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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腦海中的畫面突然跳轉到了一棟別墅,純白色的窗簾和床單,純白的地毯,整個房間如同潔白無瑕的冰雪世界,那是屬於安芝的臥室。

  耳邊突然響起了敲門的聲音,走進屋裡的是那個年輕的攝影師。

  他跟安芝一見面就開始熱情地擁=吻,吻了一會兒,突然感覺到身後有一道莫名的視線,安芝回過頭來,驀然看見站在臥室門口看著兩人,臉色奇怪的小安洛。

  安芝趕忙推開陳易說:“小洛醒來了。”

  說著就走到安洛面前,伸出手臂把安洛抱了起來,微笑著說:“小洛,來跟陳叔叔問好。乖,跟媽媽念,陳,叔,叔,好。”

  安芝在教一歲的小安洛說話,一個字一個字的教。

  安洛:“……”

  “乖,快跟媽媽念。陳,叔,叔,好。”

  插pter 66

  .

  這個剛剛從國外回來的最小的弟弟,對國內的生活狀況完全不了解,而且又好奇心強烈,身為長兄的安洛對他也就多了份關心,吃飯的時候,看他非常艱難地跟一根青菜做鬥爭,安洛終於忍無可忍,抓住他的手親自教他:“拿筷子要手指分開……這樣拿……明白了嗎?”

  “哦!”安澤學著哥哥的動作握筷子,很快就學會了,成功地用筷子夾起一根青菜,開心地放到哥哥的碗裡,“明白了,謝謝哥哥!”

  安洛覺得這個弟弟很聰明可愛,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頭,“乖,不用謝。”

  那天晚上因為臥室不夠用,安澤被安排到了大哥的臥室里擠一張床。

  安洛在臥室寫作業的時候,突然察覺到身旁有一道莫名的目光,忍不住抬起頭來,疑惑地問:“安澤,你在看什麼?”

  安澤指了指桌上的本子,“哥哥寫的字很好看,是中文字嗎?”

  安洛問:“你不會中文?”

  安澤撇撇嘴,“只會說,不會寫。”

  安洛看著他委屈的表情,忍不住道:“哥哥教你寫,好嗎?”

  安澤立即點頭,“好。”

  安洛拿起筆想在紙上寫字,卻發現筆剛好沒墨了,沉默片刻,回頭看著安澤說:“來,伸手。”

  安澤乖乖伸出手,安洛便用食指在他的手心裡慢慢地寫下了兩個字。

  “安……澤……你的名字是這樣寫的,看清楚了嗎?”

  安澤搖搖頭,很誠實地答道:“沒有。”

  安洛又一筆一划重複了一遍。

  安澤點點頭說:“看清楚了。”然後拉過安洛的手,在他手心裡認真地寫下了安澤兩個字,抬起頭來開心地問:“哥哥,我寫的對嗎?”

  ……

  二十七歲那年,發生意外失去記憶、卻唯獨留下前世記憶的安洛,再次遇到安澤的那天,已經長大的安澤穿著一身帥氣的軍裝,看向自己的銳利目光,似乎能夠穿透一切阻礙,直接刺入心底最柔軟的部位。

  他湊到耳邊來,低聲說:“哥哥,你可以重新來認識我。”

  然後,他輕輕拉過安洛的手,用食指,認真地,在安洛的手心裡寫下了兩個字。

  “安澤。”

  ——原來如此。

  原來,自己曾親自教他寫他的名字,自己曾親自把安澤兩個字一筆一划地寫在他的掌心,也讓他銘記於心。

  所以,在很多年後,當失去記憶的安洛和安澤再次相遇時,他會以這樣的方式,把安澤這兩個字,重新刻在安洛的掌心。

  ***

  那年,七歲的安澤和十歲的安洛並肩躺在不大不小的床上,安澤剛剛回國,時差倒不過來,一直睡不著,卻因為害怕吵到哥哥而不敢動,只默默地躺在那裡發呆。

  安洛自小就很怕冷,睡著之後習慣性地把被子整個卷了過去,把自己包得跟粽子一樣。安澤的被子突然被哥哥捲走,有些疑惑地開口道:“哥哥……我的被子……”

  睡著的安洛根本不理他。

  安澤想拽一點被子來蓋,可安洛卻裹得很緊,安澤扯半天還是扯不到一點被角,只好委屈地蹭到哥哥身邊,伸手搖了搖他的身體,“哥哥……被子……”

  安洛睡夢中似乎聽到有人在耳邊說話很是煩人,伸手往後推了推,說:“別吵。”

