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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梅亦是垂了螓首,暗中不住地笑。

  花眠梳洗之後,穿戴齊整,便要去衙署的前堂去尋霍珩,沒曾想到半路之中突然遇上一人,那一身漢人裝束的蒙初公主,似朵燃燒正熾的烈焰玫瑰,蹬著雙猩紅累絲攢珠長履,飛快地穿過了園中松竹掩映之下的木廊,朝著霍珩的前院而去。

  她是從偏門而入,被花眠撞見,卻仿佛完全沒有看見花眠,也完全不知此間女主人已於昨夜來了沙州,逕自便去面見她的夫君了。

  任何女子撞見都會不快的。

  但花眠卻仿佛沒有絲毫怒意,只是微微牽了下唇,“她一直住在這裡?”

  身後一婢女跟上來,佝僂柳腰低聲回稟:“回夫人的話,這蒙初公主從降了大魏之後,便不肯跟隨其父扎罕王到草原上去牧馬,也不肯去耕種,執意留在將軍身邊。將軍礙於男女有別,不便留她,她卻自己掏出錢在城裡離此處不遠的一家客棧住了下來,每日不到午時,就在霍將軍這邊請示。奴婢瞧將軍對她無意,但她不知為何,仿佛聽不出人的好賴話來。”

  這個蒙初公主,平日裡對漢人言語是精通的,但一到了別人說她不好,隱晦其辭時,她就仿佛完全聽不懂了,也不搭理。

  花眠此時已緩步上了台階,沿著方才蒙初去時的一片廊腰走了幾步,伸指掐住了一片松葉,回眸溫溫而笑道:“蒙初公主聰慧過人,生得也是如此明艷,何愁嫁不得好郎君?”

  “正是!”那婢女嫉惡如仇,想著若是別人也就罷了,將軍若想納妾她們做奴婢的管不著,只是在塞北黃沙一帶長起來的,哪一個與西厥人不是有著血海深仇,偏這女人不行!就在兩月以前,她還帶著人與魏軍廝殺,那柄就懸在她腰腹間的刀殺了多少魏人兒郎!

  婢女切齒拊心,說來幾欲磨牙,食其肉寢其皮:“不瞞夫人,這公主身邊好幾個副將都對她有意,旁人只要不瞎都是能看出來的,她老實嫁給她們西厥男人也就罷了,偏偏要來染指咱們的霍將軍!從前奴婢還怕她得手,如今見了天仙似的夫人,是半點也不怕了!夫人就只管去,看她識不識得好歹!”

  花眠瞧這小婢女氣得臉頰鼓鼓的,義憤填膺之態,格外嬌憨動人,不禁笑問:“你叫什麼名字?”

  婢女是怕夫人覺得自己這話過了,僭越了,失了體統,忙低下了頭慌亂答道:“奴婢失言,夫人勿怪!”

  “無妨,說說。”

  婢女頷首,小心說道:“奴婢姜葵。葵花之葵。”

  “好名字,以後你跟著我了。”姜葵微愣,叉著手不知是進是退,花眠對身後墨梅莞爾說道,“你們這些人,倒像是商量好了似的,婆母那兩朵梅花,我這兒前不久走了個蘭,如今得個葵,算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了。”

  墨梅也只笑著不說話,花眠便帶著這一大一小兩個美婢堂而皇之地入了前院。

  霍珩將兒子的搖床打好了,將兒子的小襁褓放在裡頭,世勛打了個哈欠,困惑地盯著腦袋上的一張大臉看了許久,終於閉上了眼睛睡了過去。

  他吃了奶會極為寧靜乖巧,聽話得半點不像霍珩,據母親說,他小時候便是個惡霸財主性子,兇悍得令十個奶娘都不敢伺候他一個。霍珩從前聽了難為情,現在對著自己生的小東西,反倒是覺得怪異。

  不似自己,似誰呢?眠眠幼小之時,是這麼一個安靜甜美的乖乖女麼。

  他困惑地蹲在嬰兒的床邊,搖著他的小床,嘴裡不知道咕噥著什麼,反正不可能是什麼歌謠,一面咕噥著,一面目光直直地盯著這小東西。

  小東西的五官如今尚未長開,也半點看不出似誰,但只要看著他,霍珩便能很肯定,這是自己的種,不是別人的。

  他出神之際,不妨身後的門被敲了幾記。

  蒙初早已到了,但今日與往日不同,霍將軍並沒有全副心思都沉浸在公務之中,而是破天荒地蹲在地上,搖著一張小床,床里睡著一個嬰兒,手邊一個撥浪鼓。蒙初的笑容僵在嘴角,心也於瞬間沉了下來。

  “霍將軍,這小孩兒是哪抱來的?”她見敲門似乎已無法引起霍珩的注意,索性便走了過去,笑吟吟地問道。

  霍珩不悅地蹙了眉,“我夫人抱來的。”

  正要問一句“你待如何”,說曹操,曹操便到了,花眠領著兩人氣勢洶洶地邁入門檻,霍珩的手掌扶著搖籃,剎那之間,仿佛氣為之奪,說不出話來了。

  離開西京以前,花眠因為懷著身孕,數月不曾染過粉黛,如今一旦稍事妝容修繕,便立時神采飛揚,如清漣濯面,白皙而自然,又如露濕牡丹,桃羞而李讓。單是一襲普通的月白錦衣站在那兒,都恍如神女。

  他是如此想的,蒙初自然也是。

  她早在霍珩的母親口中聽說過花眠的美,以為言過其實,但今日一見,卻真正是為花眠之美而攝住,同為女子她懂得欣賞,花眠不但皮相是美的,骨相是精緻的,更兼之身上舉手投足間有種富養的矜貴從容的氣度,這是他們漢人崇尚的風儀之美,無怪這些魏人如此推崇花眠的美貌。蒙初雖笑意不退,心中卻不可避免地起了妒忌。

  人外有人,山外有人,縱然她已有草原第一美人的名頭,在魏人的頂尖美女之前,依舊如同蒹葭倚玉樹,孰妍孰媸,眼不瞎的能分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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