黑色眸子藏著太多的疑問。

  “憑良心說確實不錯。”李謂發表意見, “可以衝決賽的。”

  “不知道是該惋惜還是幸災樂禍。”陳皮說,“反正就是高興不起來。”說著抬眼看向最沉默的周顯, “你這我這是不是受虐心理?”

  周顯笑了下, 李謂踢了陳皮一腳。

  或許正是由於這件事的暗自發酵將周顯那事兒給壓了下去, 很奇怪那幾天網上找不到一丁點相關的痕跡。晉級前十的地下樂隊除了他們橫衝直撞進來其他都是元老級,隨隨便便一個喊嗓全是真功夫。

  陳皮又擔心起來:“會不會是陷阱?”

  “陷阱個頭。”李謂說,“有見過這種的嗎?”

  他們這樣懷疑是有道理的, 關鍵是薛岬撤退的太猝不及防留給了很多人胡亂猜想的空間。房子裡陳皮李謂一句接著一句,梁敘一根煙抽完回自個兒屋了。

  那會兒餘聲正在看電視劇。

  他輕輕推開門走進去這姑娘都絲毫沒有察覺,一雙眼睛注視著屏幕里的武俠人物看的特別認真。梁敘沒有驚擾她坐在一邊跟著一起看, 大概就是江湖上的頭號人物跑來峨眉山爭奪武林盟主的事兒。

  一個一個簽了生死契約戰敗則亡。

  有一個意氣風發的年輕人一腔熱血誓死要做天下第一, 身邊跟著一個青梅竹馬文靜善良死心塌地的姑娘。他的武功還有心性已經走火入魔就這樣風雨無阻殺到最後一戰,沒有想到蒙著面的對手竟然是他最毫不在乎也不會怕她走掉的姑娘。

  彼時她已經奄奄一息, 他跪在血淋淋的地上問她為什麼。

  “我們不做大俠了。”姑娘看著他兩行熱淚留下, “就做最平凡的人。”

  看到這兒餘聲的眼淚嘩的就下來了, 她酸著鼻子濕了眼眶一偏頭就看見梁敘探頭過來。他抬手去擦她的眼淚, 動作很輕很慢。

  “看個電視。”他說, “哭什麼。”

  餘聲看著面前像極了電視裡那個失去心愛之人的少年,她希望他有所成就卻也怕他失去自我。從來到上海的第一天開始到現在,他為了這個比賽嘔心瀝血所經歷和承受的遠遠要比旁人看見的要多。

  眼淚乾掉了, 餘聲鑽進被窩說想睡了。

  黑夜將星辰一個一個點亮送進屋子來,陽台上的花又開了兩朵被風吹起了葉子。餘聲側身躺著閉上眼睛,過了很久房門打開又關上了。

  她以為他走了,剛睜開眼就感覺後背有人貼上來。

  他身上的溫度冰冰涼涼還是老樣子,餘聲怔了一下轉過身將臉埋進他胸前。電視裡有人吹著聽起來讓人難過的蕭,聲音空空蕩蕩全是孤獨和寂寞。

  “別想太多。”他輕哄著,“睡吧。”

  那一年的四月中旬上海公司舉辦的全國地下樂隊比賽第三輪拉開了帷幕,小恆星樂隊的提名和支持率大幅度上升。他們三個人玩轉著各種各樣的樂器加進了後搖元素將搖滾撩的風生水起,一路殺進了全國四強。

  然後便是一戰又一戰晉級前三。

  場外的支持率罕見的以指數函數遞增,到處都可見為他們吶喊助威的橫幅拉拉隊。全國決賽的前兩天他們一直休息在練習場地,那時已將近五月光景了。

  他們現在想做一個純後搖。

  梁敘正在為裡頭的伴奏樂愁眉緊鎖,幾個人想了幾晚上都沒有找到合適的。陳皮連說棟篤笑的興致都沒了,周顯和李謂還在網上搜尋引擎。

  “我出去一下。”梁敘說。

  他從租的場子裡走出來太陽升的老高,本來是想先回旅館卻在拐彎的馬路對面看見了譚家明。後者接了一個電話像是在等什麼人,兩分鐘後一個帶著帽子的男人過來了。

  他看不清那人的臉,但背影不會忘記。

  路邊的汽車來來往往的穿梭著,紅燈將他們隔得很遠。兩三句話之後男人便匆匆離開了,譚家明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回過頭來。綠燈下的梁敘淡淡笑了一下,眼神平靜的有些可怕。

  他自顧自的點了下頭,朝右邊的巷子走去。

  還是那家有些破舊的酒館,裡面有三三兩兩的人在喝酒。他拎著幾瓶去了最角落的地方,剛喝掉半瓶譚家明過來了。兩個人面對面的坐著,一言不發的悶了很久。

  “要聽故事嗎?”譚家明後來問他。

  梁敘從酒里抬起眼皮,似醉非醉的眼神淡漠無比。他無力的仰頭將剩下的酒一飲而盡,然後又沉默的給自己倒了一杯。

  “還記得你曾經問我這表為什麼不走。”譚家明看了下自己的手腕,“一九九四年農曆四月二十四日下午四點五十二分她搶救無效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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