  安澤被推到床邊,差點滾了下去。

  不敢再吵他,可實在是冷得受不了,安澤只好蹭過來,伸出手,把哥哥連同被子整個抱住,像是抱了個大抱枕一樣來取暖。

  ……

  很多年後,失去記憶的安洛被安澤接到軍區的住處,那裡只有一個臥室,擺了一張雙人床,兩人不得不像多年前一樣同床共枕。

  安洛總是習慣性地用被子裹住自己,安澤便找來一條很薄的毛毯蓋著,他自然地側過身,伸手輕輕環住哥哥的腰,如同抱住抱枕一樣,把安洛緊緊抱進了懷裡。

  ——原來如此。

  原來,在很小的時候,被哥哥搶走被子的安澤無奈之下只好把哥哥抱住來取暖,這是他從小就形成的習慣,這麼多年從沒有變過。

  ***

  安澤八歲生日的那天,周碧珍帶著安家四兄弟一起出去玩兒,當時的西林市,剛剛修好一個大型的遊樂場,那天又正好是周末,學生放假,慕名而來的人特別多,購票點排了一條長長的隊伍。

  周碧珍去排隊買票,讓十一歲的安洛在旁邊照看三位弟弟。

  安岩和安陌在一起討論遊樂場那張巨幅海報難看不難看的問題,安澤一個人乖乖待在一邊好奇地四處張望,他來到國內還不到半年的時間,對這裡的一切都充滿了好奇。

  突然,安澤看到一個賣小玩意的推車,好奇心強烈的他不由自主跟著那輛車走了半條街,回頭的時候,卻發現媽媽和哥哥們都不見了蹤影。

  走丟的小安澤一個人茫然地站在街頭。

  丟了孩子的周碧珍快要急瘋了,找來遊樂場的保安在廣播裡喊安澤的名字,“安澤小朋友,你的媽媽和哥哥在購票處等你,聽到廣播後請儘快前往購票點跟他們匯合……”

  廣播響了很多遍,可過了很久,安澤依然沒有蹤影。

  安洛終於忍不住說:“珍姨,你在這裡等,我去找他。”

  “小洛……”周碧珍想叫住安洛,卻見安洛已經快速轉身朝人群中走去。

  安洛走了整整一條街,終於看見了那個呆呆地站在路口四處張望的小孩子。

  心裡的怒氣加上擔心,安洛快步走到他面前,臉色難看地道:“安澤,你去哪了?不知道我們在到處找你嗎?!”

  想要開口狠狠罵他一頓,他卻猛然撲了過來,緊緊地抱住安洛的腰,委屈地叫道:“哥哥……我迷路了……哥哥……”

  看著小孩子紅著眼睛的模樣,安洛突然心軟了,想要教訓他的話全部吞回了肚子裡,反而溫柔地摸了摸他的頭髮,輕聲說:“好了……別哭,別哭了……沒事的,哥哥在這兒。”

  後來,安洛又帶著安澤找到了那個推車,給他買了一條項鍊作為生日禮物。

  安澤很開心地把項鍊掛在了脖子上。

  ……

  很多年後,失去記憶的安洛,早晨起床時發現他脖子上掛著一條陳舊到幾乎掉了色的項鍊,好奇地問他:“這是什麼?護身符嗎?”

  安澤微微笑了笑,說:“這是對我來說,很重要的禮物。”

  ——原來如此。

  原來,那條項鍊就是當年自己親手送給他的禮物。

  他一直戴在身邊,一戴就是十多年,連項鍊的顏色都看不清了,還捨不得扔。

  因為這是哥哥給他的第一份禮物,或許甚至是,唯一的一份禮物。

  ***

  高三那年報考志願的時候,安洛在房間裡給安岩和安陌找各種參考資料,突然,安澤推門而入,打斷了兄弟三人原本討論的話題。

  安洛抬頭看著他問:“志願填好了嗎?”

  安澤說:“填好了。”

  安洛點了點頭,“填的什麼?”

  安澤說:“我報了軍校,以後或許會做空軍飛行員。”

  “啊?”安岩的表情非常震驚,安陌的蘋果也掉到了地上,只有安洛依舊很平靜,看著安澤說:“讀軍校會比較辛苦,以後當了軍人,必須接受軍隊的管制,你想好了嗎?”

  安澤低聲說:“是的。”

  “好吧,隨你。”

  安澤沉默片刻,突然問道:“哥哥不想知道我報軍校的原因嗎?”

  安洛冷冷地說:“這是你自己的事情。”

  安澤怔了怔,然後,唇角揚起個淺淺的笑意,轉身走開了。

  ……

  現在想來,他當時改報軍校一定是有別的原因。

  當初安洛並不知道他突然修改志願的原因,只覺得安澤任性胡鬧,又因為安澤固執的脾氣而懶得去勸他。

  可是如今,當他在知道安澤暗戀了哥哥很多年之後,安澤當時的做法就很好理解了。他一定是為了不跟哥哥爭奪繼承權,所以才在中途毅然放棄。

  因為,只有他提前退出競爭,那麼,安家所有的家業,最後都會毫無懸念地落在安洛的身上。也只有這樣,安洛在公司上班的時候才可以高正無憂、放手一搏。

  ——他以自己的退出,為哥哥鋪好了所有的後路。

  這樣默默為哥哥著想、卻把心事深深的掩藏起來、獨自去了軍校的安澤,現在想想,卻讓安洛心底微微發疼。

  自己當時怎麼能夠那麼絕情?

  甚至連他改志願的原因都沒有問,反而冷冷地說“這是你自己的事情”?

  放棄多年的堅持和夢想的安澤,得到的卻是哥哥那一句冷漠的“這是你自己的事情”,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該有多難過?!

  ***

  在出事之前,安澤專門訂做了一個抹茶蛋糕來給哥哥過生日,可急著去見爺爺的自己卻冷冷地說:“我吃過飯了,你自己帶回去。”

  在安澤對自己表白的時候,甚至憤怒地揍了他一頓……

  以前的安洛,總是不明白安澤的細心和溫柔,總是這樣冷冷冰冰地拒絕安澤的心意。

  “那天是5月22號,次日就是你的生日,我被安排了一個非常危險的任務,在出發前,我突然想,如果我死了,有一個秘密就要被我帶到墳墓里,所以我約你出來見面,想陪你過最後一次生日,想告訴你,我一直很愛你。我知道你不會接受,但我想,至少這樣,你就會永遠地記住安澤。

  “你會記住,那個你最不在意的弟弟,默默地……喜歡了你很多年。”

  想起當初在郊區臥室里說出真相時的情景,安澤平靜地說出這段話時,眼中濃濃的痛苦、還有唇角那個苦澀的笑容……

  安洛突然覺得,以前的自己實在是太過分了。

  以前作為安澤哥哥的時候,完全沒有發現安澤的感情,對他一直那麼冷淡,甚至沒給過他一點好臉色。

  可憐的安澤,默默喜歡那個性格冰冷的安洛那麼多年,他是怎麼忍受的?

  ***

  大腦運轉停頓下來,安洛突然睜開了眼睛。

  過去,現在,失憶之前,失憶之後,很多的記憶交織在一起,讓他頭痛欲裂,腦海里亂成一團,可最鮮明的,卻是對安澤的那種微微的心疼。

  記起了以前跟安澤相處的點點滴滴,安洛這才發現,這個最小的弟弟,在身邊默默地守護了自己那麼多年。

  以前很少注意他,因為他總是那麼的冷靜成熟,總是能夠獨自處理很多困難,作為兄長的安洛,覺得這個弟弟並不需要自己的關心,於是就把更多的關心放在愛惹事的安岩和身體不好的安陌身上。

  可其實……安澤也需要哥哥的關心。

  甚至比安岩和安陌更加需要。

  很多次,自己對他只不過是幾句簡單的問候,他就開心得像是中了大獎。

  也有很多次,自己對他的冷淡和漠視,讓他沉默著轉身離開,那樣挺拔卻孤單的背影,深深刻在了安洛的腦海里。

  “安洛。”周悅平的聲音突然打斷了安洛的思緒,“剛才你的腦電波活動非常強烈,你是不是已經完全想起了過去的事情?”

  安洛沉默片刻,平靜地點了點頭,說:“是的,大部分。”

  除了完全想起關於媽媽、陳易、小睿、安澤的記憶之外,他還想起了自己被綁架之前發生的所有細節。

  ——完全沒想到,自己從一開始就錯了。

  安洛輕輕皺起眉頭,用力攥緊了手指,儘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靜,“悅平,可以結束手術了嗎?”

  周悅平點點頭,“可以了。”

  對大腦皮層的刺激終於停了下來,安洛的情緒漸漸趨於穩定,醫生開始fèng合頭部被電鑽打開的細小的傷口,等fèng合結束之後,安洛的體徵一切正常,手術室的燈終於滅了,安洛被周悅平扶出了手術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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